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文海市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这个冬天是陈轶毕业以来的第一个冬天。恍惚的四年陈轶觉得自己一事无成,虽然在学校时组了个乐队,一天到晚说是排练,在舍友眼里总是神神秘的,但他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最清楚。所有人一毕业就各奔东西了,陈轶选择了留在了文海,找了个小酒吧当起了驻唱乐队的鼓手,也算是饿不死,只是每天除了白天偶尔排练,晚上演出,生活的没什么滋味。
有时候他也抽烟,在大学时他总是想不通同学们为什么抽烟,为什么发愁,为什么故作深沉,尽管作为一个鼓手,陈轶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有一副深沉的样子。毕业了,他才明白,世界上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甚至说大多数事情没有答案,就像天黑了,不想开灯就让屋子黑着;和一个人说话,不想答应就沉默着。他开始抽烟,也没什么原因,可能哪一天走过报刊亭,那一秒想抽烟了。他从来不问牌子,或者说非那个牌子不行。
今天天气阴沉沉了一天,好像非要等入夜了才肯下这场雪。在日落前一秒,陈轶踏进了酒吧,然后天就黑了,雪马上下了起来,不久前路上人们的夕阳下的背影也就像融化在了这扑簌的雪花里。酒吧里没什么人,老板也只是在吧台里打理着什么。老板是个外乡人,虽然开个酒吧,但几乎烟酒不沾,活的像个圣人,也从未听他提起过女朋友之类的话题。老板看见陈轶进来就告诉他今天晚上就不演出了,雪这么大怕是没什么顾客,当然也不会付给陈轶今天的演出费。陈轶没说话,就在吧台前坐了下来,刚想点支烟,就被老板念叨“其实我最受不了烟味,人多的时候我也不方便说你们,今天就你自己,快出去抽”。陈轶悻悻地从侧门出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这时雪已经下的很大了,地上已经积了不薄的一层,他掏出火机点起了一支烟,刚想收起来,却不知在哪里冒出一个人叼着烟已经凑到他脸上“朋友,借个火”。陈轶仔细一看是个女的,留着黑色短发,尽管天气有些冷穿的却还是很休闲,看起来不觉得冷的样子,因为已经在巷子里站了老半天,身上都有了积雪也不打哆嗦。陈轶问她应该是第一次这个酒吧吧,很是面生叫什么名字。她说道自己叫程新,不是第一次来,这次是来找老板的。老板让她等一会,她不喜欢酒吧的氛围就出来了。陈轶感觉不太好意思自己瞎揣测别人,感觉姑娘也真是个怪人,就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站在巷子抽烟,还好因为吹不到风,巷子里的雪也下的很轻。当这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陈轶才看见侧门一边的牌子上写着“禁止吸烟,违者罚款”,也没当回事儿,烟还有一半就抽完了。事情并不是按他想的那样,巷子口戴袖章的居委会大妈探头探脑好像看见什么,往这边走。程新一打眼也看见了,深呼吸猛地一口嘬完了剩下半支烟,陈轶则是直接往地上一撇,烟头踩在了脚底下,程新也学着踩在了脚底。俩人很默契的,面对面拉起了手,大妈一看也不太好意思就离开了巷子。大妈一走,程新就抬头轻轻的把烟吐到了天上,眼睛也轻轻闭着,看起来是个十足的烟鬼,不知道是因为很冷还是憋气,面颊也红红的。陈轶看着这个程新这个样子,有些出神,他从来不觉得抽烟是很开心享受的事情,但这一刻他有点喜欢程新抽烟这个样子。程新低下头,也在笑。陈轶说:“你这样抽烟很不健康的。”说完就感觉自己很蠢。程新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不怕死”。陈轶从未将抽烟和死亡联系在一起,虽然报道上和烟盒上都在说吸烟有害健康,陈轶想当然的以为,就算不抽烟,也没人是健康的。
这场雪一直下,陈轶和程新两个人抽烟抽个不停,好像没了明天一样。程新的烟很快就抽完了,又管陈轶要,已经把他当了自己人一样,但除了抽烟又什么都不跟他讲,只是蹲在门边。终于在陈轶的烟也抽完的时候,雪停了,程新也起身过来,陈轶双手一摊示意没了。程新也没有失望,反而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哈,留个电话,加个微信吧以后多联系。”陈轶有些不好意思,作为名不见经传的乐队中透明度仅次于贝斯手的鼓手,他并没有几次被人搭讪的经历。
OKHuman,是程新的微信昵称。他想起了电台司令的一张专辑,有点搞笑。这时程新才想起来自我介绍。“我叫程新,是个科幻写作者,主要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写在宇宙各星球的游记。以后多多关照。”说完还诚恳的跟陈轶握手。“喔喔,我叫陈轶是这个酒吧目前驻唱乐队的鼓手,主要负责打鼓和晃脑袋。”程新笑笑,眼睛弯的很好看。刚说完,老板就出来看见两个烟鬼正在友好交流,还有禁烟牌下的一地烟头。
“‘禁止吸烟,违者罚款’没见到么?”
“是你让我出来抽烟的”陈轶有些无语。
“我跟程新有事,你自己别忘了收拾,不然罚款了,我给你们乐队都踢了。”说完带着程新走了,走到巷子口,程新回头看着陈轶站在原地。做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食指中指放在嘴唇上,比个抽烟的手势,然后滑稽的吐了一口空气。陈轶就摇头笑笑,也比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程新就跟着老板右拐,走掉了。
陈轶和程新今天第一次见面,以后会发生什么,陈轶现在还未可知,他只是感觉生活除了烟味之外有了别的滋味。他没怎么去咂摸,看着雪地里的一堆烟头,有些上面沾着口红,感觉收拾起来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