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这最后一段,庄子举了好几个有关木材的例子,再加两个人——支离疏和孔子,来说明有用之用和无用之用。
终于知道栎树作为神树,原来出自《庄子》。给儿子起名的时候,看到“栎”这个字,记得当时看网上的解释就是高大的神树,所以就把这层美好的意思赋予给儿子,成为了他名字中的一个字。
匠石所见的栎社树和南郭子綦所见的大木,他们有共通之处——以俗世的观点来看,他们没什么用,成不了普通的“器具”,但栎社树受人供奉,成为了人们精神的寄托,而那颗长得歪歪扭扭的“大木”则可以结驷千乘。子綦曰“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
支离疏是个残疾人,好在手巧心灵,替人缝缝洗洗,卜卦算命,也能养活自己。最关键的是,因为残疾,在官府招募士兵的时候,他就因无用而被免派,从而活够天年。
那么孔子呢,庄子借楚狂人接舆之口笑孔丘,但南怀瑾先生在庄子南华中说,庄子对孔子看上去贬之,实则捧之。春秋战国乱世中,多少王臣将相、纵横家、阴谋家“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可谓轰轰烈烈一时,而孔子怀揣仁德之心周游列国而不被重用,这正是接舆为什么笑他,在治世方面孔子可谓“无用”,但同时,这样的圣人也是“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的。
不材,方可为大才;无用,方可为大用。
这一段与孔子讲的“君子不器”有相通之处。孔子在《易传》里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在《论语》的为政篇里面又说“君子不器”,意思是,“作为君子,不能囿于一技之长,不能只求学到一两门或多门手艺,而当“志”于“道”,就要从万象纷呈的世界里边,去悟到那个中人以下所不能把握的冥冥天道,从而以不变应万变。”
这么说来,难道人们就不去学技艺了吗?当代也有很多人批评孔子所提的君子不器,认为这是儒家反对科学技术的证据,很多人其实并没有好好读过论语,往往仅凭三言两语,不结合情景就妄下结论,批评孔子。而孔子恰恰是很灵活的,针对不同的人,问同样的问题,他会给出不同、甚至相反的答案,因为人的性格不一,面临的环境不一,自然会有不同的答案。回到君子不器上面,其实孔子的意思不是不学技艺,而是要在技艺中体味“道”,就像庖丁一样,还有后面章节中有个“轮扁斫轮”的轮扁一样。在樊登解读《刻意练习》一书时,他说一万小时定律是真的吗(不记得是樊登的观点还是书中的观点了)?如果是真的,那么看大门的看一万个小时也会成专家了?其实,真正成为一个领域的专家的人,往往可能是因为精心钻研,在某方面悟到了精微和精妙之处,而我认为对于这些人来说,给予一定的时间(根据资质不同,时间也不同),也会成为其他方面的专家。这充分说明了万物后面存在共通的规律,那就是“道”。
可能还是有些人会说,庄子和孔子,他们的上述观点说的是一回事吗?我认为是一回事:庄子所说无用即大用,展示出了悟道的那个状态,而孔子所说君子不器,说的是悟道的路径。当然悟道也有顿悟和渐悟之别,对于普通人,得先成为“器”,或者说,在成器中悟道,而且悟道后还得在器中运用——这就是知行合一了!你看,圣人言论后面的大道总是一统的,之所以看上去不一样,分为儒释道各家,只是因为所用不一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