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香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微信公众号 , ID : 墨柯泪 ,文责自负。

老夫人答应等我完成任务就放我出府。

过了今年我正好年满17。

老夫人说我的任务很简单,只要二少爷和虞中丞之女虞浣顺利成婚,我就可以收拾包袱滚蛋。

但少爷看我的眼神越发炙热,倒使我颇为纠结。

一杯春酒过后,我决定牢牢抱住少爷的“金大腿”,下半生就靠你了。


1

少爷从外带来一个女子,貌美娇柔,甚是宠爱,为了她在老夫人面前闹退婚。只可惜是个戏子,平日里光听她在偏院里咿咿呀呀练嗓子,闭门不出。

我遣来几个小丫头趴墙角嚼舌根。

“哎,二少爷带回一个女人。“

“什么?我没听错吧,那虞小姐怎么办?“

“傻,虞小姐身份才配得上二少爷,里面这个只能为妾。“

婢女们唏嘘一片,动静实在不小,那扇合住的雕花木窗却丝毫不动。

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果然是个戏子,若不是个没心机的,就是个傻的。

这天我去偏院送月银和布绸,她倚着院内花藤树吊嗓子。

云鬓梳拢垂肩,身段软如绸缎,冲我软软笑着:“姐姐,奴初来乍到,烦请姐姐带我逛逛林府。

我见她态度诚恳,与她多了几句话。

“林府贵为国公府,但仅有三位少爷,最令老夫人心疼的是二少爷,皇上最倚重的也是二少爷。若不是二少爷幼时与虞家订婚了,皇上就要给二少爷赐一门极好的婚事。”

我不痛不痒地说,一面观察她的反应。

小戏子心倒放得宽,拉着我热乎地讨伐天下男人。

“奴从小就待在戏院里,天下负心汉在戏折子里多得十双手脚都数不过来,我不喜男人,姐姐你呢?”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喜欢女人呐!”

恰好四周没人,我的声音着实有些大了。

她按住我的手,摇摇头。

“我只是不想做依附男人的女子。”

“我看姐姐你也是如此,不如我们……”

不如什么,可千万别说逃走,还要拉我一起,我反正马上就要出府了,可别来祸害我。

我在心里暗骂她,翘着头走了。

再怎么不济,我也是老夫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婢女。

怎能和一介戏子相提并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懂。

林府宅大奴仆众多,婢女们眼红戏子得二少爷宠爱,送的吃食经常是冷的。

背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

“今天你去给张青衣送洗脚水。“

听这尖细的女声就知道碧水又在使手段了。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想爬二少爷的床,老夫人也是不允的。

人丑还事精,叫二少爷知道她干的龌龊事,定会叫小厮打坏她的屁股。

阳光一明一暗,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从我身侧走过,一股兰草清香弥漫院落。

此时此刻,我多希望碧水能闭住嘴巴,她挺不知死活。

正巧二少爷跨门入院,见碧水小贱人使坏。

他修长笔直的手指微微抬起,示意下人教训碧水。

我在二少爷背后急得抓耳挠腮,碧水啊,你又要栽了。

这不是碧水第一次被二少爷当场抓住。

去年二少爷过生辰,她竟要害我落水,被二少爷提前发现了,杖刑三十棍赶到了农庄思过一个月。

林谈玮作为林府二少爷,林府最出息的嫡次子。

最不爱听老夫人说教,老夫人让他干什么,他绝不顺老夫人意。

但二少爷却是比大少爷和三少爷还要关爱下人。

二少爷往府里领女人,那些婢女都跟疯了一样捻酸吃醋。

“请二少爷安。“

“倒是挺能躲。“他脸色晦暗不明。

“二少爷说笑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张青衣是二少爷屋里人,轮不到婢子插手。“我扯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讨好他。

