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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不是爱或是不爱,而是我就站在面前,可亲爱的你,却永远地。永远地把我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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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多么可悲又虚幻的名词,它似乎只存在于正经的网络报道和枯燥的社会新闻里。拿捏着最准确的用词,用不带任何悲喜的口吻,病毒一般地扩散开来。将一个人悲惨的际遇涂抹成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又怎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也会与这个名词的同义词一起出现在公司人事部的批文里。
我。被裁员了!近十年的老员工,近十年如履薄冰,工作上没出现过任何失误的程序猿,也被裁员了!
我习惯性地走在下班的路上。就如往常下班一样。可这一次车水马龙的行人,嬉笑颜开的喧嚣似乎都成了虚无缥缈的幻影,不真不实。从部门经理宣布我被裁员的那一刻起,我失去了思维,失去了方向,只有冷,冷。在这阳春的三月,看不见的暴风雪铺天盖地席卷了依旧繁花似锦的都市。不!它只降临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冰封了我空荡荡的心房。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察觉到我的手机还落在公司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工位上。可我早就没了再走回别人公司的勇气和力气。我好饿!肚子也如被搬空的办工桌一样空空荡荡。
这时,我看到了路边那家面馆-归去来兮。从这家我一点也想不起来的面馆里。悠悠地,飘来烟火迷离的香气,潺潺地,恍惚是从千里之外的故乡飘来。
“年轻人!我认得你,怎么傻站着?进来呀!我们店的拉面很不错的!”老板娘热情的走出来招呼。
“可。可我的手机丢了。没办法付钱!”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甚至盖不住肚子“咕噜噜姑姑”的躁动。
“不用担心!今天吃饭不要钱!”老板娘还是客客气气地为我推开了店门。日复一日守着灶火所塑造出的面颊,红扑扑的。职业性的笑容里却挂着难以言说的伤感。
“为。为什么?”难道她看出了我的窘迫!看出我失去了工作!?一股廉价的自尊心把我的心捏得好疼!我突然想不顾一切地逃。
“因为今天。是我女儿的忌日!她是那么的热心肠,那么地爱吃她爸做的面。老天为什么。”泪痕上重新留下的泪光,老白娘又陷入难舍的痛苦里。
原来。
我努力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心里却觉得自己好虚伪,可还是硬着头皮走进这家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面馆。
也许是因为那些上班的日子节奏太快了吧!我想苦笑,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过好奇怪!今日免费的面馆里,食客却寥寥无几。三三两两地分布在不大的店面里。也没有人声鼎沸的杯酒言欢,每个人似乎都各怀心事,闷声地吃着碗里的面。
可面真是好面,热气腾腾中,漂浮着浓郁的肉香与菜色的清新。老板毫不吝惜地给我加了两大片牛肉。多少填补了我被掏空的身心,面条柔韧筋道,细水长流,丝丝缕缕,每一口都饱含了醇厚的肉汤和入味的酱香。让我想起遥远的儿时。
这短暂的口腹之欲的满足,让我的纠缠难解的思绪稍微活跃起来。
失去工作和失去至亲,究竟哪个更让人感到绝望?
我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个苦逼的单身狗而已。快三十岁,没有成家,更没有孩子。甚至连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现在连支撑生活的工作也没了。
我不由得望向厨房里老板掰扯面团的忙碌背影,看不见悲喜,只能看到他依然在为每一天生活忙碌着。我又望向面馆深处,里屋里,老板娘似乎站在一个小小的灵台前上香,灵台上烛光摇曳,朦朦胧胧。隐约透出一个女孩的黑白面容。
吃完后,我不动声色的悄然离开,可还是把我的智能手环,悄悄放在了桌上,那是我身上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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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刚走出街区,阳光普照的晴空突然下去漫天的雨。淋淋漓漓地渲染着我此刻心情。
倒霉的事,果然就得接二连三的上门啊。
我不得不躲进公园里的某个屋檐下。对着不知何时才会停的雨幕无力地叹气。过了一会。身旁却传来雨打花瓣的嗓音。
“你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对吗?”
我刚侧头,便撞见一个女孩甜甜的笑脸。如狗熊撞进一片花田。第一次被美女主动搭话的我嗓子却打了结,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甚至都还没有看清她的长相就闪电般地回过了头。扭捏地把视线锁定在漫天的雨雾,脸或许已经红到了脖子。
檐下并没有第三个人,所以她应该是和我说的吧!?
“其实有些失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女孩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又过了一会,见我还是无动于衷。她竟然径直走进漂泊的雨中。
“喂!”我终于按耐不住。脱下外套,奔向雨中。将外套勉强罩在我俩的头上。
“你为了逼我说话,至于吗?我又不认识。”我气急败坏地看着她。气话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眼就没了任何生气的想法。
雨下的女孩,犹如一幅水墨画里的莲花,清雅脱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喂!你一个陌生人这么看人家,是不是不太礼貌呀!”女孩的话里都带着笑。却又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网络教育我们,当一个美女主动搭讪一个穷屌丝,带来的肯定不是好事!”
也许是那笑给了我莫大的勇气,让我脑袋里囊中羞涩的词汇量拼出话语。拼出我此刻杂乱的心。
是失业的悲哀?是惨淡人生的伤怀?是艳遇带来本能的惊喜?还是对陌生人搭讪下意识的抗拒?我不知道。我只是模糊地从眼前这艳遇一般的萍水相逢里,尝出某种宿命的味道。
“你不伸出你的手?又怎能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呢?”陌生女孩故作神秘地笑笑。竟大大方方地把我拉回到檐下。手指与手背的触碰。玉石般的柔润中,一股电流让我的大脑宕机了几秒钟。
“喂!你有没有发现那棵老松有什么变化?”
女孩指了指公园中央那棵粗壮地擎着一片叶之天空的老松。我望着这棵我每次上班都会经过的老松,它老去的树皮上布满了岁月雕琢的皱纹。深深地如一位行将入土的老人,贪婪地梦着自己绿荫里的青春。这是多么让人沮丧的比喻。和我的回答一样沮丧。
“这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树啊!还会有什么变化?”
“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说!不妨你摸摸它,抱抱它,感受一下,再下结论!”女孩歪了下头,笑容不改。
“哪有大人会去抱一棵树!?那是孩子才有的行为啊!”
