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慕石(1893—1961),号丹岩。四川省叙永县人,早年加入同盟会,投身护国运动。长期担任著名将领王瓒绪将军的高级幕僚,抗日战争期间,与29集团军司令部驻襄阳,坚守长衡一线。1946年后隐居成都、乐山,鬻书为生。传统文化功底扎实,善诗文,其书法技艺精湛。
由于历史的原因,靳慕石先生从生平到诗学书艺,一直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其女靳丽华,一个知性优雅的女士,网名“大山里的布衣女人”,多年来为了寻找父亲的作品和过往,访寻许多单位和个人,倾注了大量心血。
受靳丽华女士委托,我将近年收集到的靳慕石先生部分诗文,按照收集时间的先后,选择部分刋载于后,并对个别词句作简要注释。同时需要说明的是,由于编者对韵律识见粗浅,对书法字体辨认不足,谬误难免,带来的所有遗憾都由编者负责。希望海内外读者和收藏家不吝赐教。
《步和峨山报国寺果玲方丈见赠五十自寿》:
颓袈破钵若无能,贝叶通明载众称。
天下达人先立己,名山到处莫非僧。
杀机那及禅机好,兵学何如佛学乘。
寄语翠楼新燕子,他生缘会定相增。
注:果玲(1894—1950)俗名方家禧,四川汉源县河南乡人,1937年接任峨眉山佛教会会长职。
《白健生将军、程颂云主席曾同游峨山各寺》:
浮生事业梦中过,安得如君隐大峨。
法雨西驰紓浩劫,慈航东指祛群魔。
池边竹树亭边月,秋有黄花夏有荷。
未到山居亲佛座,梦魂几度绕南柯。
注:白健生即白崇禧,桂系军阀,陆军一级上将。程颂云即程潜,抗战时任湖南、河南省主席,陆军一级上将。二人时为国军副总参谋长。
以上二首见龚静染《峨山记》,来源于靳慕石手抄本《嘉游鸿爪》。
锡我香茗沫水清,何殊宝剑赠徐生。
片言九鼎乡邦重,布泽親仁海宇平。
丧乱杜陵空有泪。感时宗悫欲长征。
荆州愿随骊歌起,几日仓庚共一鸣。
戊子秋小遊嘉州,承功定先生赐以香茗,洗我枯肠。爰赠七律一章用志感谢,即会方家两正之。丹岩靳慕石时客嘉州(章)
注“何殊宝剑赠徐生”,这是用了季札赠剑给徐国国君的典故,典出《史记·吴太伯世家》。布泽:把恩泽布施到所有的地方。丧乱:时局动荡。宗悫:南朝宋的将军,先后跟随江夏王刘义恭,后拥立武陵王刘骏为帝,一生颠沛,此句诗人暗指自己的命运。仓庚:晋·陶潜《答庞参军诗》昔我云别,仓庚载呜。
西天降蜀一慈航,博爱宏施济四方。
道体耶稣唯救世,人如冠玉著罗裳。
乌尤纵览留仙迹,峨岭畅遊应寿昌。
他日鱼轩还上国,载将荣果奉親堂。
直卿先生,挪威国驻华之女教士也,卿言娓娓,雅具慈祥,恺悌之象。戊子秋余由都门南遊下榻范氏别墅,有李氏子患病剧烈,将不治矣。先生得状,备极安慰抚摩.且为親送医院急治。自是日必数来躬为料量医药,不数日而病痊。此种伟大精神,适足象征其民族性之博爱而优秀。爰赋小诗以志其事,并以示国人之有志者焉。丹岩靳慕石时客嘉州。(章)
注:鱼轩:指妇女坐的车。荣果:意指功勋卓著,名扬四海。
(原作藏于乐山市档案馆,属三级文物)
忠信先生,这两本小册是我最近在病中七拼八凑写成的。因蒙先生憐爱,故大胆寄呈一览。一俟新册装订完整,当另写奉寄。五九年十二月慕石写于南糠市街63号百川诊所。
这本册子是两个不同的本子合成的,宽窄无法整齐,更属不成事体,爱我如先生,当不以无视徒之。慕石再题。
编者注:南穅市街在今成都太古里一带,旧时有东西南北四糠市街。
蒲节日观竞渡一一旧体诗二首
榴花红映楚骚歌,把酒临风吊汩罗。
巫峡啼猿北梦远,衡阳归雁寄诗多。
苍梧老柏留青塜,古涧寒潭静碧波。
天若早生毛主席,先生那得怨蹉跎。
大渡河牧羊歌
大渡河边青草多,牧羊女儿笑呵呵。
羊儿是我亲爱友,我是羊儿小阿姑。
朝牧羊来暮欲河,同心结得小丝萝。
毕竟女儿羞答答,不敢人前唤哥哥。
情哥戴苙妹披簑,边牧羊来边唱歌。