“我记得去年春天,香鸢你差点被碧水害落水,如今却不怨恨,该不会和她们一样对少爷我有什么想法吧?“

他说着替我理清耳边的碎发,看似温柔却十分有震慑力,眸子穿透发丝抓住我颤抖的心房。

冤枉啊,我心里哀嚎着。

“婢子服侍老夫人身边,不敢妄想二少爷。“

“是不敢妄想还是不能妄想,你心里清楚。“

是的,我和林谈玮之间说不清道不明,总归谈不上喜欢与否。

我把这种感觉叫做年少不经事。

迟早会出府的婢女和风清霁月的少爷之间能有什么交集。

他不过是在告诫我要罩着他的人。

出于恩情,我便嘱咐厨房伙夫一定要亲自把饭菜端进偏院。

看着张青衣用饭再离开,免得二少爷又怪罪下人。

张青衣最近几天没唱戏,老夫人眉头都舒顺不少。

老夫人以为是我敲打了她。

“香鸢,做得不错,待谈哥和虞小姐成婚,你便拿着卖身契出府吧。”

其实张青衣也是可怜人,我的位置也挺尴尬。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所以她似乎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倒是安静如鹌鹑。

我还纳闷她为什么不唱戏了。

正准备去问候她表示一下我对老夫人的忠诚。

没想到再次见到张青衣,这女人又一次胆大得让人惊掉下巴。

虞浣拜访老夫人,碰巧在偏院摘了几朵张青衣用来涂指甲的丹蔻花。

说要献给老夫人。

老夫人喜爱极了,叫虞浣再摘几朵来。

虞浣便把张青衣种的三盆丹蔻全都搬走了。

虞浣也是不懂事,小戏子有靠山,你有什么呢,还是个没过门的。

于是张青衣麻利地把消息递给林谈玮。

二少爷知晓此事,把偏院一众下人叫到老夫人面前给张青衣撑腰。

也没见她委屈流泪,倒是虞浣气得鼻孔流血。

大约是急火攻心,叫贴身婢女搀扶着走了。

二少爷都做到这份上了,作为二少爷的女人,总要有所表现吧。

可张青衣太不像女人了,在林谈玮面前连句撒娇的话都说不出来,倒像是林谈玮欠了她五百两银子。

老夫人待她走后,叫我赶紧从中作梗,把张青衣赶出林府。

两边的主子都发话了,我愁眉苦脸。

弄得几天都睡不安稳。

关系到卖身契头等大事,我只好准备了一盅温热药酒,借机行事。

天边晚霞烧得通红通红,刺破林谈玮黝黑的眸子。

他披一身淡青色薄衫,意味不明地冲我笑笑。

“老夫人怎么好心把你派到正院来?”

我心里暗自吐槽。

揣着明白装糊涂!

蹲下行了个礼,自嘲说:“老夫人许是不满意婢子最近毛手毛脚,才打发了婢子。”

“娘也真是,我不缺婢女伺候,倒是缺女人伺候。”

我蹲得更低了。

“二少爷随意处置,婢子绝无怨言。”

他抬手勾起我圆润地下巴,距离逐渐拉近。

我眼皮微微抖动,不敢睁开。

他使了使手劲,隔了好久才松开,像是贪恋又像是克制。

“还以为有多大胆子。”

我揉了揉下巴上的红痕,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娇气,过来伺候。“

我瞪大眼睛看着林谈玮,朝他的方向挪了两步。

“会捏肩吗?“

“会”

“再过来点,又不会吃了你。“

就怕你不讲武德,我心里愤恨地叨叨。

他指了指背上几块淤青,示意我动手。

一时间院里安静如山,只有手掌摩擦的声音,颇为暧昧。

趁他意识放松,我旁敲侧击地问:“二少爷将张青衣带回来,可是有意给她名分。“

林谈玮笑了。

“你在意名分吗?“

“奴婢在意的。“我颇为认真的回答。

因为在意,所以宁愿当穷人妻也不愿当富人妾,这回再难也要拿回卖身契。

“那就是想给她名分。“

“婢子没想到二少爷会对张青衣这么上心。“

“你没想到的多了,好好伺候爷,爷满意你才有前途。“

我使劲点头,给足二少爷面子。

既然张青衣的地位不可撼摇,我那盅药酒的价值不大,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若是挑一个来投诚,不如选择林谈玮。

“二少爷,婢子有话要说。“

他躺在玉床上享受地合上了眼皮,长长又直顺的睫毛落下几道阴影。

这么一看皮囊是极好的,就是人嘛,说起话来讨人厌。

“有话就说,说错了也不要紧,我不惩罚你。”

倏尔睁开浓墨般眸子,眨了几下。

“老夫人想撮合您和虞小姐。”

我顿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吧,您不是有张青衣,我就想着少爷英明,这事您看我就。”

我轻轻含着口气,语气极度讨好,话都说到份上了,二少爷您就发发善心,帮我一回。

“你想让我搞定老夫人?”