我审视着眼前这个年纪相仿,至少也得二十来岁的姑娘!有些哭笑不得。却见她嘟起的嘴。
于是在如梦般朦胧的雨幕里,一个无辜的大男人滑稽地抱着一棵更无辜的大树。这简直就是一场梦!八成还是噩梦。
可就当我的双手触碰到大树的老人脸一般的树皮时却哆嗦了一下。
“这不像是木质的树皮!更像是。”我盯着眼前这棵明明普普通通的树。觉得不可思议。“更像某种金属!半流质的金属!”
“没错!如果由一个孩子说出来,大人只会觉得是那只是童言无忌。但如果是由一个大人说出来。恭喜!你这个大人已走出了突破生活外在表象的第一步。”
“那它到底是什么?”
“你喜欢仰望星空吗?我高中的一位朋友就很喜欢仰望星空。”
“想象有没有外星人?那还是小时候才会干的事啊!不过,真的好怀念呢!”我背靠大树,假装小时候一样。却又触电般地躲开。
此刻这古怪的大树,也许只有没有自然常识的小孩子才不会惧怕吧!
“但你有没有想过?当我们遥望星星的时候,星星上的外星人也在遥望我们祖先脚下的地球。”女孩越来越一本正经。
“所以。”我实在搞不懂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瀑布秀发掩盖下的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
“所以我们想探索太空,太空里的他们也想探索我们。”
“所以外星人就藏在这些铁疙瘩树里?呵呵!”我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恐怕比你想象得更加恐怖。”女孩收起笑容,直视我的眼睛,看得我的脸又烧着了一片。可在她的眼睛里的忧伤已浪涛汹涌。
“你还记得你上班路上的那家面馆吗?它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好想想!”女孩的眼角有晶莹的雨点闪过。
我刚刚吃饭的那家饭馆,叫什么名字?我好想真的记不起来了!怎么会!?
“你还记得高中时坐你前桌那个同学的名字吗?”
女孩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我彻底陷入一头的雾水。
“你都不记得了对吗?!和这个世界里的无数人一样。活在自以为是的当下,过着自己以为是的生活。却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的。”女孩很无力地叹了口气。
”你是说,外星人把这些树木变成了删除人类记忆的天线!?”我还是有点想笑。这也太扯了吧!
女孩已不再说话,径直走进都市浮躁车水马龙里。
“喂!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对吧!但你也别太相信你的记忆了!要记住,有些时候,记忆是会骗人的。”女孩甩出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城市浮躁的车水马龙里。如同这场雨,突如其来,片刻间又了无踪迹。
“对于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在只有五十平憋屈的出租屋里,一起合租的室友阿杰担忧地看了看一脸轻松的我,又看了看这间属于两个大男人的小小天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以后没人一起分担房租。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卷铺盖滚回老家呗!种地,我还是有把子力气的。”我故作轻松,心却沉沉的,沉入了刺骨的大海。
“其实,如果实在混不下去了,还可以投奔这个地方。也许这个地方会助你飞黄腾达!”阿杰故作神秘地把一张泛着金色光泽的名片塞进我的手里。
“命运研究所”!?
唉!这世间最无常的命运啊!
最后一班公交车终于在道路尽头的最后一个站点停下。我一边按摩着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屁股。一边仰望科技大学展翅欲飞的巨大拱门。金灿灿的金字招牌晃得眼睛痛。
我穿着那身第一天上班的那件老旧西服,在无数青春昂扬的运动装和无数光鲜亮丽的西装之间扭捏地往前挪着脚步。
似乎我根本不可能属于这里,可如今的我又能去哪呢?我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大学校园的最深处。
不知从哪驶来的白色面包车,一辆接一辆地擦身而过。四散的尾气里,我恼火地望向面包车扬长而去的方向,那里是一栋纯白色的六层楼房,外墙上镶着更加金灿灿七个大字。闪耀出如日中天的光芒-人类命运研究所。而面包车则径直驶向楼房的背面。那里影影绰绰。
“是阿一先生吗?”两位银白制服的年轻女士主动迎上来。好奇怪的制服!还有那一模一样端庄面容上戴着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笑容。甚至连嗓音都完全一致地异口同声。
是双胞胎吗?但也未免太一样了吧!
我默然地点了点头。
“所长已恭候您多时。”
恭候多时!?我咀嚼着这个不该属于我这个阶层的语句。跟随这一对姐妹花走进这座不知会带给我何种命运的白色建筑。
工作人员也都穿着银白制服,穿梭于不同的研究室之间。与电影里的研究所并无二致。有几个人提着的箱子里,某种头显类设备随着脚步一起晃动着。
是研发中的VR设备吗?
“所长办公室就在顶层,您自己上去就可以。”
女士只是将我送进了电梯。电梯直接把我送上了顶层。
电梯门开启的转瞬间,眼前的场景让我错愕地以为自己走进了某一场虚幻缥缈的梦里。
眼前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玉石铺就的地板雪地般莹白,正前方铺着红毯的九级台阶上坐落着一个皇帝一般金光闪闪的宝座。
有钱真的是为所欲为啊!
“汪汪!汪汪汪!”
而在这诡异的大厅里却传来狗的叫声,牵引着我的视线,走向右手边的狗笼子。
笼子里关着却不是狗,而是三个赤身裸体的大男人,却像看门狗一般冲着我狂吠着。他们脖子上还十分应景地挂着狗项圈,耷拉着栓狗的链子,肥腻的大肚囊前,狗碗里盛着的却不是什么狗粮或剩菜残羹,而是。而是!我的肠胃一阵翻江倒海。
是什么利益,能让三个大男人甘愿给人当狗,还吃得下人的排泄物?我不敢想象。
“你应该认出他们仨吧!阿一!”不知从哪走出来的身影,站到我的身旁。
“阿燃!怎么是你?”是我的发小,我吃了一惊。
“当然是我。”阿燃并未看我,而是玩味戏谑地望着笼子里冲他伸着舌头的狗一样的男人。
“他们是?”我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三个狗男人的相貌!一道霹雳击穿了我的脑海。
是他们!高中时那三个逼我喝。
“该!该!”我在心底恶毒地唾骂着。淤积的阴郁心情第一次畅快起来。
“可是,可是这样做是不是违法!”我忐忑地望向身旁的发小。却见他伸出自己的手,像主人摸狗一样摸着其中一个男人那一脸摇尾乞怜的头。
“你这就是典型的弱者思维。高中他们骑在我们头上拉屎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过什么校规校纪,有没有想过我们同样是被法律保护的未成年人。不!他们没有!他们脑子里只有赤裸裸的恶意。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身为被害者的我们报复他们的罪恶时,还考虑什么狗屁。!!
