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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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父亲做脑部手术,未开颅做微创,割除头里压迫血管的肿瘤,刚出院他便急着要回去。七月热浪蒸腾,他说他养的夏蚕就要结茧,他得回去看着。丽莎大费周章在市里找最好的专家给他治病,鞍前马后跟在身边照顾,手术做完却不在闺女家住几天再走,总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就像东流水般,白忙活了。

一场大雨下得很畅快,丽莎打算回去,她待不住,娘家毕竟不是自己家。她已经完成此次使命,弟媳妇热情挽留,也并非虚情假义,如果丽莎不顾父母的话,弟弟和弟媳妇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只是嫁出去的女儿大概只有奉献的份,住时间长要遭嫌弃。

她想和母亲讲明天要回去的事,母亲从雨中走来,走近她,还没来到走廊上,便跟她说:“你荣公公死了。”

“荣公公?山惠她爸是吧?”丽莎知道母亲指的是谁,她只是想确认一下,“上次来不还看到他在下面广场放电影吗?”

“对,就是,谁想到呢?”母亲把鞋底的泥踏在水泥台阶边沿,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下,“不过早就听山惠妈说他身体不行,但也没想到这么快。”

母亲似乎还有许多秘密要吐露,“刚刚去了一阵,山惠妈拉着我不给走,说山惠爸这么一走,她就跟山惠去过,以后回来的机会很少了,非得拉我说说话。说她跟他其实没过什么好日子,人家都觉得山惠爸没嫌弃她生两个女儿,对堂客很好,实际上他们经常吵架,吵起来也照样是打架,打得鼻青脸肿见不得人,见不得人就跑出去呗,人人都看她过得潇洒,就连山惠也向着她爸,从来都不觉得她过得苦。”

丽莎听母亲这样说,就知道她又会唠叨个没完,谁心里头不苦啊?母亲是个大善人,什么都让着,只是一味地替别人着想。“医药费是谁出的?”丽莎想知道现实,而不是每个人的情绪。

“还能是谁?百玲又没钱,不过山惠两口子开店挺赚钱,老家的开销,这些年她爸生病都是她包了,她男人没说一句不是的话。”

看来山惠过得挺好,她们这么多年不见,每次回来,即使知道山惠也回来了,但因为小学毕业后就没有交集,总也懒得再见,并不是刻意避开,但也没有主动创造机会。她们两家住得近,只隔着一个池塘,以前总是一起去上学。丽莎经常和弟弟走池塘边的小路去山惠家看电视,那会儿电视里经常播放《潇洒走一回》或者郑少秋、赵雅芝的《戏说乾隆》等港台电视剧,只是现在那些歌手、演员都老了,他们唱的歌,演的戏,还有现实生活中的那些纠葛也都成悠悠往事,时光流转,默默擦肩而去夜已阑珊,人生如萍聚散无常。

她躺在床上,听着夜色中传来的道场戏,竖起耳朵怎么也听不清唱什么词,只听到半闭半开的嘴伴随着从鼻腔里发出的哼哼叽叽,拉着二胡,声音越拖越长,将空气搅稠得如结茧的蚕丝。道场戏散了之后,就是年轻女人唱流行歌曲,丽莎都可以想象扑着一层厚厚的粉、穿着短得不能再短的上衣和短裤的女人,站在戏台上扭动身体对着话筒唱歌的样子,送出的笑脸在深夜衬托下有如鬼怪般凄凉。

一曲《我要找到你》送给乡里乡亲:“有些人爱到忘了形,结果落得一败涂地……问世间什么最美丽?爱情绝对是个奇迹。”隔壁房间里蚕虫在桑叶上爬来爬去,它们拱动叶子,沙沙沙的声音,正在努力蜕皮变得清明透亮。


2

隔着远远的拱门,丽莎看到山惠披麻带孝站在灵堂外迎接来往的亲朋好友,虽然多年不见,丽莎还是径直走过去,拥抱了面容哀戚的她,在她背上拍拍以示节哀。丽莎不知道山惠认出她没?毕竟过去二三十年了。