“不是,不是,婢子哪敢。”

“那是何意。”

他按住我的手,像是要把我浑身盯个洞。

“婢子卖身契在老夫人那,婢子实在没有办法。”

我挤下泪水,不知怎么就流到林谈玮手背上。

他扯我的襦裙满脸嫌弃地擦,我当然要从他手里夺走。

撕拉一声——

我的外裙裂开了。

淡黄的里衣被瞧了个遍。

简直羞耻万分,林谈玮太可恶了!

我发誓等出府后一定要养只大狼狗,见林谈玮一次放狗咬他一回。

我呆立屋内,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他却嗤嗤地笑起来。

并耐心说叫我不要走动,自己转身走了。

我的一颗心就这么被拽着。

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

万一有人突然闯进来。

我就成了第二个碧水。

老夫人是不会轻易饶过我。

裙子凌乱不堪,上面还有推拿用过的精油,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想起我刚带来的那盅茶,顿时有了念头。

只要将茶泼在儒裙上,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边走边絮叨。

“裙子泼了茶,布料染黄了真难看。”

刻意避开人,低头整理襦裙动作幅度故意加大,好让人看出是自己撕破了外裙。

入目是一双华丽的银灰金丝长靴。

我晃了一会神,抬头看见林谈玮手里拿着女人的襦裙。

一瞬间感到十分违和。

不得由衷赞叹林谈玮无边的魅力,才一会功夫连女人的襦裙都能拿到。

他像是看穿我的想法,有些生气地问。

“想什么呢?”

顺手一股脑把襦裙甩在我身上。

若有若无的脂粉香冲进鼻息。

我忍下不悦,装作没看见他,拿着襦裙准备离开。

“站住,张青衣穿过的。”

他像是在解释,我脸颊微红。

“我去换上了。”

我挪着步子,背着身子别捏地接过,让他看我背影进了偏院。

撕碎的裙子被我弄得乱糟糟。

张青衣好心帮我整理,边捂嘴偷笑。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不愿和我一道走的?”

她在说什么,我突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出府和她又有甚么相干。

不过林谈玮倒是挺好心,本以为他要撂下我不管了呢?

原来是给我找衣裳去了。

还是说我的投诚比较实在,打动了他。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我和林谈玮现下都在一条船上,要不是我主动请罪,估计他会一脚把我踹到老夫人那儿问罪。

不就是让我保住张青衣嘛,我做就是了。

近来张青衣对我不是一般地照顾,好像她是我的婢女,我是她的主子。

自从她借给我襦裙,我对她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我要离开林府。”她眼神定定地说。

的确林府女人太多,女人越多,是非就越多。

张青衣性格不适合内宅深院,当然我也不适合。

“二少爷许你走了?”

我十分好奇,八卦怎么能少了我。

“我和你家二少爷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关系。”

我瞪大眼睛,更看不懂了。

二少爷不是要退婚娶张青衣嘛,怎么两个人想法完全不一致?

唉,不管了,照二少爷的意思去办就好了,婢女们少点好奇心活得时间长。

照着林谈玮的吩咐,我从老夫人那又拿了一盅药酒。

老夫人苦口婆心地重复说:“香鸢,再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要是没办好也别想拿走卖身契。”

“老夫人放心。”我给了老夫人一个安慰的眼神。

在我肯定的眼神加持下,老夫人心安了,拍拍我的手示意退下。

虞浣被请入府,见是二少爷陪同,喜悦不言自己。

扯着林谈玮下棋聊天。

她的声音今天格外粘腻,还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废话。

好在二少爷心情不错极度配合她,飘忽不定的眼神泄露他其实心不在焉。

“林哥哥,我不喜欢听戏,你把偏院里的小戏子赶走好不好?”