更何况他们给我当狗,是自愿签过合法契约的。”阿燃脸上带着张狂的笑容。转瞬间像是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可怕又冰冷。让我的嗓音也怯生生的小了八度。
“可是正常人怎么可能愿意这样下贱地给人当狗!”
“阿一,你要记住,记忆决定了人的命运。如果在他们现在的记忆中,他们本就是我的一条狗呢!狗本来就该吃屎的呀!”阿燃仍旧挑逗着自己乖巧的宠物。眼眸里的火在燃烧。
“你的研究所已经可以篡改人的记忆!”我无比吃惊地望着高中成绩一塌糊涂的好友。像吃下一颗又甜又苦的禁果,恍惚间,我似乎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我无比熟悉的他。
“没错!但目前的技术很不完美,我们需要给试验品的脑袋插满电极,才能读取和篡改试验品的记忆数据。但衰老、神经衰弱和刚生完孩子的试验品很容易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而且通过这种方式删除记忆,也无法彻底删除干净。就像电脑无法彻底删除文件一样,仍存被还原都可能。这会给我们所的研究带来太多太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阿燃边说边把我带上高高在上的宝座,然后用力一把把我按坐在龙椅一般的宝座上,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知道你现在虽然是程序猿,但大学学的是神经科学,而且成绩斐然。只是当个科学家实在是太不赚钱了。但现在,在这里,你只需要利用你的学识,将记忆篡改术往上推进到更高的层次。我们能为这个社会做更大的贡献,你就能和我一样,成为万人之上的人!甚至比肩神灵。”
“你是说利用生物电磁场,构建神经网络,直接黑进任何一个人的记忆,像读取文档一样地修改。”我眼前又浮现出那些怪异的“树”。我张大了嘴,屁股下舒舒服服的坐垫此刻却让我如坐针毡。看来阿燃早就准备好了。
“不!这不道德!这是反人类的!我不能做!不能做!”
阿燃的笑容僵住了几秒钟,又更加和煦地笑笑。松开了钳住我肩膀的双手。
“呵呵!道德!自古以来,道德都只不过是统治阶级为了捆绑百姓行为,维持统治秩序而造出来的枷锁罢了。其实并不存在。你再看这个世界,凡成大事者,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可他们做的事,又有哪个是真的讲道德的!哈哈。”阿燃无奈地苦笑。
“但作为发小,我当然不会强迫你做任何决定。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让你彻底想清楚。但我不希望这个时间太长,毕竟,想拥如此神一般力量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这是一张银行卡,虽然里面的钱不多,但足够让你考虑一个星期了。”
我稀里糊涂的走出阿燃的研究所,更像是稀里糊涂地走出一场浑浑噩噩的梦境。
我还是拿走了阿燃给我的银行卡,毕竟现在的我,只是个可怜贫穷的无业游民。卡里的钱比我预想的多。我租了一个更便宜的房子。除去生活费,还用剩下的钱买了一部二手手机。
我只想尽快找到能糊口的工作,我只是人潮汹涌中的一颗浮浮沉沉的砂砾,再平凡不过。那些虚幻缥缈的皇帝梦,那些超级英雄成神的幻想,对于我都不过是偶尔光顾一次的白日梦罢了!看不见,更摸不着。怎么可能会真的属于我!
却没想四天后一个普通电话的响起。化作巨石,砸向小水洼里平静无波的生活。
“什么?姥爷!绝症!还患上了阿茨海默症!谁都不记得了!?”手机那头的母亲已泣不成声!
“不!不!”我的心在悲戚。儿时姥爷陪伴的光影一幕又一幕胶片一样浮现。我毫不犹豫地奔向市中心医院的方向。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下刚刚面试工作失败的白色西装。现在的我,穷得连这身西装都是阿燃送的。
我一头扎进医院住院楼拥挤的走廊,掠过无数吃惊又厌恶的面孔。踏进病房的第一眼,我就看到被爸妈舅舅婶子簇拥在病踏上姥爷那骨瘦如柴的模样。他还是我记忆中有着宽厚臂膀的姥爷吗?这才想起来我已经五六年没有再见到他了。
“你怎么穿这么一身来?多晦气!”舅舅有些恼火。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姥爷我来了。您能认出我吗?”我俯下身子,努力挤出笑容,把脸贴近姥爷皱纹丛生里那浑浊一片的眼眸。
“你是谁啊?”姥爷却警惕万分地盯着我,就像我是一个闯进老家堂屋的小偷。一句反问,问得我的心都碎了。
转瞬间姥爷就好像把眼前的我给忘了,稀疏枯黄的头别向一边,目光呆滞地望向床头柜上花瓶里的向日葵。金灿灿的花儿,灿烂夺目,如一轮轮初升的朝阳,却驱不散满屋的悲凉。那是姥爷最喜欢的花儿。姥爷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喃喃道,似嘱咐,又更像是自语。
“花开了,春来了,该下地干活了。该干活了。”说着就要起身,可他现在却连起身的力气都快没了。
“爸!地早就卖了。但你还有我们,你的儿女都在这里!”妈妈已经哭开了。
“不!不!地里要种庄稼,种。”在儿女隐忍的哭声里,姥爷由挣扎慢慢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大夫说了,昏睡如果抢救不过来,一旦醒不来,姥爷可能就直接。”舅舅有些哽咽。可还是抹掉眼泪,去隔壁叫护士。
“不,一定有办法!有办法!我还能。”我想到了什么。
这家医院离研究所并不远,并不远。也许。也许。
“喂!这节骨眼上,你还要去哪?”爸爸在身后呵斥。可我顾不得了。因为这也许是唯一能救爷爷的机会。
“跑这么急!急着去投胎啊!”
我一路狂奔,把被撞路人的咒骂丢在身后,我的心里只剩下那栋白色建筑。
“我要见你们的所长!快!”
我不止不休地完善研究所已经开始组建的记忆神经网络,忘记了黑夜或白天,忘记了吃饭或休息。哪怕累到不得不停下来,姥爷那枯瘦如柴的身影,那油尽灯枯的眼神,就会瞬间将我的心房勒紧。我不能停下来,姥爷随时都会彻底醒不过来,所以我不能停下来!
直到不知是日升还是月落,直到我再次打开神经网络显示器主机,屏幕上浮现出城市的轮廓图,那里有无数血红色的星星心跳一般跳动着,移动着,那是属于每一个人大脑的“IP地址”,是每一个人的记忆之门。
我很顺利地找到了姥爷所在的ip,万幸的是,它仍在有力的搏动着。
姥爷您也很想好好地活下去,对不对!
