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灯心

                            四

    这年，政府扶持村里种烤烟。

    入冬，政府派出技术人员下乡帮着农户做建烤房指导。

    村里来了个烤烟技术员。他年轻帅气，有一个和他很相符的名字，叫陈俊。

    陈俊是个阳光，开朗的小伙子。整天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找不到烦恼二字。才来不久，就跟村里人混熟了。人们都很喜欢他。更惹得姑娘们有事没事老往村委会住地跑。

    田秋菊家也要种烤烟，就得盖烤房。作为技术员的陈俊，当然就得时常来做些指导。慢慢的，和田秋菊一家熟络起来，成了田秋菊家的常客。

    人们都嘀咕着，田秋菊这朵室内的花，终于有人要采了。

    因为陈俊去田秋菊家比较勤。

    田秋菊只当陈俊是为了工作才进入她家。她不以为意。

    田秋菊的父母倒是暗自高兴，如果人家陈俊有意于女儿，那还不枉女儿这么多年的等待。他俩若能成为一对，那真的是郎才女貌。

    陈俊一有空，都会到田秋菊家去。有时带上一两个伴，有的时候田秋菊的弟弟在家，他一个人也去，说是找弟弟玩。谁又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田秋菊安静的生活常常被打乱了。

    也许真应了那一句老话：“树大招风，女大招人。”但陈俊没什么表示，田秋菊也不会说什么，每次去都笑脸相迎，热情招待。时间久了，倒成了习惯。

    田秋菊当然知道父母的意思，她这个年纪还在单身，在农村不算年轻了，父母希望她也能有个归宿了。如果陈俊能表示什么，她也是会考虑考虑的，就算是给父母一个安心。

    只是，有些时候她会想起陆敏，那个常把她当成笑话来玩弄的陆敏。那张脸儒雅中又充满着跳皮，在她面前坏坏的笑。那也只是偶然，毕竟他们算不上有特别的交往，有的也只是那些让她难堪的回忆，至少她这么认为。也许，在她的潜意识中，男人都是一个样，在男人面前她才会想到陆敏。

    萍和陆敏来到工地上。现在建的房子就在街旁，住的房子都是租的，比较好住。

萍只做七八个人吃的饭，对她来说很是轻松。只是工钱不高。不过萍出门就不是为着挣钱来的，她无所谓。

    白天，陆敏忙着上班，晚上下了班，吃过饭，有时梳洗了之后，会带着萍到街上逛逛。

    街上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明亮的街灯，让萍陶醉。当俩人穿梭于街角时，常让萍泛起遐想，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甜蜜。她想，现在心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若能永远这么走下去，该多好。

    只是陆敏除了带着她逛街，玩耍，在没有再前进的一步。

    萍并不着急，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她就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她会让他爱上自己。她对自己有信心，她的容貌也称得上是美人。

确实她除了有些胖，还真是个美人。

    陆敏又何尝不想，他是个血气方刚的人。每次的出行他又何尝不想身边能有人陪。只是现在在他身边的她非她。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娇小的身影。他真希望那响在身边的脚步声是她的脚步声。他常带着萍找那种感觉。

    在某些时候陆敏会想，是不是自己要改变一下自己了。那个长长的等待，那个不知道结果的未来，是不是值得还要去等待。现在自己不是找不到幸福，只是自己太过执着。做一些改变能给父母一个交代，或许也能让自己幸福。

    可每当他要踏出那一步，心里就产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犯罪感，让他不能再前进。

    陆敏和萍已出来两个多月了。萍基本适应了打工的生活。有陆敏带着，她很快融入了工友们的圈子里，和工友们打成一片了。

    元旦前夜，为了犒劳一下工人们，老板请大家到饭店吃了顿饭。然后大伙儿一起约着到一家KTV去唱歌放松一下。

    萍第一次进去，觉得很新奇，有些拘束，那里面的气分她有点无法适应。上去唱歌是万万不敢的，只能坐在桌子旁看。老板和工友们也只是劝她喝了几口酒，不强求她。

一群人玩得夜好深了才回去。

    陆敏破例喝了好多的酒，平时出去她是很少喝酒的。从KTV出来有些晕晕乎乎了。工友们好不容易才把他驾回住处。他刚躺上床就睡着了。

    半夜，陆敏醒来，亮着灯，见一女子在灯下晃动。陆敏看着床边晃晃悠悠的人影，晃忽中，那瘦小的身影向他走来。她粉嫩的瓜子脸，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在灯光下妩媚的笑着看他。娇滴滴的说道：“敏哥，你醒了？”

