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国农村还普遍的穷。我们的那儿农村,每到炎热的夏季,尤其是夜晚,人们为了避暑纳凉,就被单一抱,苇席子一拎,到打麦场上去睡。
我仿佛清楚地记得,那是五月十六的一个夜晚,月明星稀,蓝天高远。聚在打麦场夜睡的人们,一番谈古说今,东唠西扯的索然无味了,天也凉快了,就各自睡去。
那晚,睡在我邻近的是花果山爷和二青叔。花果山爷,那时不到五十岁吧,黑瘦的脸膛一脑门的褶,就象六十岁。因为心眼多,才叫花果山,以至于我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字。二青叔是他的小儿子,那时有十五六岁吧,黑红脸膛,瘦小个,象个十一二岁的人。
我要说的故事就发生在二青叔身上。
那夜凉风习习,我蒙了被单睡的正香,忽然被尿憋醒。于是迷糊着眼爬起来,走远几步叉开腿撒了一片,又迷糊着回去躺下。迷迷糊糊中,感觉一侧的二青叔站了起来。我以为他也是尿夜泡去了,眼也懒的地睁自顾继续我的香甜梦。
梦里,我摘了人家一个大西瓜被人追。我是害怕地抱着西瓜溜腿大窜,跑着跑着感觉被人一推,一睁眼,西瓜没了。是花果山爷在拍我:“虎子,见你二青叔没有?”
我“啊――”了一声,看看一侧只剩一张空席,猛然想起我解小手的时候,二青叔好象往南去了。他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没有的?他干什么去了?
“我解过小手躺下的时候,他好像往南去了。我以为他要解手呢!”
花果山爷上急了:“有多大会了?”
“我躺下就睡着了,有一会了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爬起来,走出树荫到庄稼地边,极目往南巡视。这时候,明月西斜,皎洁的月光下,我看到及腰深的玉米地里,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
“山爷,正南好象有个人影?”
“八成是二青,虎子,跟我来。快点,不要让他到河边了。”花果山压低着声音,招呼我一声,就向玉米地里跑去。
“山爷,二青叔怕是热的睡不着觉了,要去洗澡。他也真大胆,不喊个人作伴。”我慌忙跟上前去。
“虎子,他不是去洗澡,他是梦游。待会儿咱们绕到他前头去先到河边,只要他不往河里去,咱就不惊动他。千万不敢惊动他,他一惊着,魂就吓跑了,回不来就完了。”花果山一边牵着我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跑,一边严肃地说。
一听到“魂”,我心里凉凉的,一声再也不敢吭了。惴惴不安地任由花果山拉着走。很快,我们绕过二青悄无声息地抢先到了河边。躲在一边,忐忑不安地观察着即将到来的二青。
不大一会,月光下二青象机械人似的慢行到河边。他来到一棵柳树前,呆怔一怔,随后抱着柳树亲了几下,又返身直直地原路回去了。
花果山轻舒一口气,我也轻舒一口气。我们慢慢地稍远地了随行在二青的后边。
“哎――虎子,你二青叔的事你别跟人说啊!明天,我给你弄个大西瓜。”花果山小声说。我点点头。
大约一个小时吧,月亮沉下西北去了,天色稍暗了下来。稍远地,我们看二青回到了原来睡觉的地方,躺下去了。稍停一停,我和花果山也悄悄地躺回了睡觉的地方。这时,二青正发出均匀的鼾声。一会儿,花果山把一只手臂圈住了儿子,也没把他惊醒。
我脑海里浮现着二青亲柳树的一幕,忽然想起听大人说过那里曾经淹死过一个女人,顿时一身寒冷。摸摸身上,湿漉漉的发凉,裤头也是湿的,我知道是走玉米地里被露水打湿的。再瞅瞅二青,轻摸他一摸,完全干爽。
“有鬼,邪门。”我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山爷,我怕。”我小声喊叫,好象要哭似的。
“没事的,虎子。要不行,你到爷这侧来。”花果山说。
我挪到了花果山的身边,他也用一只胳膊圈住了我,还把手轻轻地拍我。不大一会,我竟没了害怕,凉凉爽爽的睡去……
为什么同是穿行玉米地,我身上被露水打了湿湿的,二青却是干爽的?至今,我都想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世界上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多想了只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