“不喜欢什么?”林谈玮才抬头严肃地看了她。

虞浣劈里啪啦说了一堆。

“你不喜欢的多了,我为什么要按你说的去做。”

虞浣小脸一垮,捏住嗓子冲林谈玮撒娇

“林哥哥,你凶我!”

这声音简直发酸,惹得我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我适时打断他们。

“二少爷,中饭已经按照老夫人的叮嘱办下了。“

我提醒他对虞浣好言相待,府里有老夫人的人盯着。

然后将精致的菜肴端上方桌。

摆上四盘可口点心。

端上准备好的药酒,倒入白瓷盏杯。

虞浣拿起筷箸,像是憋着一股坏水,迟迟不动筷。

而是叫来一个脸生的婢女唤张青衣一起来用。

眼看张青衣就要卷入这场风波,我自是不乐意。

“婢子刚去找过青衣姑娘,她身子不适早早歇下了。”

“大胆婢女,我是林府请来的客人,日后便要执掌中馈,既是二少爷房中人还不速速叫她一同用饭。”

我用眼神示意林谈玮,向他发出求救信号。

谁知他压根看都不看我一眼,淡定神气。

不是,他什么意思!

我右眼皮往上跳,一股不详的预感推着我往前走。

“二少爷……”

您倒是说句话啊!

“去将张青衣请过来一同用饭。”二少爷发话了。

“不了,我改主意了。既然请不动张戏子,那这杯酒你替她喝下去,日后见得她我自不会找麻烦。”

虞浣眼底透出一丝狠毒,纤长的指甲掐进我的手臂。

怕是早已知道我的打算了。

我抬头闭眼一饮入喉,辛辣刺嗓,这酒可真烈。

好了嘛,原计划是把下药之事栽赃给虞浣,顺手再把三少爷推给他。

现下自己喝了药,真是就不该相信林谈玮。

药性发作,我浑身冷热两重天,薄薄的外衣松垮,襦带全解。

林谈玮一把搂住我丰盈的腰身,将我打横抱进偏院。

留下虞浣气急败坏地跺脚。

迷糊中,我似乎看到他健硕的胸膛,渴望他能更进一步。

帷帐落下,一夜春宵。

老夫人耳通四方,很快得到消息。

第二天卯时她把我单独叫进暖阁。

我跪在冰凉的地面上,等候命运的审决,一如我六岁入府。

“香丫头,看看你办的好事!亏我一直信任你,没想到养猫成虎,野心倒不小,既如此去二少爷身边侍候着。“

完了,这下彻底悲剧了。

没有什么时候比我现下更想念张青衣,早知如此便和她一同逃了。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但却迟迟没对我下狠手。

从暖阁出来,就瞥见二少爷宽阔高大的背影,站在树荫下深思。

我有一个大胆的念头。

那就是伺候好林谈玮,只要把金主伺候好了,这辈子吃穿不愁,倒也是美事一件。

他见我毫发无损,高声冲老夫人门口喊一句:“人归我了,往后偏院凡是跟香鸢有关的事,甭想插手!”

哐当哗啦一阵瓷器摔烂的声响从我背后传来,老夫人心里指定难过着。

二少爷把我安置在偏院。

我才得知张青衣已经离开林府。

“她本就不是我的女人,老夫人喜欢听戏,府里采买戏子,我见她唱戏求生计被班主为难给了她一个去处。”

二少爷人真好,不像大少爷寡言少语,更不似三少爷浪荡花丛。

“再说,她也帮我完成了一桩心事,合该感谢她。”

我认同点点头:“说的没错,她也帮了我。”

他没好气哼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脑瓜子里天天装的不是八卦就是卖身契。”

“你……怎么?”

“怎么清楚?不如好好动脑子想想?”

“既做了爷房里人,爷自是会待你和旁人不同,你如何回报爷这份恩情?”

他将一纸黑字红手印拍在我脑门上。

我揭下一看,喜悦充溢。

我的卖身契!