我用鼠标锁定了那个红点,几口深呼吸,敲下回车键,戴上了布满生物电极的头显。一身疲惫地躺在了操作椅上。等待那酥麻的痛感漫过身体。
待到痛觉退潮般消失不见。恍惚间,我整个人似乎成了一片落叶,从无限的虚空飘飘荡荡,荡在死亡一般粘稠的黑暗里,不断向下,向下,直到视觉慢慢苏醒,晨曦泛起温润的金黄,直到我轻盈地落在那条曲折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记忆里鳞次栉比的农舍院落再一次在眼前延伸,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荒草萋萋。
这里是姥爷记忆里的家乡,也是我记忆里遥远的故乡。
而姥爷就守候在老屋小巷的尽头的土堆上,微微佝偻的身影,守候在我潮湿的眼眶里,烟杆上挂着烟袋,一口口吞吐着闲散的光阴。就如同儿时每一次过年,他总是如约地把自己的外孙守候。
我很想像小时候那样,再次蹦蹦跳跳地跑到他的身旁,可成年已久的我,却只会安安稳稳地走过去。这才是成人该有的成熟稳重的样子吧!可真的是这样吗?
“老爷爷,您在等谁啊?”我紧张又期待地问。努力装作我俩根本不认识。
“俺在等谁?是啊!俺在等谁啊?怎么想不起来了!俺只知道,俺每年都会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俺究竟在等谁呢。”
他仍旧下意识地望向村口的方向,喃喃自语。仿佛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可他要等的人,明明就站在他的面前啊。
我的视野顿时昏暗一片。这该死的阿茨海默症!他果然把世俗的一切都给忘却了。却唯独没有忘记这一岁岁守候的约定。
“小伙子,俺好像在哪见过你。在哪呢。对了!该下地干活了。”他抬头看了看爬上天的日头,便又匆忙起身,自顾自地走向那扇黑漆漆的家门。步履蹒跚出一步步的脚印。
我想跟进去,却又不敢跟进去,我怕姥爷记忆里的老屋里,已经忘得什么都没有了。
直到他牵出那头早已死去好多年的老黄牛。于是我的姥爷,和我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一起,走出故乡悠长悠长的小巷,走在深一脚浅一脚的田埂上,走向田野间风吹麦浪的金黄。
姥爷记忆里的故乡,所有的乡里乡亲都已经遗忘!空荡荡的村庄和田地间只剩一个他,和陪着他下地干了一辈子活的老黄牛,还有我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可他却一辈子都没有忘记一个农民的本分。将自己的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生他养他的故乡沃土。
我真的好久好久没有陪姥爷走过这么长的路了。
在属于姥爷家的那片田里,我生平第一次跟着姥爷弯腰干起了农活。锄头一遍一遍扬起,又一遍遍落下,划过一轮轮的日升与日落。姥爷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
“俺们农民,土里生,土里长,死后又得归于土里,所以土地就是俺们农民的根,俺们农民一辈子都得敬着它,不能亏待它!”
“俺那个外孙子啊,每次过年才回来,俺一直都想把他带到地头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庄家,什么叫做农民,可他爹他娘怎么舍得让宝贝儿子出大力呢!呵呵!其实俺这当姥爷的!更舍不得!”
不知怎的,我身上一下在涌出一股力气,我不知疲倦地干起了这枯燥难耐的农活,因为我看见姥爷仰望日头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那个久违的笑容,比艳阳还要和煦,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再见了。
不知不觉,晚霞已经燃烧了漫天的云霞。百鸟归林,回家的方向上,故乡的炊烟袅袅随风。
记忆世界里的时间是没有什么固定规律的。可我在心底一遍遍祈求,求求时间过得再慢些,再慢些吧!让我再陪他一会儿,让他再陪我一会儿。
可姥爷还是直起了身,再次牵起一旁吃草的老黄牛。
“小伙子!日头要落山了,你也该回了!只要家在,就别让爹娘等你太久。他们也会老的。”
“不!爷爷!求您,求您再让我陪您一会吧!求您!”我从未如此撕心裂肺的祈求。
“俺儿子常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能陪俺这个老头子种地,俺已经很开心了!俺已经老了,不能总拖着你们年轻人的脚步。”姥爷将灿烂的笑容送我。
又是一阵风起,我似乎又化作一片叶,被风卷上了故乡燃烧万里的长空。那风里有姥爷开心的呼喊。
“小伙子,你长得很像俺外孙子!谢谢你了!就当是圆俺一个梦了。”
“我就是您的外孙啊!”我拼了命的嘶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眼前的世界又归于死亡一般的黑暗。如阿尔茨海默症,如淹没灵魂的沼泽。
我摘下头显,眼前又回到了白色的研究室,脸上的泪水泛滥成灾。身旁的系统主机恼人地“滴滴”着。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再次奔向医院,奔向那个有我姥爷的病房。
再次看到姥爷的瞬间,我兴奋地瘫倒在门口。长长地松了口气。姥爷不仅醒了!还坐起了身子,清澈的目光好奇地盯着我这个冒冒失失的闯入者。
“我认得你,小伙子!是你陪我下了一天的地。谢谢!”
“得!脑子还是不太正常!”舅舅陪笑道。
“不!姥爷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纠正舅舅的错误,笑得故作神秘。
冷寂的病房终于热闹了起来,因为大夫说姥爷的身体已奇迹一般的开始了好转。亲人的笑声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终于开口吃东西的姥爷。
在推开病房门的离别一刻,身后的姥爷的最后一句话,让我的眼泪又一次收不住了。
“小伙子,你。你就是我的外孙子吧!”