丽莎准备行李打算回去,母亲在门外喊她,她听到母亲和谁在说话,丽莎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山惠和母亲坐在大门口走廊道上,山惠已除去孝衣,只剩胳膊上还戴着枚孝字徽章。见丽莎过来,山惠起身,问她是不是要走?丽莎说小孩叫她回去。山惠问她几时动身?丽莎说大概下午叫司机来接吧。山惠说那还有时间,要不然我们出去转转,偶尔回来一趟,都没到处走走。

她们沿着原始的记忆找回以前上学的路,并不远,但是上学的时候却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冬天化雪路上很滑,学校地势高,都不敢走路边怕掉下山坡。上学要经过一条水沟,沟里的水春天会漫上桥面,旁边田里的水也会溢出路面,于是赶到学校时总是湿了鞋子和裤腿。

如今学校早就改建,完全没有几十年前的样子,不过校址没变,还在原来的地方。大门锁,围墙高,进不去,她们绕着学校转一圈,和其它地方的村小大同小异,不再是往年的土砖瓦房石砌台阶,漏雨的厕所也没了,新盖一栋长长的三层楼房,分布着一至六年级的各个教室和办公室。校园围墙外长满藤树荆棘,暑假没有学生和老师,蚊虫倒挺多。

“你还记得钢子吗?”山惠问丽莎。

“记得。”

“咱俩在班上成绩最好,钢子调皮捣蛋,根本不学习,老师叫我们教他。”

“他那么捣蛋,怎么听得进去?”

“钢子是蛮倔的!”

“我脾气大,拿雨伞打他,他回手一拨,伞打到他眼睛,肿成那样,第二天他爸带他来学校找老师。”回忆像一根根蚕丝,丝丝缕缕理出来,“我吓得生怕他说出来,但是钢子说是他自己走路不小心碰到墙上,给撞的,最后他爸也没办法,只好作罢。”

“后来我们被他策反,都不学习了,他带着我们到处疯玩。”

“是啊,那会儿玩得真开心!”两人都无比感慨。

“老师看到我们成绩下降,就不给我们在一起了,但他还是偷偷带我们去找玩的。”

学校对面是一座山,山惠和丽莎茫然地望向山顶,山惠爸去世,是该她们结伴去爬山的时候了,如果不是借这次机会,恐怕她们以后都不可能再去。

3

站在山脚下看,山上荆棘丛生,严丝合缝,仿佛连只鸟都无法飞进去,可是进到山里边却又是另一番风景,无论怎样的灌木枝干和树叶,或者陡峭的崖壁挡住路,都能攀上去。山惠站在丽莎身后,看到她后脑勺的白发,像瓷缸上细细的裂纹,水顺着裂缝渗出来流在地面,于是水缸底下总是一片阴暗潮湿。

人只要一运动起来心情就是放开的,山惠聊起她老公,说前阵子她照顾她爸,他们有半个多月没通过电话,他也不问问她在做什么,会不会有问题呢?他是不是不爱她了?

丽莎笑了笑,“半个月而已嘛,人家半年没联系的都有。”

“可是这样也太可疑,他从来都没超过一个星期不跟我联系。”

“那他在外面有人啦?”丽莎试探性地问,几十年过去,山惠还是那么单纯。

“那倒不会,以前有个女同事跟他聊天说我不好,被我发现,我马上拿他手机警告她,把她微信给删掉了。”

丽莎想起自己也曾被这样对待过,杨树林的前妻,不,那会儿还是杨树林的妻子警告她,但是她并未理会,还保持着和杨树林来往。那次她把墨镜落在他车上,妻子看到和他闹,之后就经常吵架。他们很平静地分开,儿子和财产都留给妻子,他净身出户,只留下车子。那时丽莎傻傻的,对她来说,钱,还可以再赚,人,她必须留下。

“那还能有什么?你在那儿照顾你爸,他干嘛要一个电话追着一个电话打来,又不需要查岗。”

“难道他不该问问我爸的情况吗?”

