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纹身,和制作纹身的人,都是有故事的。
那天我见到一白的时候,他问我,你为什么要纹这个单词?
我说,因为这是我留学的地方。
哪怕第一个晚上哭着想要回家,无数个晚上吐在街上,地毯上,出租车里……那段疯狂的过往,始终不再。
打开电脑的时候,我看到他没有关闭掉的软件上画满了五线谱,于是问道,你平时玩音乐吗?他淡淡地笑了笑,说,偶尔。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关于冰雪的故事。
作者是谁已经不可考,但我依然记得她结尾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世界里,没有冰雪。”
好久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故事发生在欧洲一个寒冷的小镇,照我的话来说,其实北欧都是寒冷的,那满眼的郁郁之色,就像被乌云遮住的阳光,带着天生的恶毒,诅咒着那些令人羡慕的人们。女孩儿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叫阿布的男人,那年,她19岁,他26岁。
他有很多个冰雕,因此女孩儿把他称为“贩卖记忆的人”。
“每一段记忆都是一座冰雕,如果躲在回忆里止步不前,当初暖花开,冰雪融化,刺骨的寒水就会将你淹没。没有人可以靠着回忆过日子,除了你。”
阿布有一个很爱的人,两人在欧洲相识,那年,他们都是19岁。
女生经常自己谱曲,放在网上,后来被一个唱片公司相中,回国发展。两个人依然保持着通讯,直到有一天,阿布再也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而没过多久,在一个午后,他接到一个来自陌生人的电话,电话那头说,他深爱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后来,他放弃了考研,颓废了一年;开始到各国旅游,见过最繁华的中东,也见过最混乱的街区……再后来,他还是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小镇,做起了冰雕。
作者与他相识的那天,他正在聚精会神地雕刻。
据说,在他的展会上,永远会有一架钢琴,那是他的第一个作品,标签是:“欠她的礼物”。
女孩儿爱上了阿布,但在表白之前就被对方告知“无论问什么,请不要喜欢上我!”
带着最后的倔强,她让他制作了一个南瓜车,却始终没有去拿。对方在放上展览的时候,也始终没有备注任何的标签,只写着“作者:阿布”。
我大概是哭着看完了这个故事。
寒冷,几乎无关天气,无关冰雪,而是人心。
我甚至有种想要去见一见这个人的冲动,听他将自己的故事轻歌慢诵,又或是从他的作品中看出一个个的忧愁。
一白开始给我纹身的时候,刺痛才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们不怎么说话,他专注在我的手腕上写字,我专注地删着微博。
突然他问我,为什么要删。
我说,曾经以为微博里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转发,却似乎总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些毫无印象,却又在那个当下,合情合理的故事。
比如这一条:
“早上模模糊糊地被他吵醒,才发现今天已经是第200天了,时间过得好快,好希望就这样一个不小心,一辈子就过去了。”
或者这一条:
“我对他说,刚回来那两天超想你,可你在香港我又联系不到,就只能每天晚上抱着被子哭。平时那样没心没肺的你,这次居然对我说,你也是。”
还有在泰坦尼克15周年复映的时候我说:
“泰坦尼克给了我15年的时间,我终于找到了那个陪我去看的人。”
……
一白沉默着,于是我也只好沉默。
时间很可怕,如果不是它们还在我的微博里,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
但不管能否想起来,始终,都是会被删除的。
没有人会一辈子活在回忆里,如果有,那TA一定很悲伤。
偶尔我也会抬头,看着一白一笔一画地在我的身体上刻上印记……这么说似乎颇暧昧,但是痛,永远比舒服要让人印象深刻。
我记得我曾对一个人说,做爱不是为了寻求快感,而是内心的痛苦。很多时候我更偏爱那种分裂的感觉,明明身体很欢愉,心却疼得要滴血。
明明很喜欢,却不能在一起……
抵死纠缠,却又终不可得……
后来他果断放弃了我,结婚去了。
差不多纹到一半的时候,我问一白,你为自己纹过身吗?
没有。
那你身上有任何纹身吗?
没有。
为什么?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说,因为我要纹就一定得纹最好的,国内做不了。
那你要去哪里?
加拿大,我想出国。
然后呢?
然后找一个女孩儿,共度余生。
我记得我微微地笑了,觉得这样的人既简单又可爱。
很羡慕这样的他,有点小固执,又有点小骄傲,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又害怕孤单;理想很简单,未来也很简单,恬静而美好。
纹好了之后,他给我拍照。其实我根本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任由他将我的手摆来摆去,剩下的那只手依然拿着手机在删微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拍好了,然后拿给我看。
我几乎是惊艳到了。
传说中的,一个会拍照的男朋友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结合他刚刚跟我讲的故事,眼前突然就有一副场景——
那是在凌晨四五点左右,大海边,一个长发飘飘,穿着长裙的女孩儿在有意无意地走着,时不时,朝着摄影师的方向看一眼,美得不可方物。
而那架单反的后面,就是一白。
他在加拿大纹上了自己最想要的图腾,并且遇到了那个让他倾心的女孩儿。
故事就是这样,不徐不疾,不偏不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