“姥爷!”我奔回病床,死死地抱住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姥爷。再次感受到那温暖的心跳。
失去了五六年的姥爷,终于在这一刻重逢。
我再一次走进那座白色建筑,姥爷这件事带给来的心灵冲击。让我决定正式加入阿燃的研究所。
这件事让我发现,修改记忆在某些方面,也是有意义的。
于是我成为了游走于记忆世界里的旅人,成为了一名记忆骇客。
成为记忆骇客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件震惊全市的谋杀案。
死者是本市一名出了名的爱心富豪。周五,他刚刚在自己捐助建设的一所爱心小学里参加完学校建校五周年纪念活动。结果下周一就被人发现惨死在了学校的某间一楼教室里。只剩一一具退掉裤子的尸身,袒露着油腻的肚子,死猪一般直挺挺地死在那,脖子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间教室。被某种利刃砍下的头颅却恶心的出现在了厕所的粪坑里。所有的作案痕迹都被富豪的鲜血毫无遗漏地处理掉了。
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更让人恼火的是五个与富豪有纠葛的嫌疑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凶杀案陷入僵局。迟迟没有进展。警察局门外被义愤填膺的群众堵得水泄不通。示威的横幅上写着“正义不该迟到,爱心更不能枉死。”
警察局长偶然的打听,找到了我们。全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而我要做的十分简单。将死者头像照片和身份信息输入记忆网络,系统很快便筛选出了最近一个月所有与富豪本人产生过互动记忆的人。
然后再在这二百来人中,筛选出死亡时间段中,与富豪产生过视觉记忆的人。这一下子就剩下不到二十个嫌疑人了。
最后只需再逐一地隐身黑进他们犯罪时段里的记忆。
凶杀案的真相却让无数人惊掉了下巴。
凶手竟然是这个爱心学校的一个打扫卫生普通校工。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个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底层百姓的形象。
是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两个阶级!谁会怀疑一个和富豪不可能存在任何交集,更没有任何行为劣迹的老实人呢!
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凶犯的犯罪动机竟然是见义勇为!
原来那个周末,那个所谓的“爱心”富豪竟要对一个未成年的留守女学生欲行不轨。而且早已不止第一次了!为了不留下麻烦,富豪事先都会找事支开其他所有人,拔掉整个学校监控的存储硬盘。不过倒霉的是,这次碰巧被一个扛着铁锨,准备打扫厕所卫生的校工撞见。于是。
而作为整个杀人过程的唯一目击证人,那个可怜又卑微的小女孩,又怎会指认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怎会对外承认自己多次被富豪侵犯的事实!
恰恰相反,正是那个小女孩捏造的口供,让这个校工的嫌疑第一个就被排除。
真相已大白。
一个接一个迟到的举报电话打爆了警察局的热线。原来该富豪侵犯霸凌未成年人已经成了他近十年的恶习。当初那些为富豪鸣不平的民众,全又一边倒的开始咒骂起这缺德的玩意。
“活该!那头死猪真是活该!”
可是如此周密而残忍的杀人过程,真的只是校工偶然撞见的“见义勇为”吗?
我依然清晰得记得凶犯被带上警车时。脸上那畅快肆意的笑容。仿佛他不是个阶下囚,而是某场漫长游戏的最后胜利者。
直到我继续深入到杀人凶犯的记忆深处。原来这一切罪孽的种子,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种下了。
那时的校工和富豪,还只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的同学。家庭出身的天差地别和性格原因,让这两个本该善良天真的孩子天生就成了被霸凌者和霸凌者。
一次又一次被霸凌的屈辱,熬过了一年还有下一年,仇恨不会随着毕业或成年的到来而消散,它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在不肯瞑目的记忆里不断累积。穷人的孩子长大只能做老实本分的校工,富人的孩子却依旧能做一个富有的霸凌者。所以最后这个穷人只能用飞蛾扑火的代价去替这个悲凉的世界挽回一些善恶终有报的公平。
这场案件背后的真相深深的触动了我记忆里某根敏感的神经。某些同病相怜的际遇让我甚至开始同情那个丧心病狂的凶犯。
我久久地坐在系统的显示屏前,望着屏幕上凶犯那张望着我的脸。岁月的蹂躏在他还算年轻的脸上过早的雕刻出皱纹扭捏的伤痕。眼睛里却燃烧着一团不肯熄灭的烈焰。
我想起阿燃大殿笼子关着的那几个“可怜”的同学。同样的复仇,合法或非法,包裹着的其实是同样不甘屈服的罪恶。
“喂!干得不错!”阿燃不知何时已站在我的身后。没等我回过头,一把镀了金的门钥匙和一把兰博基尼跑车车钥匙“啪”地一声,摔在了我面前的桌上。
“作为你加入哥们研究所的见面礼,帝国弯小区的一座别墅,和停在楼下的那辆兰博基尼,现在归你了!”
我受宠若惊地刚要起身,却只见他潇洒出门的背影。只留下了那句熟悉又陌生的话。
“还是当年那句话,咱哥俩要一起打天下。”
“天下!?”我有点哭笑不得,研究所总共就一座楼的地,哪来的什么天下。阿燃还真觉得自己快成了皇帝不成!?
不过说来奇怪,阿燃几乎天天都蹲在研究所里,看上去比我还要忙忙碌碌,我却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随着这件大案的顺利告破。我这个记忆骇客成了研究所核心组成员。由我架构完成的记忆网络系统也在不断维护和完善中。最开始笨拙老旧的手术台记忆篡改设备被直接打包扔进了研究所的废旧设备仓库。
我更是成了警察局的座上宾,原本难缠的案件被我轻轻松松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甚至连安全局都经常请我去做客。
为了解决这些案子,我不得不一遍一遍地黑进不同人的记忆,男人,女人,老人,甚至是孩童。如同一个肆无忌惮的贼,大大方方地窥探世人社交面具下隐藏起来的真实和罪恶。从一开始的好奇、兴奋,气愤或同情,慢慢地变得无感而麻木。如一部一遍遍查明人情世故的机器。
这些都是别人的人生故事,而我只是这些故事的旁观者。
不知不觉间我真的实现了阶级跃迁。票子有了,豪宅有了,香车有了。都说富人身边朋友多,可锦衣玉食的我却越过越孤单,朋友少得就只剩下阿燃一个。街上遇到的每个路人似乎都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我。甚至连亲戚都在有意回避我。除了我的爸妈,和姥爷!
其实也不怪他们,没有人愿意自己记忆里的秘密被别人肆意窥探。换作正在读这个故事的你,也会躲得远远的吧!
