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总部后便开始了正式运营。秦墨一生淡泊,平日只对他的曲勾剑感兴趣,因此中介总瓢把子的位子便由我来坐,他和另一名叫萧芷的女子为副手。萧芷听说以前是写诗词为生,笔下添愁,文风哀怨,后来有人说她是把很多事情归结在自己身上来当做颓废的理由,然后自己又不做点什么来改变,一怒之下弃文从武寻求改变。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些绝世武功非要自宫才能学,但第二日比武时我见她把腿踢到对方头顶那么高时我才明白,男人总归是有局限性的。
总部开张时我的训话只有寥寥几句:在江湖,你可以没有兵刃,可以没有门派,甚至可以没有招式,但你不能没有危机感。如果你能伤一个人,那你不妨杀了他,路途凶险,各位保重。
可一段时间后我们却因薪俸过少日渐窘迫,以前有人问我大宋国什么最贵?是人才?我现在可以回答除了人才什么都贵,因为除了薪俸所有东西的价格都在涨,房子马上都快卖到白菜价了,如果白菜再这么涨下去的话。
因此我作为总瓢把子决定和秦墨萧芷一起去户部寻求解决方法。
我们面见了户部长官刘尚书,说明情况后刘尚书表示这件事很严重,必须要解决,然后他分析了武林态势和朝廷抗金,又说了市场动态和生活水平,表示与我们一样痛心疾首,我待他说完后,开口问他那我们这个问题具体要怎么做?
他严肃的说:“我们注重实际的东西,就不谈那些虚的了。”
我们只好假装真的有这回事。
回来的路上萧芷说这些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说的话是最真实的,第一就是他们张嘴前,第二就是他们闭嘴后。
事情没有解决,手下弟兄依然是一手扛起生活,一手扛起性生活的状态,我深感无奈。
原来不知所措的才是江湖。
我只好暗示大家接私活赚钱。私活意味着不光是白道,更多的来自黑市,这类任务虽然危险,可回报丰厚,而且危险也仅仅来自于明刀明枪的危险,在黑市,你的危机感可以保护你,可危机感在白道有时却救不了你,君子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有时候不是君子,而流氓的可爱之处在于他们一直是流氓。
我不明白,明明是为了生存,对的事为什么要做的贼手贼脚。
秦墨说,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我说现在都吃不饱你丫就别装深沉了。
几月后锄金不利,炮灰日益增多,探查后知晓金国有强敌入境,现已潜伏在京都,人称“百慕大”金影烈,建议见者绕行,据说非鬼即神,总之不是人。武林被迫紧急召开代表大会,商议锄敌。
到了武林大会那天,各单位大小头目齐聚一堂,人声鼎沸,武林大佬们互相请来请去,小辈们追着一些年轻掌门问成功秘诀。其实我觉得年轻掌门只会和你说好好努力,刻苦训练,而不会说你的父亲必须是上任掌门,问了也没什么用;而那些老瓢把子也会说未来属于你们,然后赖着位置死活不挪窝,新人要出头就没完没了,直到新人变老学到了这些再等又一批新人上来继续死循环。
等招待的水果吃光酒水喝光后,大会终于开始,武林盟主致开场词,这老家伙我没见过,据说隐世多年,我一向不会把我们武林这行想得多么高尚,大部分时间大部分人的做法就是要么你跟我一起忍受苦难,要么我看着你忍受苦难,现在复出还这么大张旗鼓冠冕堂皇的聚众议事,专业宣传口号为“武林正统,替天行道”,肯定是不忍看到自己门派损失惨重所以出来寻思拉更多门派下水。此人先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简要概括了下他当年喜夺盟主的经历和感想,然后阐述了金影烈对武林对朝廷的危害,长篇赘述惹得萧芷烦躁不安,在一旁说这老头有完没完,我说这你就不懂了,高人就是能把一些简单的东西说的高深,用自己的话给群众一个结果,毕竟群众的眼睛从来不曾雪亮过。
演讲完毕后问大家可有良策应敌。最后一句问的好,模糊且没问到点子,大家都知道要应敌就要有人去,因此良策什么的都次要,关键是要确定人选。盟主显然混了这么久并不傻,他知道要是这么问如果没人推荐那最后就要落在自己头上,到时推荐别家门派人家不乐意,推荐自己门派又不甘心,这么问变向把问题抛给了众掌门。就这样大家顶着太阳一直僵持,直到第四十九次有人中暑昏倒大家才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连抬担架的人手都不够了,所以最后各门派一致倡议由盟主抽签决定。
而最后的结果也的确让其他门派欢欣鼓舞高呼英雄,因为抽中的恰恰是我的人,一个前线送信的少年,比我们更年轻,武功也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应该说是很熟悉的人,可今天他的使命却足以让他和所有人变得陌生。
就在他犹豫着伸手要接下那个字条时,我带着秦墨萧芷冲上了台。
我拿走了那个纸条,说:“我们三个去。”
周围人一片惊愕,盟主压低声音:“你们疯了?”