    说着，已来到他的床边。陆敏按捺不住一阵狂喜。他坐起来，想去抱住那人影。刚起来，一个重心不稳，向着床下跌下去。眼看就要跌下床，幸好被人适时架住，头还是无可避免的撞到床边的椅子上。他不得不又躺回床上。疼痛让他完全的清醒过来。他看着扶他的人，浑圆的肩膀，圆圆的娃娃脸，不是萍是谁？萍半娇媚半含羞的看着他，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让他有种犯错的冲动。不过这念头马上就消失了，心里的身影阻止了他。

    清醒后的陆敏是一阵惊诧，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醉了，看看你啊。”萍说着，自顾坐到床上去。

    “谢谢了，我没事，你回去吧。夜这么深了，你在这里不合适。”陆敏坐了起来。

    萍没有动：“敏哥，既然是将来会有的事，就不必要再等的。”

    “什么将来会有的事？”陆敏眨着眼睛问。

    “你应该知道我出门不是为了钱吧？”

    “那你出来做什么？”陆敏摸着头问。

    “你知道的，为什么还要等？”萍干脆明说了，“我想，你对我不会没有意思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带着我出门，对不对？”

  陆敏终于知道她的意思了。

  “我想你是误会了。出来是你求着我带你来的，我又没约你啊。”陆敏有些无奈。

  “我没误会，大家都这么认为。”萍弱弱的说。

  “是你误会了，如果我有让你误会的地方，请原谅。”陆敏认真的说道，“现在你能不能离开这里，我很不舒服，我要睡觉了。”

  “既然大家都认定的事为什么不可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应该知道的。”萍痴痴的看着他，仍不想放弃希望。

  “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我要睡觉，如果你要这里睡，我可以走。”陆敏摇摇晃晃的向门口走去。

  “我会等的，等你喜欢我向我开口的那一天。”萍说着起身大步走出门去。

    陆敏躺到床上。不免有些好笑，这是怎么了。他想了想，确实这事自己有些做得不当，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带着人家出门，又带着人家逛街呢。人家误会也是在情理上。等等，那么别人呢？别人也会这么认为吗？要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那他怎么办。他这几年的苦等待还不得白费了。

他失眠了。醉酒中失眠，太不符合逻辑了。

    一直到天亮，陆敏才沉沉的睡去。

    今天是元旦，放假。也没人去叫他起床。陆敏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起床。起床后的他真想立即回家去。但碍于酒气还没完全散去，不能开车，只能强压着。

    晚上，又是失眠。

陆敏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也没跟萍说自己要回家，一个人开着车回去了。

    陆敏回到家。看到村里都忙着建烤房。只有他家没有建，他是不会种烤烟的。他早就看到别的村种了，那个苦他是吃不消的。

    晚上天刚黑，陆敏就到田秋菊家去了。进了大门，就看到客厅里亮着灯，几人嘻嘻哈哈的笑着围坐在桌旁。他走进去，看那桌旁围着的人，有村里的两个男孩，田秋菊的弟弟，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在玩牌，田秋菊坐在一旁看。

