我的父亲又高又帅,性情温和,还做得一手好菜。放在今天,那就是典型的“暖男”一枚。
父亲会做的菜很多,而且色、香、味俱全,清淡、酸甜、咸鲜,凉拌、小炒、红烧,他都可以信手拈来,有品有味。
从小到大,家里的厨房都是父亲掌勺,母亲收拾洗碗。我们是吃着“爸爸菜”长大的。
母亲说父亲做菜“穷讲究”,什么菜里都要配料,葱姜蒜必不可少,酱油味精胡椒随时常备。父亲还很喜欢醋,白醋红醋陈醋各用各好。到了夏天,我家桌上常有一碗青辣椒炒空心菜梗,放一大勺醋下去,有一种特别的酸爽和香气,一家人“咯吱咯吱”咬得很开心。父亲还会做泡菜,白萝卜、胡萝卜、黄芽白、绿莴芛、红辣椒,切成块条,通通放在一个玻璃坛子里,再把晾凉的香料水放进去,红红绿绿地泡在水里,很是养眼。
父亲做面食也非常拿手,记忆里最美味最难忘的一道“爸爸菜”,是净肉大云吞。
逢到那一天,一大早,厨房就传来爸爸剁肉馅的声音,不用机器,全手工。两把菜刀交替下切,节奏明快利落,直到把肉馅剁到起浆,有很强粘性了,再放入葱姜盐料酒,拌匀,馅子就成了。然后,就到了很有表演性的环节,擀面皮。
我家的歺桌是一张直径1米3的方桌,银杏木的桌面,川漆油面,一擦锃亮,是父亲最好用的面板。他把揉好的面放在桌上,用一根长长的擀面杖,一下下擀,大概20来分钟,父亲就可以擀出一张桌面那么大,均匀光洁的面皮。他会把面皮翻转两次,猛地拎起来,放下去,细细的面粉飞起来,我们站在桌边,就会被呛了鼻子,脸上扑了面粉,那时,大家都会哈哈大笑起来。
父亲煮云吞时,还会在汤里放胡椒粉。那时,胡椒粉我们那边寻常人家都不太用,父亲却喜欢用。鲜美的云吞,暖口的汤水,味道难以忘怀。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家又包净肉云吞,汤里同样放上胡椒粉,我们兄妹三个一人装一大碗,从歺桌上吃到家门口的台阶上,大汗淋漓,妙不可言呀!
父亲做过的最隆重的一次宴席是我出嫁那一日的婚宴。整整4桌40多人,都是家族里最亲的人。每桌12道菜,凉热荤素,一应俱全,从买料到打理到烧制,全是父亲一人一手操办,他忙了整整三天三夜,光肉丸子就炸了满满一脸盆。出嫁那天,我凌晨5点起床去做头化妆,父亲已经在厨房多时了。打开门,外面很冷、很静,回头看见厨房氤氲的热气、食物的香气飘出来,心里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孩子。
父亲如今老了,我们去看他,他还是喜欢做满满一桌菜。我们吃不了,或孙辈挑剔,他就会很失落。仿佛一个百发百中的猎手遭遇少有收获的时节。每逢那时,我就会讲“净肉大云吞”的故事给他听,让他知道他的美食辉煌岁月印在大家的心里。
如今,我也得父亲真传一二,时常为孩子家人做些好菜,一家人吃得开开心心,日子的趣味和意义都出来了,爱也带着食物的味道流进了身体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