秦墨依旧平静,他说:“我们没疯,是你们疯了。”
前程未知吉凶,可我们已回不了头。
几天后我们凭着联盟打探的线索终于找到了金影烈的行踪。并赶在他混入人群前将他堵在了街腹,他显然做了伪装,浓密的胡子,压低的遮阳草帽,身着素布衣,唯一能依稀分辨的就是帽檐下那双锐利夺人的眼睛。
长街尽头晴空万里,湛蓝如洗,风痕寥寥,却带不走悲壮。
生平第一次生死搏杀,我手心里沁满了汗,秦墨和萧芷显然也是紧张的不行,秦墨按着剑柄,架势依旧,可表情失去了往日的淡然;萧芷使一支翠色长萧,以气催力,以声摄敌,可今天她吹奏的并不顺利,一直不出声音。
我说:“萧芷,萧拿反了。”
她慌忙换了一下,指尖上下轻按,音律流出,隔空破出一道暗劲,金影烈纹丝未动,可草帽被纵劈两段,飞散空中。
秦墨剑鞘脱手飞出,直击敌人,出手瞬间人已提剑跟上,我随后出手,脚底生风,与金影烈游斗在一起。
金影烈不愧是绝顶高手,他不使兵刃,但掌法如刀,合我三人之力也仅仅勉强支撑不败,且愈发吃力,而他攻势却越来越猛。
萧芷见此情景换着指法加大内力助势,街中摊贩早已逃离,剩下的铺面在箫声的震压下依次开裂,就算我和秦墨不在攻击之列,也能感受到那些音杀之力。金影烈受到了限制,行动逐步降缓,我和秦墨提剑猛攻,一时难分高下。
金影烈发觉了萧芷是个麻烦,遂与我们拉开距离,运功施力,以掌法带动内力出招逼向萧芷,我和秦墨只能尽力从旁协助抵挡,可压力依旧,不消一会,萧芷便脸色苍白,吹奏的气息也开始凌乱,我们下风尽显。
我想着如果这时背景音乐换一下我们就有可能扭转局面了。
可周围除了萧芷的萧声就是我们沉重的喘息声。
金影烈一声大喝,力道突增,萧芷迎面不敌被震飞倒地,昏迷不醒,我和秦墨情况稍好可也是内脏翻滚,嘴角溢血不止。但我明白在金影烈收功的间隙不反击就再也没机会了,因此反手运气飞剑。这招叫“流星落”,宝剑破空飞出,以内力施威,以剑芒破界,优势在于够快、够力,也很难接。师傅教我这招时曾说,出这招的时机有两个,一个是一击必杀,另一个就是生死关头,因为剑客失锋,便再无反击余地了。
可我再一次失望了,应该说是绝望,金影烈强行提力运功,用双手硬生生得停住了我的剑,我能看到剑锋深深的没进了他的双手,可他还是接住了。
金影烈空手折断那柄剑,学着我的招式将残剑掷回,速度和力道都不及我,可我已重伤,再难闪躲,只能微微错身避开致命部位,剑重重的插进了我的肩膀,金影烈人随剑动,出招向我。
这次又是秦墨的招式,虽同样不及原版,可也是七七八八。
秦墨在旁出手比他稍慢,已来不及救我。
我真的要死了?不算凄凉,更不算壮烈。
我拔出断剑,用袖子摸净上面的血,直直的看着残锋中的自己。
我看到的是一双悲凉无神的眼睛,我没能武运昌盛,也没能扬名江湖,我甚至连师父的剑都没能保住,我只是死在金影烈手下的无数喽啰中的一个
炎阳烈烈当空,剑身上光影流转,波纹闪动。
等一下!光?
我眼光兀的一寒。
金影烈接近我的刹那,我用剑身的折射光准确的晃在了他的眼睛上。
条件反射不同于其他招式的应对,就像你可以接住拳头后俯身反击,但你手指被烫到时你只能缩臂缩手,而不会曲手指,这是训练无法弥补的,或者说,没有人会训练。
练武之人的眼睛在被突然的亮光晃到时的条件反射,是暗器,闭眼无济于事,他一定会抬手护眼。
就一瞬间,金影烈收招了,而秦墨的曲勾剑也到了。
金影烈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直直的倒了下去。
秦墨瘫坐在地上,我怔怔的看着金影烈的尸体,说不上是解脱还是释然,总之不是喜悦。
事情结束后我和秦墨去复命,盟主兴奋异常,要马上召开大会表功庆贺,我说不必了,我们都决定不再任职,要回门派见师父。
盟主说现在你们杀了金影烈,前途无量,在这里有赚不完的钱挣不完的名气为什么要回去?
我说正因为这里有赚不完的钱和挣不完的名气所以才更要回去。
走之前我们去看望萧芷,她说直到躺下来后才明白原来人可以有力气走很长的路,可以看很多风景,可以遇到很多的人,可以去完成自己很多的美梦和憧憬,可很多人在病好之后还是日复一日。
她说她病好之后决定去旅行,不问别人想法,只为自己而活。
离开萧芷我回到门派面见师傅。讲完事情经过后我问师傅当初为什么要收我为徒?真是因为我有潜力?
师傅说潜力这东西有是不假,但说能看出来的都是扯淡。师傅年轻时沉迷武功好勇斗狠,老来得一子,但师傅一直没教他真正的东西,后来他出师因本领不济死在了一次任务中,这件事成了师傅终生难以平缓的伤痛。
所以看到了你,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我问您为什么不教他真正的东西?
师傅说:“因为年轻时的经历。我想要的是一个儿子,一个家人,而不是另外一个自己。“
胜者为己,强者为人,莫忘莫执念。
我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