“不过再这样下去,爱情也不会有了吧!我这个神通广大的记忆骇客,岂不成了天煞孤星!”我有些悲观地笑话自己,合着叹息一口喝光了手中一瓶82年的拉菲。潇洒地甩手把跑车钥匙扔在了吧台上。朝着躲我躲得远远的那个酒保吼了一句。
“就拿这台车抵酒钱吧!反正喝醉了又不能酒驾!酒驾了,警察照样也得逮你大爷!因为你大爷就是个蠢得去偷别人记忆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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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安安稳稳地睡在了某个胡同的垃圾箱里。身上还像模像样地盖了一层发了霉的臭被子。恶心得我一阵呕吐。
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的脑子蒙蒙的起了大雾。
我狗熊似的从垃圾箱里翻了出来,才发现身上这名贵西装还在,钱包手机竟然都还在。看来现在连乞丐都不敢偷记忆骇客的东西了。我早已不是那个社会底层的无业游民,现在的我可是警察局的红人,因为我只需半小时就能找出是谁偷了我的东西。却恐怕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上几句心里话的人了。
但是,但是我的车钥匙呢?
我望着街心喷水池中那一身光鲜亮丽的身影,那醉意红肿的眼睛,一时竟认不出那人是谁。
这个人还是我吗?是那个曾经落魄的我吗?我不知道。
走着走着,清风拂面,渐渐唤醒麻痹的神智。我又看清了与我擦肩而过的,路人那一张张躲躲闪闪的眼神。
真的好想大喊一声:喂!我不是怪物啊!
今天是周末。我不需要去工作。但我需要厚着脸皮去把我那辆保时捷从酒保那里给赎回来。得搭上一千块?还是得一万块。又或者。
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却记不起来的约定。
我下意识地在一家机车店外驻足。呆呆地望着橱窗里一辆个性十足的红色机车,红得是那么鲜艳耀眼。如血红色的流星,一下子便抓住了我的目光。抓住了这一节拍的心跳。把我拽进一场恍若隔世的梦里。
第一次有过的场景,竟然熟悉得似曾相识,不知何时的曾经,我似乎也这样站在某家机车店的橱窗外,也是这样着迷地望着一辆机车。
“喂!将来等小生有钱了,小生开着机车,带娘子游遍整个夜之城好吗?”
脑海里突然闪过的这句话,让我彻底愣在了原地。
这场景在我的记忆里吗?这是我曾说过的话吗!?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谁说的?为什么我怎么也记不起来?
我的思绪翻江倒海,脑海中却没有任何回音。
“喂!小生现在已经很有钱了,那小生愿意开着机车,带娘子游遍夜之城吗?”
春雨的嗓音,叮叮咚咚地落在耳边。温润而熟悉,我一转头便又看见细雨檐下初见时,那一抹笑着的惊鸿。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茹笋的手指,调皮地指了指那辆红色机车。
“大姐!咱俩就一面之缘。我凭什么给你买机车?就凭你是女,我是男的吗?咱俩认识吗?”
于是我稀里糊涂地买下了那辆机车。付钱时,老板看了会我,又看了会硬往我身旁凑的她。活像在看一对扭扭捏捏拍合照的新人。可能是我买走了全店最贵的那辆车的缘故。这位老板很难得地对我这个记忆小偷报之以十分周到的笑容。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这就是稀里糊涂的缘分,我安慰着自己重伤的钱包。
“喂!你快点办手续额,晚饭后,我在那家面馆门口等你。”神秘女孩毫不见外得朝我招了招手。又蹦蹦跳跳地消失不见。
这花谢花又来的春风额!
办完车牌和各种上路手续。我还是如约地来到了面馆门口。
难得会有女孩敢和我这个记忆小偷交朋友。就让着她吧!跨在机车上的我安慰着自己。心里却早已笑开了花。
就在此时,一双手臂宛如优雅的莲花茎,环过我的腰间,洁白而修长。后背传来一片温热的潮汐。
“为了咱俩的一面之缘,出发吧!红色流星!另外路上别老想着占本姑奶奶便宜,要乖乖看路!”
这游弋在脖颈的呼吸。意乱,情迷,但我确实必须集中精力。
引擎的惊雷响起,风开始在耳边呼啸,夜色温柔地覆盖起浮躁城市,华灯初上,霓虹斑驳。机车在宽阔的街道上疾驰,引擎的轰鸣声与的心跳共振,在车水马龙间回荡。喧闹的都市,流影逐光。
神秘的女孩紧紧地抱着我,她的发丝舞动成“夜之城”无尽的长风,我俩的笑声在风中张扬,任性而自由,她的脸颊靠着我的脖颈,我感受到她温暖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我不知那是兴奋?是期待?还是对未知无畏的好奇。
我俩停在月下的江边,听江水轻轻拍打着河岸缠绵的声响。我偷偷地瞄着女孩柔美的侧脸,她呆呆地望着河面万家灯火的艳影粼粼。我恍惚在她脸上望见了月光,那月光照进了我的心底。
“菲儿!”
我竟下意识地喊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彻底让我自己瞠目结舌。我明明不认识她,我明明。
女孩却一下子哭了,点点滴滴的泪,伴着江畔那满树的樱花,在孤月下一瓣一瓣凋零。怜得我赶紧求饶。
“即便我叫错了名字。姑奶奶您也别哭啊!”
“对!我就叫兰菲儿!我就是兰菲儿啊!”
女孩流着泪,点着头。让我彻底愣住了。眼睛里只剩下她严肃盯着我的眼睛,眼眸里有星光闪烁。
“我说过你别太相信你的记忆了!这次你终于发现你的记忆在骗你了对不对?”女孩竟温柔地抱住我。温热的体温这次却无法温暖我的心。我如坠冰窟。
“你是说,我的记忆被删除篡改了!”
“而有能力篡改你记忆的人是谁?在你所谓的记忆里,高中时被霸凌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吗?”菲儿从我怀里抬起头。
我一下子便想到了那一辆辆不断出入研究所的白色面包车。
“我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阿燃!他!他篡改了我的记忆!!可为什么?”
“记住!在没搞清真相之前,不要打草惊蛇!而关于你我的记忆,我要你自己想起来。”菲儿随即给了我一个轻柔的吻,封印了我惊得有些颤抖的唇。
这是我有生以来获得的第一个吻。轻若蜻蜓点水,甜而稠密,我的大脑又瞬间宕机,甚至忘记了我自己。在这个灯火迷离的夜之城,在这个樱花伤逝的夜色里,和这个谜一样的女孩。
应该是第一个吧?我已经不敢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第二天星期天,我如约去一家咖啡馆和菲儿见面。
推开水晶玻璃门的瞬间,巧克力与咖啡豆的浓香便萦绕在我周围。菲儿就从吧台出来。对我微微笑了下。火速地拉下咖啡馆落地窗的帘幕,并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了玻璃门外。
又亲手为我沏了杯摩卡,带着歉意地吐了下舌头,坐在了我的对面。手边还很少女地抱着一个皮卡丘玩偶。
“没办法!现在的你太出名了。人们会不自觉地留意你。咱俩谈话会很不方便。”
“知道!这样更好!”我若无其事地笑笑。“这家店是你的?收入一定不错吧!”我不由得打量起这家文艺里透露着奢华的咖啡馆。又摸了摸屁股底下松软的真皮沙发。
“和你一样,现在的一切,包括我现在悲惨的境遇,都拜那个人所赐。我只想拒绝,却又没法拒绝,因为小女子也得生存啊!”菲儿低着头,机械地搅拌着自己的咖啡,刘海落下来,掩埋不知悲喜的眼眸。
“你是说阿燃。你也认识他?也就是说我们三个应该彼此都认识。那为什么我记不得你?为什么他要篡改我的记忆?”
