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中萤火

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已是夜里十二点，阿涛走在悠长窄束的高巷，纵然带着口罩，凛冽的风却依然刀子似的扎在脸上，生生的疼。路过附近的一所学校，阿涛回想起往日的巷子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飘香四溢的胡辣汤、金黄酥脆的炸鸡块，学生们总是三五成群将巷子堵的水泄不通，而今因为疫情，整个巷子空空荡荡，直直的风把昏黄的灯光吹的散乱无边，狞笑着推着阿涛向前走。

回到家，孩子早已睡下，在妻子的监督下阿涛把衣服脱下来装到袋子里，妻子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放到单独的桶里用消毒液泡着，又用喷雾将阿涛全身里里外外喷了两遍。拖着疲惫的身体洗漱完以后，阿涛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黑色浓重的云大团大团挤在逼仄的天空，似在密谋着狠毒的计划。

“今天给女儿讲可爱的萤火虫的故事，女儿非要看看萤火虫，为此还哭闹了好一会呢”。

“你应该给她说雪孩子的故事，这两天好像要下雪，咱们可以带着孩子堆雪人，好久没出去了”。

“那可不行！哎，你听说了吗？疫情又严重了，咱们小区有一个听说因为发热被送到医院隔离了。”

“确诊了吗？”阿涛问道。

“还没有消息呢，现在全国各地都陆续有了感染病例，听说病毒传染性非常强，要不你别送外卖了，在家休息吧，我实在担心……”

阿涛有了困意，只嗯啊回答，便缓缓进了梦乡。

梦里阿涛站在学校的巷子边，卖饼的李阿姨热情的招呼着学生，刘奶奶的米糕散发着清香，卖鱼丸的张大叔笑着向阿涛挥手。突然间风云变色，狂风四起，几朵厚重的黑云向地面砸来。

咚咚咚……咚咚咚……

原来是有人在敲门，阿涛和妻子惊醒，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半。两人面面相觑，阿涛穿上拖鞋，打开灯走到门口。

谁啊？阿涛问道。

是我，叔叔，小娜。

听到是对面的小娜，阿涛悬着的心放下来。刚一开门，小娜就哭着喊叔叔，阿涛赶忙把小娜带进屋。

“怎么了，小娜？”

“我弟弟在家里咳嗽发高烧了，我给爸妈打电话，他们都不接，我不知道怎么办。”说着小娜又哭了起来。

“那你家人呢？你爸爸妈妈呢？”阿涛问道。

“我爸爸妈妈…在…在医院上班，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小娜抽噎着回答。

阿涛这才想起来，小娜的父母是医生，自己也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们了。

“别担心，叔叔这就去你家，带你弟弟去医院。”

可是妻子却拉住了阿涛的衣角，阿涛回过头望着妻子。

“要不打120吧，让医护人员来处理。”妻子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救护车来还要一段时间，医院就在附近，我直接带孩子过去。再说了，这个时候孩子的父母在一线和疫情战斗，我们虽然不是白衣天使，却依然可以尽自己所能。”

“照顾好孩子，照顾好自己，我把孩子送到医院就回来。”阿涛握着妻子的双手，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妻子的手那样凉，那样冰。

阿涛背着已经烧到迷糊的孩子一路狂奔，他知道此刻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因为口罩，粗重的喘息让眼镜蒙上了一层白白的水蒸气，阿涛也来不及擦拭。来到路边，阿涛焦急的等待出租车，可这个点街上只有被风卷起又吹落的枯叶。终于阿涛看到一辆私家车，管不了那么多便冲了上去，向司机说明了情况。司机打开车窗，看着阿涛，豆大的汗珠从阿涛脸上一颗颗滴了下来。阿涛也知道，这种情况也很让人为难，毕竟现在疫情肆虐，谁都害怕自己感染。终于，司机示意让阿涛赶紧上车，一路不停的开向医院。

到了医院以后，阿涛把孩子送到急诊室，但是在孩子确诊之前，阿涛和司机也要隔离。两人坐在隔离室，互相望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

万幸的是孩子只是重感冒引起的咳嗽发烧，并不是感染了病毒。天亮了，阿涛和司机分别后，一个人回了家。老远，阿涛就看到妻子带着孩子在小区门口等待，加快了脚步，妻子和孩子迎了上来，重重的抱住了阿涛。

一段时间以后，疫情加重，阿涛不再送外卖。他担任起了社区的楼道住户统计员，每天挨家挨户的询问健康情况。

是夜，妻子再次给孩子说起了萤火虫的故事。

“萤火虫长什么样呢？”孩子问道。

“萤火虫长的很普通，嗯…像爸爸一样普通。”

“但是呢，他们有一颗善良且乐于奉献的心，这颗心会发光。他们飞来飞去，不畏艰辛，只为把每一个黑暗的角落照亮，给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带去光亮，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萤火，我们才能安心的生活。”看着身边沉沉睡去的阿涛，妻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