“二少爷,香鸢愿意服侍您。”

我点头如捣蒜,眼里放出精光。

有了卖身契我就是自由身,眼下出府是要不得,先抱紧二少爷金大腿圈点银子,为以后跑路做准备。

他微眯双眸,嘴角含着一丝笑。

“看你表现!“

我再次表示自己的忠诚。

向他脸上来了个亲亲。

“不够。“

感觉到他身体热度升高,我害羞地推开他跑了。

二少爷一定是馋我身子。

但好像他对我也挺不错。

每月足足给我十两银子。

我从未进过老夫人院子请安。

老夫人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她知道我出府去找爹和娘还有张青衣。

也没叫我去问话。

倒出乎我的意料。

老夫人最恨爬床的婢女。

她每每叫嬷嬷送来避子汤,以防我怀上庶长子。

在这件事上我从未有怨言。

倒是虞浣,隔三岔五来找茬。

都被二少爷的心腹挡了回去。

老夫人经过下药一遭后,像是开悟了许多,要放眼全京城为二少爷寻一门亲事。

请来各个侯府的小姐来相看。

老夫人怕我影响二少爷的姻缘,遣人告诉我不要露面。

偏生二少爷在这天入宫面圣,叫一众小姐一片哀声怨气。

听得我耳朵都生疼。

二少爷不就是皮相好,家世好,恰巧又受朝廷器重。

有什么可争的?

张青衣噗一声笑了:“香鸢,你没发现自己说的都是他的长处?“

我摇摇头,呆呆地回答:“我说的是事实啊!“

“女人还是要为自己做打算。“

张青衣实现了她的心愿,在外立了女户。

我时常羡慕她,等我卷够了银子,一定要离开林府。

反正林府迟早会有女主人。

“如若你不在乎甚名头,便来教女戏子学习高门大院的规矩,她们都想入公侯府谋生,奈何行为举止欠火候,怕贵人看不上。“

“好呀。“我一口答应她。

办法总是有的,林府不可再留恋下去。

我趁着夜色还未落下,从林府后门入了偏院。

真是奇怪,明明没有点灯。

一张肃静的面孔放大,原来是您。

“二少爷,白天您进宫我找张青衣唠嗑去了。“

“我还以为你丢了,一点没有为人妻的自觉。“

他冷冷的口气让我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是多聊了会天。“

“没别的?“他语气不悦。

还没等我开口解释,他自顾自说:“皇上派我领兵去南疆,此去怕是要花月余时间。”

什么?

那太好了!

我心里欢呼雀跃。

他一眼看穿我的想法:“别高兴太早,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我的眼线。”

“这是库房钥匙,月例银子找管家支帐,缺什么便修书一封,我会仔细观阅。”

我手一伸,金灿灿的库房钥匙躺在手心。

“二少爷,您真的对我太好了。”

我熊抱住他,粘腻的嘴唇亲了他一口。

他似乎心情还不错。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

他口气严肃,没来由地吓我一跳。

出发那天,我穿上他最喜欢的红色府绸织锦裙,站在一堆送行人群中,格外亮眼。

老夫人抹开头只顾着和他说话,路过我身边上下打量我几眼。

“晦气玩意儿,站后面去。”

正红只有正妻能穿,我穿于礼不合。

我想我大概喜欢上了林谈玮。

居然答应他如此荒诞的要求。

隔着人群他向我看过来。

我忙走过去。

他弯下身子附耳说:“等我。”

我张张嘴,想说却不能说。

马匹远去,留下一滩痕迹,人都散了。

我冲着他的方向,哑声张口:“我喜欢你。”

张青衣问我后不后悔。

离开林府,我不悔。

离开林谈玮,我告诉自己不能后悔。

张青衣叫小戏子扮作我的模样代替我进入国公府。

林谈玮每月的修书,我按时动笔回信。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和张青衣准备把事业扩大。

收了不少家贫缺银的女徒弟。

舒舒服服过上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林谈玮最近几封信文风颇为肉麻。

我暂且不回他。

我和张青衣从京城一路东去,辗转各知府。

一路靠着技艺漂泊。

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直到假香鸢暴露身份。

这安生日子被他彻底打扰。

林谈玮只说战事大捷,不久便会班师回朝。

我已经通知假香鸢,必要时可以放火制造假死现场,届时不会有人起疑心。

林谈玮回府的消息,迟迟没有眉头。

按理说大军至少要行一个月路途。

但林谈玮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尚未通知林府老夫人就回来了。

假香鸢得知瞒不过他,威逼利诱下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我原以为他会即刻找到我和张青衣算账。