“还记得我跟你讲的外星人的故事吗?”菲儿又开始玩起了神秘。
“得了吧!还外星人!这故事也太扯了吧!咳咳。”我的笑声被咖啡呛出了眼泪。
“难道篡改记忆就不扯蛋了吗?你觉得篡改记忆这项跨纬度的技术会是人类发明的吗?”菲儿的殷桃小嘴继续小口喝着咖啡。搞得嗓音也跟着嘟嘟着“那家研究所,你就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吗?”
是啊!奇怪的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穿着奇怪的银色制服。他们的记忆IP也并没有显示在系统的显示器上。他们或许进行了系统加密,又或许。
还有那一辆辆不断出入研究所后门,却不知运输什么的白色面包车。他们又把那么多货物卸到了哪里?研究所里根本就找不到啊!
我陷入了沉思,思绪随着杯中咖啡的香气一起发散开去。
难道研究所里有我进不去的地方吗?可六层楼的每一个房间阿燃都带我参观过了呀!并没有任何异常。六层。电梯。等等!
每次去往六楼,电梯中途都会莫名的加速,又减速。
“这是这部老电梯的老毛病了!总是修了又坏,坏了又修,到最后修都懒得修了,反正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就随它喽!”
阿燃是这样解释的。但如果,如果电梯根本没坏,而是他们有意为之呢?
六楼其实是七楼,那么这栋楼就一定藏着一个外人察觉不到,也进不去的真正的第六层!
可我又如何在不被他们察觉的前提下,进入这诡异的第六层呢?
当我喝下杯子里最后的一口咖啡,我望着菲儿怀中的皮卡丘,一个有点疯狂的想法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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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菲儿道别后,我便站在一家宠物店摆满鼠笼的货架前。
“客官这是要买仓鼠吗?”
膀大腰圆的店老板见我这一身西服,连忙一脸毕恭毕敬地小步来到我面前,毫不在意我就是记忆小偷。热情地炫耀起自己店的宠物鼠。甚至还十分投入把手伸进笼子。卖弄地挑逗着它们。
“您看看!它们多可爱,多嗨皮!多。哎呀!”一只金丝熊狠狠地咬住了老板肥短的手指。
“多有警惕性!”老板咬着牙强颜欢笑着。
”你这有没有老鼠?”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客官真有眼光!和老鼠一样有长尾巴的那叫花枝鼠,个大,更聪明!不怎么怕人,撸起来还贼爽!客官请移步,随我来。”老板继续猛夸!把我引到花枝鼠的大笼子前。又突然回过味来。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客官!您说您要啥?”
“耗子!家里闹耗子的那种耗子!”我不得不说得更直白些。
“客官口味真是与众不同!一看就不是凡人!花钱在宠物店买大耗子玩!”老板脸上堆满了笑容。马屁拍得我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你们店有没有?我要十只!活蹦乱跳的。”
“有!有!有!”老板伸出自己带着血的手指,做了个国际通用手势。一脸荣耀地点头。
“只要客官的银子到位,本店就啥玩意都有!”
第二天我就把装着十只老鼠的纸箱顺利带进了研究所。丢在办公室靠近通风管道的某个不易察觉的夹角处。并在通风管道里洒进了点奶酪。
“早上好!”
一路上,我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对每一个遇到的同事问好。没引起任何怀疑。因为我已经将老鼠提前麻醉。而且我的日常工作就是从警察局拿回来的嫌疑人档案中找记忆线索。
“对了!废品仓库快堆满了!不如我通知废品收购站。让他们来处理下?”我还是照例跟阿燃打过招呼后,加上这一句。
“这种小事,你自己做决定就行。阿一!你和他们不一样,在这里你不是雇员!咱俩是兄弟。”
阿燃又给了我一个熊抱。
“是啊!兄弟!篡改兄弟记忆的兄弟!”我在心底谩骂了一句!
耐着性子等到了第二天上班。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系统屏幕。
不得不说,老鼠真是一种足够聪明的动物。聪明到记忆网络系统能够扫描出老鼠的记忆IP。而我要做的,就是黑进它那贼头贼脑的小小的脑子里。
变成一只老鼠!我一定是疯了!我兴奋异常地按下回车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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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习以为常的酥麻的痛觉,不过在粘稠的黑暗里,这一次的酥麻感却好似化作一双大手,把我的身体越捏越小,越捏越小。如同我的身子只是一块柔软的橡皮泥。直到周身一团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传来温热的体温。我发现我躺在一个狭小灰漆漆盒子里。
整个盒子随着某个人的脚步,上下颠簸。
“早上好!”
而我的声音在盒子外打着客套的招呼。透过我故意留出的缝隙,我甚至能看到我那副带着社交面具的脸。
我在微笑,可此时我又是盒子里的老鼠,这分裂般的感觉奇妙得无法言喻。
看来昨天我对老鼠的麻醉不太彻底啊!我躲在这只老鼠的记忆里懊恼地想。
终于我把盒子放下。应该就在那个通风管道附近吧!
“吱吱吱!”身后的“同伴们”一只接一只地恢复了活力。而“我”早已经从那个缝隙中钻出,开始在我的办公室内瞎溜达!
“去通风管道!去通风管道!你个蠢货!”躲在老鼠记忆里的我咒骂着这只蠢老鼠昨天的记忆。
“对了!废品仓库快满了!不如我通知废品收购站。让他们来处理下?”
“这种小事,你自己做决定就行。阿一!你和他们不一样,在这里你不是雇员!咱俩是兄弟。”
上方传来我和阿燃的谈话声。而此刻的“我”“呲溜”一下子躲到了桌低的角落里,忐忑不安地死死地仰头盯着这两个危险的高大人类。
于是我目睹了两个老爷们在熊抱。真是辣眼睛!