“你在那儿照顾,他放心。”

“你们呢?你跟你老公是怎么相处的?”

“都老夫老妻了,各过各的呗。”

说着说着就到了山腰间的一座小庙前,不像其它地方被杂草包围,庙门口被清理得很干净。山惠说总算找到了,之前都是她爸来烧香,以后是不可能了,她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来烧烧香,就算是尽自己心意,为亡人祈拜吧。

以前丽莎总是不敢进去,就像现在站在门口望着阴暗的庙里,地上潮乎乎,连跪拜的石头墩上面也裹着一层水,就像鼻涕虫黏在身上。丽莎站在门口踌躇,山惠却一脚踏进去,里面只够站两个人的空间,它本来是一个小山洞,很久以前不知什么时候人们把山洞清理干净,前方凸出的石头上放置一尊佛像,那赤面阎罗坐在上首,圆睁着眼看着世人,或许只有它一双怒眼能看透世俗凡人的罪恶。

庙里面还保持几十年前的样子,东西都破破烂烂,可是香坛里还有新的香灰。山惠恭恭敬敬地在地上拜了三拜,点三支香插上,嘴里念念有词,丽莎以为她祈求父亲摆脱人世苦难终得升天。丽莎也跟进去跪在石头上拜了拜便退出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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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她们扒开层层树枝和草丛抵达最高处,回头看,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可是这并不影响她们开阔的视野和恬淡的心情。她们仰脸躺在地上,清风拂面,洗去心灵蒙上的尘埃。

旧友重逢,因为相隔太久,她们各自的记忆都有些断裂,以至于无法接上,寻找碎片的焊接是一件既让人惊喜,但又让人觉得挺累的事,于是说着说着,两人被刺眼的蓝天、纯净的白云照着,一时间没了话题,沉默在大自然的本色中,有些昏昏欲睡。丽莎眼前浮现杨树林的面孔,为了讨好他,她什么都尝试,他们驾车到山上,也像现在这样在山顶,以大地为床,天空为被,那时他们多么快乐!

休息一阵之后大概已是晌午,本打算原路返回,丽莎却说要不然去找找那个山洞?山惠本能地退却,丽莎劝说她:“走吧,再去看看吧,你看这草木长得,再过几年哪还能进得来人啊?”山惠跟在丽莎后面,她们试图寻找儿时的记忆,可是这里已经是深山野岭,早就不是二十几年前拾蘑菇捡柴火摘香草的那片山林。进到山林里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般,与大自然如此贴近,与未知的生命如此接近,一种新鲜感产生,但陌生又惧怕的感觉骤然升起。

没有路的山上,下坡比上坡还难走,山惠起初还跟在丽莎后面,后来干脆就牵紧丽莎的手,她现在只想快点下山,快点回到家里吃上饭。她们上山的时候只带了些水,都已经喝完,肚子装得满满的,咕咚咕咚撞到胃的东边,又撞到胃的西边,越撞越显得肚里空落落地填不满。

她们已经顾不得走哪条路,只要是下山便可以。山惠脚底踏空,她紧抓住丽莎的手,另一只手去抓身边能够得着的草或树枝,但是没有用,她整个身体都已经悬空,带着丽莎一起掉入密密麻麻、枝桠交叉的山洞。突然的巨响惊起山洞里沉寂的蝙蝠,它们像大雨一样劈头盖脸打过来。

黑暗之中她们很快找到彼此,适应洞里的光线,才发现这就是她们要找的山洞,只是洞口比以前小了许多,被树枝覆盖,站在上面根本看不出来。山惠一只脚受了伤,她只敢挪动脚步,不敢站起身来,她们距洞口大约有两三米,如果山惠没有受伤,那么还有可能丽莎站在她肩膀上,抓着树藤往上爬,或许能爬上去,但是现在不可能。山洞沿壁长满青苔,即使有一定的攀岩功底也不一定能爬上去。手机没有信号,不能老打开,不然一会就没电。

