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一九九七年中秋节前的一天,最后一期斗门财政局财会人员培训班结束了,因计划明年调市区工作,已经跟会计股老梅(景年)说好了,明年不再到斗门上课。
从一九九三年开始,已经连续五年在斗门财政局四楼大教室上课,与负责培训班的老梅成为了好朋友,就在那年夏天,还把老梅的女儿推荐给母校来广东招生的王小平老师,让他女儿成为我的师妹。为此,那天下午我讲完结束语,老梅就把我的摩托车钥匙拿走了,说坐他的车,请我吃饭去,并且神神秘秘地说,去吃好东东去。
望着老梅神秘的神情,我心里想,除了生鱼片外,这几年连沙虫,泥螺我都吃过了,还有什么东东我没有吃过呢?想起那年在佛山吃沙虫,态度之坚决,意志之坚强,最后都投降了,后来在湛江吃泥螺,我就开始大胆吃了,根本不用人家劝,有样学样,跟着人家大口大口地吃。所以,居然老梅那么客气,而且又有新奇的东东,我稍微客气一下就上了他的巴陵面包车。
车出井岸城区,沿正在修建的黄杨大道往崖门方向颠簸前行,约半小时后,在一个叫小壕涌的地方转悠了半天,最后停在一家破破烂烂的果园里面。经过几年的见识,我已经十分习惯了这种场面,表面上破破烂烂,但端上餐桌的食品肯定不会破破烂烂,即使不是希奇古怪,也是常人不常吃的东西。记得第一次喝“龙虎凤”汤,就在马山村一个果园里,香气扑鼻的汤和美味有嚼劲的肉,吃完了才知道那天晚上竟然吃了猫肉。果园老板把蛇、老猫和老母鸡一起煲汤,先喝汤,再吃肉,居然叫“龙虎凤”。
在果园水塘边的露台上,有一张摆放了几次都没有摆平整的大园桌,老板娘亲自端了一个大脸盒,倒了一大壶滚水,把餐具和茶杯放进盆子里烫了一遍,我们开始喝茶,静待晚餐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终身难忘。
首先端上桌子的是一个没有盖子的大肚子瓦罐,罐口冒着一丝丝热气,这股子热气随着池塘边上的微微秋风在桌子范围飘荡,那种清香中带有异香的味道随风进入鼻子,令人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我正要起身探头看一下是什么汤时,老梅按住了我,拿过我面前的汤碗,直接装了一碗汤给我,并且说:“邬老师,你尝尝!”因为同桌就餐的都是熟人,我毫不客气地先喝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种美味的享受很难用文字来形容。
可是,正当我陶醉在美味汤汁享受时,我看到旁边老梅碗里居然有整条两三公分长的小虫子,我惊呼一声提醒他后,这个家伙用汤匙往碗底一捞,竟然捞起一堆虫子,而且直接送进口中,很夸张地滋巴滋巴地吃了下去。看到我口瞪目呆的样子,老梅起身,拿着瓦罐里的大汤勺,直接捞起一勺形态各异和长短不一的虫子倒进我面前的汤碗。这一倒,吓得我直接起身往后退,把屁股下的红色塑料凳子都碰倒在地。原来刚才喝下肚子里的美味的汤汁是这些虫子煲出来的,望着碗里一堆恐怖之极、丑陋无比的虫子,我几乎要晕过去,远离桌子几步后,对老说:“是什么东东啊,我不吃不吃了!”
正在哈哈大笑的老梅赶紧走过来,拉着我坐下,说:“今天晚上是禾虫宴,你运气好啊,一般人是吃不到的。”原来,老梅怕我不吃,给我装的那碗汤一只虫子都没有,准备等我喝了以后再慢慢解释的。在众人的耐心解释和劝解安慰下,我一咬牙,半闭着眼睛吃了一大口碗里的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禾虫,居然是满口肉香,松软可口。接下来,既然吃了一口,直接把碗里的虫子和着热汤吃了干干净净。
再接下来,禾虫煎蛋,爆炒禾虫,白灼禾虫和煎焗禾虫陆续上桌,每一款禾虫上桌,可爱的老梅都让我先吃,已经突破心理顾忌的我,就像吃生鱼片和沙虫一样,狠下心来,大胆地品尝各种味道的禾虫。其实,这种看起来很恐怖的像毛毛虫的禾虫,实际上,身上那些类似虫子的毛毛的毛毛,不是会扎手的毛毛,也是虫子的肉体。各种做法的禾虫的滋味就不再叙述了。反正,那天晚上,我们就着石湾米酒,把桌子上的每一盘禾虫都吃的干干净净。中间,好事的老梅还去厨房捞了几条活的禾虫,摊开手心给我看。说实话,在他手掌心里糯动爬行的禾虫,至今我都认为奇丑无比,令人恶心不已。但是,做成食品后的味道又实在是鲜美味香。
后来才知道,禾虫,实际上和沙虫差不多,是一种半海产品,通常栖息在沿海地区咸淡水交界处,而沿海地带的水稻田里居多,所以俗称禾虫。每年中秋前后生长成熟,可以捕捞。但是,不仅产量极低,而且捕捞技术要求很高;不仅是夜间进行,而且要在水口处留守,耗时很长。为了我们那天晚上的禾虫宴,老梅的朋友花了一个多星期,天天晚上都去水稻田里,每天晚上捕捞半斤或者六七两,积少成多,成就了那天晚上的禾虫宴。
那天晚上的晚餐一直持续到九点多钟,从慌恐开始,到愉悦品尝和开心聊天,再到最后忐忑不安结束。之所以说忐忑不安,是因为老梅他们说,禾虫属野生的半海产品,营养极为丰富,特别是蛋白质含量很高,肠胃不好的人消受不了。席间,我曾经自豪地说,我是钢铁肠胃,可以三天不吃饭,一餐吃三天的饭。但是,那天晚上禾虫和石湾米酒都已过量,还真的担心肠胃受不了。还好,当晚和第二天平安无事。
奇怪的是,那天晚上吃禾虫之后,一直没有口福再次品尝禾虫之美味。再次吃禾虫已经是十七年后的二O一四年,“行天下”团队在灯笼沙蕉基鱼塘堤坝上,坐在芭蕉树底下,把一大锅禾虫焖肥猪肉吃得干干净净。后来的几年,因为圈子里的哥们喜欢吃,基本上每年都会想办法搞到几斤禾虫,去熟悉的餐厅品尝禾虫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