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啪嗒啪嗒地打在油纸伞上,似乎要将纸伞上栩栩如生的芙蓉摧残得支离破碎。大雨倾盆的黄昏,同里古街上只见寥寥数人撑着纸伞快走,踏在青石板路上,水汪里飞溅的水滴和滂沱的雨滴相融,沉入湖底。
我一面奔跑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一面用手挥开袭来的雨水。水拍打在青砖上的声音硬生生地扰乱了我的听觉,我不禁一皱眉头,冲向那小桥边的木屋客栈。
水花沾湿了葱绿色的滚边长裙,沾湿了秋的一抹新绿,也沾湿了我的心,不知怎地,对着这小桥流水怎么也无法吟诗作赋,似乎有一丝躁动抵在心上。
天上的乌云延伸向四周,如滴在宣纸上的墨点一样快速蔓延。
客栈在水边,水砸在湖面上乒乓作响,令人厌烦。我关紧了木门木窗,想阻断水声,整个屋子没有丝丝缝隙,像蒸笼一样,由内而外传递着燥热。我往木椅上一斜,头枕着木板墙。可不一会儿,“砰”“砰”,雨水啪啪打在墙上的声音又从木头的纹路里渗了进来,像是错落有致的安塞腰鼓,捶捶有力,棒棒叩心。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这强劲有力的水声中钻入了我的心里,像一双纤细而有力的手,理开缠绕交织的烦躁的心绪编织的黑色的网,网中兜住的所有的不安焦虑都从缝隙里流出,流到这水声里荡涤。湖面拍打着石阶的波涛,“哗哗”地洗净了心中织网的黑色丝线。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窗外雨声细密了好多,像微风中携着火红的枫叶密密地斜织,那没入水中的波浪里似乎端坐一位江南女子,身着青花旗袍,怀抱琵琶,犹遮半面,纤纤玉指勾勒流水长曲,薄薄朱唇轻吟淮南小调,这水声快要把人的心弄酥了,哪有什么忧愁烦恼,又怎生焦躁。那玉指,一勾,一搭,一穿,一拉,将那涤至透明的丝线重新编排、织理。
宫,水声惊醒亭上栖燕;商,水调柔化堂前鹧鸪;角,水曲挑逗窗头鹂鸟;徵,水音共鸣屋下筝曲;羽,雨情抚灭心头愁闷。
不一会儿,那手指轻轻一掐,掐断那画尾线头,心里则是一片干净明朗。
雨止,但侧耳仍可倾闻湖面柳枝触漾的涟漪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