她们只能等,她们知道这个山洞除非从洞口爬出去,不然没有其它出路。洞的尽头通向一条暗河,是条死路。家里人没看到她们回来,上山来找的话,不知能不能找到这个山洞?希望渺茫,估计很多人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山洞。

5

夜里下起了雨,山洞本来就潮湿,她们找不到一处干燥的地方,密封的洞口,雨水打在树叶上,汇成水滴滑落,后来雨下得大了,啪啦啪啦打着树叶,洞里洞外仿佛隔着两个天地,雨水积成水流到她们脚边,又顺着光滑的石道流向暗河。

“本来他还可以再多活一段时间,但我实在是支撑不起来了。” 山惠说起她父亲的死,“他每天都要换血,每天花费几万块,到最后他的求生欲望越来越强烈,每次我走到他身边,他都那样望着我,好像我就是他活下来的希望,但是医生说保守治疗吧,于是我把他送回老家,这样我妈方便照顾他,开销也见小,但是刚送到这边医院的第二天,他就死了。本来我把他送回来就要急着赶回去,还没来得及,他就走了,他肯定是怪我,最后我都不敢看他,是我妈跟百玲陪着他。”

“人走了就走了,他这样受罪还不如早点走,省得煎熬。” 丽莎想要安慰山惠,但她不知从何说起,死亡的阴影笼罩。

“话是这么说,如果他想走倒是可以的,但关键是他还想活着。”山惠有些哽咽。

“到最后谁不想活着?但是人都有灯烬油灭的时候,想活又能怎样?”

山洞里虫蛇出没,山惠的脚给摔得不轻,她老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脚上爬过。夜晚人的意念最薄弱,她的声音绵绵地像从暗河那边飘来,“就是我不善,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想得太多了。” 丽莎马上给她纠正,却挡不住山惠回忆的崩塌。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想起了钢子,如果不是父亲死去,可能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也不会上山来。父亲临死前跟我说,叫我来一趟,尽尽心意就行,以前总是他来庙里替我祈求许愿,他说过了这么些年,钢子的灵魂已经得到安息。”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不能怪你。”丽莎不想回忆往事。

“这就是命,冥冥之中是钢子把我们唤来这儿的。他尸体没找到,肯定是进到暗河里了,他没原谅我们。”

不知什么时候了,手机已经自动关机,时间过于漫长,她们在地上铺了些草,枕着石头躺下来。

“你听到声音没?”

“什么声音?”

“一声叹息。是钢子的声音,我记得他那还没变声,尖尖的腔调,总是很快乐的样子。你听,他的口哨声,他的魂灵不得安息,他来找我们了。”

丽莎身上一阵毛骨悚然,“你听错了,那是暗河洞口传来的水声。今晚雨下得这么大,暗河里水涨上来就会有这样的声音。”

“你说我们还出得去吗?”

“怎么出不去?他们今天找不到我们,明天就会想到这个地方,毕竟这座山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大的山洞,其它地方都没法滞留两个人。”

“我怕他们还没找到我们,钢子就来找我们了。当时是我推了他一下,还是你推他?”

“什么你推,我推的,不是他自己掉进河里的吗?”

“你记错了,黑暗中我们不知道谁推了一下,他才没走稳滑进水里去的,应该是我推的,我在你们中间,你跟在后面。”山惠幽幽的声音湿冷,像蚕虫爬上丽莎的身体,噬咬着丽莎的心。丽莎心里乱糟糟的,她不愿再去回想早就已经忘掉的记忆。

6

二十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这么清楚,时间是一把刀,把所有棱棱角角都磨平了,包括当年耿耿于怀的年少事件。她想要讲讲父亲生病的事来分散山惠的注意力,但是相较于山惠她爸的死来说,说这种事就显得小巫见大巫。那说说自己和丈夫的平淡生活吧,和山惠的经历比起来,似乎也乏善可陈,总还有一些事情,在这样遥遥无期,这样阴冷潮湿的夜晚,是可以说出来的吧?此时安抚已经不起作用,抵制恐惧的唯一方式是用恐惧对抗恐惧。

“就即使是你推的,那也是无意。我还做过谋杀的事了。”

“什么?”山惠果然转移注意力。

“就是杀人。”

“怎么回事?”丽莎听到山惠的身体向这边侧过来,她认真地等着。

“我不知道见死不救算不算谋杀?你看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没?”