    田秋菊看到陆敏进来，有些意外。往年这个时候他是不会回来的。不过看到陆敏她还是很高兴，这说明萍也一定回来了。她好久都没见她了，有些想她的伙伴了。

    “敏哥，回来了。坐啊。”田秋菊忙迎上去，说着递给陆敏一个凳子。

    打牌的人都抬头看着陆敏。见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外加一件黑色的“V”领毛衣，外穿一套灰色的西装，文雅，又得体，脚上穿一双白色休闲鞋，衬得他英俊的脸上那层儒雅的味道更深了，整个人干净又整洁。很少见他这么打扮，他一向穿着随意，平时总是一件夹克衫罩住身体，见不到他这么挺拔，标致的身材。

    陆敏接过凳子，坐到桌旁去。这时正好一盘牌结束，一向好动的陈俊进厨房去拿了个杯子给陆敏倒水，他递过水杯，友好的说道：“我叫陈俊，来这里不久。多多照顾照顾。”

  “谢谢。”陆敏接过水杯，没多说话。他看着陈俊拿杯倒水驾轻就熟的，像在自家一样，这里显然他是很熟了才会做得这么熟练，心里不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连自己的名都不想介绍了。

    陆敏一边喝水，一边偷偷打量着陈俊。他白俊的脸极是美丽，额前的刘海甩在左边，两道剑眉浓密的横在眼睛上面，为那白皙的脸增添了阳刚之气，上身穿一件灰白色高领毛衣，下身穿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脚穿一双白色运动鞋。显出修长挺拔的身体美。

    他看看身旁的田秋菊，头发梳成马尾高高的束在脑后，上身穿一件绿色高领毛衣，下身穿一条蓝色的小脚牛仔裤，脚穿一双小巧的手工花布鞋。把个标致的身材尽显了出来。清纯的装束也掩饰不了洋溢着的青春。陆敏看着有点眼涩，这穿的怎么和某人有点相似，不会是巧合吧？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

    田秋菊麻雀似的在他身边问这问那，问萍做些什么？在外习不习惯？陆敏都一一的回答着，满脸笑容的看着她。什么时候她也变得像只喜鹊喳喳叫了，人大了果然不一样。最后田秋菊问为什么不约着萍一起来家串？陆敏只是说萍要做饭不能回来，就没回来。她责备陆敏不能把刚出门的萍一个人留在外面。

陆敏笑道：“遵命。”

    在玩牌的几个人也过来搭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村子里的事。

陈俊没多少话聊，村里面的事他知道的少。

    陆敏聊得很开心，因为刚才以陈俊为中心的谈话，现在转到他这边来了。他喜欢陈俊被冷落的感觉。他对陈俊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看他的样子和这里的人很熟，连一向不与外人接触的田秋菊都不觉得生疏，他应该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他在这里干什么呢？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又在田秋菊家？一连串的问题把他刚转好的美好心情给打飞了。

    夜深了，到田秋菊家玩的人都散了火。陆敏等人们都散去，才问田秋菊的弟弟田小勇：“那个陈俊是做什么的？”

  “他是我们村的烤烟辅导员，现在来做建烤房的技术员。”

  “你们常玩在一起吗？”

  “他常到家里来玩。”田小勇不知道陆敏的意思，诚实的回答。

    陆敏没说什么，回家去了。

    第二天，陆敏像个闲人一样东游游西逛逛。这家喝两杯茶，那家喝两口酒。到下午回家，大体搞懂了陈俊这个人了。

    在家停留了一天，工地收假，陆敏装着心事又回到工地上。

    萍根本不知道陆敏回了一次家，她以为陆敏到哪玩去了。她想想自己做的荒唐事，也觉得自己急躁了点，但她也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啊。这有错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敏还是会带着萍出去玩。但明显改变了态度，走着也是拉开了一段距离。

    萍对陆敏这样的态度很是怒火，只是不想说穿。毕竟有的话不说为好，就像她先前说的那些。不但没拉近距离，反而远了。

    回工地后，陆敏有了些变化。一向沉着稳重的他开始心不在焉，做事马虎起来，做事常出错。一向温和的他，动不动就发火。

这弄得萍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只好小心起自己，尽可能的不去让陆敏生气。

    陆敏现在是想回家了，他盼着再能有个假期。下个假期就是春节，他像小时候的娃娃，盼望起过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