情歌唱的青春好,小妹唱的农家乐。
不是情哥多痴念,不是小妹中情魔。
两小无猜双燕子,朝朝都在青草窝。
情哥心绪是浮萍,小妹心情是寒星,
浮萍不离池中水,寒星长伴皓月明。
西山彩虹搭天桥,跨过天桥通北京。
两小同心结伴侶,要到北京看恩人,
当今领袖毛泽东,便是咱们大恩人。
不是解放来的好,咱们那能庆翻身,
从前如炭又如冰,而今如玉又如金。
冰炭早被红日化,金玉长留天地灵。
康藏民谣
康藏风俗多古老,峻岭崇山密如草。
居民恍住武陵源,几与世人断友好。
信佛真如有上帝,奉教恭于敬祖考。
男挽指天英雄结,女捆方巾若大昂。
不分寒暑披毛毯,不择生熟都一饱。
民体强悍耐风尘,民歌朴素称誉早。
山高少见太阳红,树大常遮明月皎。
自从解放幸福临,斗大红星列云表。
烈日炎炎长照耀,照遍康民都醒了。
武陵大启桃源洞,迎接新潮洗头脑。
千山万水尽让路,让与汽车作孔道。
千户万户尽挥刀,斩尽蓬蒿种禾稻。
从此庄稼庆丰收,从此思想得改造。
说什么峭𤩹奇峰多险恶,飞机轻越比龙矫。
说什么芙蓉香草不可除,政令一到烟尘扫。
昨日群山犹显万重烟,今日拨开云雾见蓬岛。
昨日康民犹陷泥泞中,今日家家门前风光好。
康民永远跟着毛泽东,数千年封建尽打倒。
跨入总路线的新战场,跃入一天二十年的大怀抱。
注:芙蓉香草,旧时指鸦片烟。又称阿芙蓉。以上两首民歌体的作品,《大渡河牧羊哥》《康藏民谣》,创作时间应该是1958年前后,显然作者很熟悉康藏地区的历史,是1949年前去过?还是大跃进期间组织参观回来的感触?
大跃进高潮中向党中央提出保证
大跃进高潮一声喧,惊破上界九重天。
玉皇座上翻筋斗,龙宫海底起倒悬。
江淮河汉俯伏听,改选南天门外住。
便起梯田,更有咱们工农弟兄昼夜拼命干,
生产出品保证一天胜一天。
六万万人民一道战线,亿万顷荒地一起把粮献。
韵长江大桥
长桥天险一桥封,车马行人昼夜通。
横亘中流吞大舰,独撑巨浪震苍龙。
千年选劫随空白,万里旌旗翻样红。
人力终胜水力猛,匠心巧夺天心工。
颠倒龙钟,支离夺鬼容。
遊京志愿已成空。
况欲联邦寄踪。
入土仅余寸舌,
顽颜强比孤松。
不怕艰难险阻,
总期毋负大同。
57自题小像
编者注:此诗应是一首词,清平乐。
八八年华又二春,半工半学遂平生。
空余护国匡时略,犹记中原抗日心。
大陆迎曦光灿烂,东风捲雾势纵横。
前无史例今无匹,如此江山不负人。
五八年自题
注,此诗很重要,可以解读为诗人的自传。八八年华又二春:八八为破瓜之年,因瓜字可分为“八八”两字,取八八六十四之意,故用为男子64岁的代称。又二春:指作者66岁。往前倒推,先生生于1892年,即光绪八年。旧时的人岁数皆为虚岁,因此,靳慕石先生的真实出生年为1893年。
遊京志愿已难伸,况欲联邦去问津。
此老胸中真有异,输他眼底总无人。
晴空早涌当头日,盛世何容见佛身。
料识扶摇九万里,邯郸一梦定同伦。
五九年自题
(以上十篇诗文由成都收藏家吴永胜先生提供,尚存部分,不全,待考。据吴先生说,文稿收购于成都古旧市场,时在2018年前后,特此说明,专此致意。)
附录:成都《新新新闻》报1947年12月6日消息
书家靳慕石即开展览
[本报讯]国内名书法家靳慕石先生,善诗文,精篆隶,早年加入同盟会,献身革命,足迹遍全国。书法苍劲沉雄,年隐居蓉市,书史自娱,其文艺书品,日臻雄健。海内名流于右任,吴稚晖,谢无量诸先生均盛称之。顷因省中党政首长,与各界人士,一再敦促,出其最近作品百余帧,订本月十三、十四、十五三天,于祠堂街美术协会公开展览,欢迎参观。洵不可多得良机,届时爱好文艺人士,必能大饱眼福云。(正)。
注:成都《新新新闻》报,系民国时期成都发行量最大,办报时间最长的报纸之一,日发行量超两万份。祠堂街也是当时报馆、展览馆最集中的地区,尤以美术协会展览馆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