“没有,我不看小说。”

“里面有对管家夫妇故意耽搁时间,导致原雇主因为救治不及时死亡。他们十个人里面最后被搞得疲惫不堪、精神错乱上吊自杀的那个女人,她是最狠心、心理素质最强大的,她为了成全她的爱人继承财产,杀死了与继承财产有冲突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才几岁啊,他那么信任她,她同意他去有危险的海域游泳,就这样把他葬身海水,她虽然未受到法律的审判,但是她受尽煎熬。

我的行为大概也是如此吧。你的生活是通过努力拼命挣来的,难道我的就不是吗?他们总是把我当成杨树林的附属品,他有身份有地位,他高高在上接受亲朋好友的赞誉,而我呢?我经历了多少事才到今天这个份上?

为了跟杨树林在一起,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你听人讲过没?父母并不同意我跟杨树林结婚,他是二婚,还跟他前妻有一个孩子,而我是头婚,现在我们过得这么好,父母也觉得当初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了,只因为我给了他们想要的回报。

为了他,我辞职在家照顾孩子,可是没多久我就发现他和另一个女人搞在一起,那时我们的孩子还小,我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还像往常一样去他办公室,我知道她是他同事,那天他出差,我去他办公室假装是去找他,她接待了我,每次我见到她心里都无比忌恨,我恨她竟然可以如此平静地接待我,难道她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吗?她有心脏病,我故意刺激她,说杨树林在背后是怎么说她的,她果然病发,但是我把药拿过来放进她抽屉,并把抽屉锁了起来,假装成是她自己来不及开锁而导致死亡。

我不知道后来有没有人去查过,不过她心脏一直都有问题,不能运动,体力消耗不起,老是要坐下来休息,药都随身带着,这次正好身上的药用完了,犯病的时候手抖得打不开锁,其他人肯定是这么想的,而且她死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意外。反正一切都是巧合,正好在那时候就天衣无缝地做下来了,我想是上天也在成全我。

我后来才听说她肚子里竟然还有了孩子,我内心是有一些难过的,但是如果我放过她,那么死的那个人就是我。更何况她一个有心脏病的人怀孕,她经不起这个过程,所以她死是迟早的事,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大勇气?但最初我跟杨树林在一起时,不也是一片孤勇吗?

我猜也只有杨树林可能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但他什么都没说,从此他再有在外面乱来的事,我都不再管,只要我仍然是这个家的主人,我掌管着这个家就行……”

讲的人累了,听的人也累了,她们在雨水声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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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丽莎想见一见杨树林前妻,可是又觉得见面太过突兀,或许应该给她发一条信息:你离开他,救了自己一命,还是你赢了。

可是她怎么会关心这个呢?其实,只有丽莎自己,能倾诉的还是自己。究竟是谁赢了呢?离开的人都是赢家,只有丽莎一个人输了,输尽她的后半生!

她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说起蚕虫今年夏天的收入很好,她又说到丽莎的同学山惠,她说山惠死了,她掉进山洞的时候可能碰到铁器,从那救出来之后她没在意,后来伤口感染严重,发烧迷糊得都不认识人,几天就死了。

母亲还说了一句,可能那山洞里还有什么病毒,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幸好你没受伤。

这么热的天,丽莎却浑身冰冷,她觉得自己像裹在蚕丝里的茧,那样被包裹着很舒服,很有安全感,但是她听到一声弦裂的声音,她知道是道场上那演奏二胡的丝弦断了,是她心中夜夜演奏的那根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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