听假香鸢说他当时一脸失落,呆坐在偏院久久缓不过神,深夜了却快马加鞭进宫面圣。

假香鸢说他应该是有什么特别重要军情要汇报。

等我收到他回府的消息正准备和张青衣继续东行。

宫里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将我们团团拦住。

关键时刻该认怂就认。

我哆嗦着身子,匍匐沙砾地面。

公公倒是对我客气至极。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您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他马上掏出一卷明晃晃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国公府林将军立赫赫战功,林氏香鸢风姿雅悦,端庄贤淑,可立为正妻,封二品诰命夫人。“

我眨眨眼,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公公将我扶起,打趣说道:“我当是怎么一个人物,竟将林将军迷得刚回府就去请诰命,真真一个晶莹剔透的美人,难为他了。“

我面露难色。

口头接旨谢恩。

“公公慢走。“

张青衣掩住笑意:“林少爷真真在意你。“

“若是我嫁人去了,咱们的生意还做不做?“

“这世上,黄金万两难买爱情片刻,真遇到喜欢的男子,他爱你,你也爱他,互相尊重依靠,为何不嫁?“

她一语点在我心房上。

没错,我很想嫁给林谈玮。

除去他的身世和地位,我更在意他。

在他离开京城这段日子,我做起了独立大女主,常常会想假如我们是一对普通夫妻,是不是也会逍遥自在过完一辈子。

穿上红绸嫁衣,头顶红缎秀盖。

鞭炮声噼啪作响,娘和爹泪眼汪汪地目送我,张青衣作为娘家人将我扶上花轿。

一双笔直修长的手指扯住红绸布一端,耐心地说:“小心脚下。”

越过林府大门,我能感受他身上散发的喜悦激动。

老夫人坐在高堂之上,我有些紧张,毕竟我抢了她的心头肉。

轻微地,我听见夫君在与婆婆对话。

提及了我。

只听老夫人说了一句:“罢了罢了,如今有人能管住你,倒也是好事一桩。”

随后皇上赏赐金簪玉镯,绸缎布匹。

我和夫君跪谢恩情。

夫君可真是有所准备,连新房里的婢女都遣散去了别屋。

隔着红盖头他说:“我的香鸢不必拘礼,桌上摆着京城手艺最好的糕点。”

我肚腹饥饿难耐,把桌上的糕点都尝了个遍。

有些干渴,想找点水喝。

一抬头囫囵吞枣的吃相被他瞧见。

我解释道:“实在是太好吃,多吃了些。“

他温柔轻缓替我摘下头面。

上面缠着几丝乌黑秀发。

我们共饮一壶交杯酒。

他知我不能喝烈酒,专门派人酿造果酒替代。

我眼神藏不住欢喜,翘起小拇指捏住镶银酒杯,酒香缓缓滑过喉咙。

几分醉意涌上心头,他拉着我软弱无骨的手臂,开心地像个孩子。

衣衫遍解,春宵一刻值千金。

偶尔我也去找张青衣说会话,讲讲我们婚后的日常。

他对我甚为宠溺,我虽贵为主母,却没有妾室给我请安。

我是国公夫人,每日不用操心晨昏定省。

管家大权早早交到我手里,叔叔婶婶待我也很是温暖。

唯独要紧的,是夫君天天努力在生子一事上。

我曾以张青衣那般自由自在的女子为榜样,他也允我平日里与张青衣一道教导小戏子。

他说,女子不安于宅是夫君的福气。

女子需要尊重需要呵护。

他待我如同以往更为贴心细致。

不同朝堂那帮老贼们谈论妻子的过错。

他曾对皇上说:“我家夫人治家有方,别人家羡慕不来。“

我与林谈玮便成了京城话本子和戏折子里传奇人物。

戏说:“说那两人是痴种,前世修来今生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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