终于闻到了奶酪的美味了。老鼠终于顺着我昨天留下来的诱饵,和“同伴们”争先恐后地钻进了通风口。开始了我为它们提前设定好的旅程。
眼前一片昏暗,“我”在憋屈的通风管道内肆无忌惮地穿行,在不同的科室间搜寻食物。
有好几次被“女同事”们看到。可她们竟然一点也没有冲着“我”这只老鼠尖叫。真是怪了!
“数目终于凑齐了是吧!好!我知道了!”
直到我听到阿燃跟某人通话的声音,从通风管道外传来。阿燃通常只在研究所的高楼层出入,也就是说老鼠已经在往楼上爬了!
可数目是什么?那一辆辆的面包车。他们在偷偷地运送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终于,这只老鼠从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楼层的管道里钻了出来。
这个楼层没有任何围墙,整层似乎都是一座巨大的仓库。整洁的陈设,昏暗的照明,在一排又一排冰冷的银色金属罐体上反射着斑斑点点的光晕。无数管子井然有序地彼此相连,那管子像极了医院ICU病房的生命维护系统。
这里怎么还有医院的设备?罐子里养着的是啥?外星人?
直到这只老鼠终于抬起自己灰溜溜的脑袋,罐子里的东西让我彻底目瞪口呆。虽然这目和口都不属于我。
这一个个罐子里面竟然安详地沉睡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或幼儿!
阿燃的研究所竟然在盗窃婴幼儿!
我一把扯掉头显,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才老鼠记忆里的一幕让我汗流浃背。
这么多被偷走的婴儿,为什么社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警察局没有音讯,也就是说没有失去孩子的父母报案,可为什么没人报案呢?
如果生过孩子的父母忘记了他们生过孩子呢!?
我惊惧地望着身旁安安静静的记忆神经网络系统主机。我最引以为傲的机器,此刻却如死神般狰狞恐怖。它那吞没众生记忆的屏幕依然亮着,如死神吞噬一切的獠牙。
原来阿燃竟然在利用这条台能篡改任何人记忆的机器,盗取婴幼儿!
我按住狂乱的心跳,把这一幕罪恶的照片,从系统里打印了出来!直奔顶层阿燃那高高在上办公室!
阿燃!你这个混蛋!
“你终于发现真相了!恭喜!”
阿燃望着眼我手里夹着的照片。竟没有一丝慌乱和焦虑。似乎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让我想想你是怎么搞到这些真相的。”
王座上的阿燃优哉游哉地点着自己的脑袋。
“额!难怪今天会有人告诉我,咱们干净整洁的研究所里竟然闹起了老鼠。原来那个老鼠就是你啊!呵呵!”
“不!你才是那个老鼠,那个偷走无数孩童的老鼠!你这等于杀了无数个妈妈和无数个爸爸!你知道吗?”
我失去了理智,沸腾的怒火化作力量,我一把把他从他那无数罪恶堆积起来的王座上提了起来。火红的眼睛逼视着若无其事的眼睛。
“可他们根本就不会记得他们有过孩子呀!没有记忆就没有情绪,仇恨又从何而来呢?”阿燃竟然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脸上竟无没有半点悔意。
“阿一,你应该知道,无论这个研究所盗走了再多的婴幼儿,只要把这些麻烦的记忆从那些可能会制造麻烦的人脑子里消除。那么在芸芸众生的眼里,人类命运研究所就永远是那个除暴安良,维护社会正义的良心组织。而你,我们的记忆骇客,你永远都是我们研究所的金字招牌。可以让我们研究所一直合理合法地存在下去。阿一!我说过,记忆决定了人的命运。而你我掌控了记忆。所以你我就应该成为人类命运的主宰。”
“原来。”我早应该早就想到。“原来我这“金字招牌”,只是你们用来作恶的掩护。稀里糊涂地成了恶的帮凶。”
阿燃不慌不忙地整理起被我捏皱的衣服。“呵!罪恶,罪恶和我有什么关系?”阿燃重新新坐回到自己的王座上。脸上的平静得如清风吹过水面。
“因为我才是受害者啊!一辈子都只是个受害者!阿一!如果一个可怜的孩子,从小被霸凌到心理扭曲,甚至内心滋生出了魔鬼。那么他对这个世界做出任何的反击和报复,就不再是他的罪恶。”阿燃望着一旁笼子里,如今那个像狗一样冲着我狂吠的霸凌者。简直真的如狗一样地在护主。可阿燃望向他们的眼眸里,依然有火焰在熊熊地燃烧。
“是这些霸凌者塑造了现在的他。所以他罪恶就该由那些霸凌者承担。被霸凌的孩子永远都只是个受害者,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不!阿燃!不是这样!这个世界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的。”我想为这个世界开脱。阿燃却将眼睛里的火焰转向了我。
“阿一!你觉得你就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吗?难道你的心底就没有半点罪恶?”
“我!我的记忆都被你篡改了!你就是这么对待我这个好兄弟的吗?”我的火终于又起来了。
“好!我告诉你你真实的记忆是什么样的。”阿燃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癫狂的狞笑,一步步地向我逼近,逼着我一步步的后退。
“真实的你只是个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被那些恶人霸凌,被逼着喝下他们的排泄物,却连个屁都不敢放的窝囊废!你的罪恶比笼子里的那三条狗还要邪恶!咱俩可是发小啊!阿一!你却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这么欺辱!”。
“我我。”我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后背紧紧地贴着厚重的门板。
“不过我理解你,因为当时哪怕你只说出半个不字,那么下一个喝尿的人就是你了。但我无法原谅你!作为发小,我无法原谅你!你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我把我被霸凌的记忆复制给了你。另外,你有没有考虑过,作为前任公司优质员工的你,为什么也会被裁员?呵呵!所以,再见了!我的兄弟。”
大门应声而开,那两个第一天把我迎进研究所大楼的双胞胎女人,铁钳一般牢牢地抓住我的肩膀。强壮得一点都不像地球的女人。
“但作为兄弟,我送给你的别墅,豪车和票子,我不会收回。但咱俩的缘分就此了结!不要再妄图阻止我了!阿一!你知道的,即使你把你所谓的证据送到了警察局,研究所的记忆系统也能在转瞬间就把证据的记忆从警察的脑子里抹掉。所以你想告发我就尽管去告发好了。而你根本就不知道的是,我背后势力有多么强大!”
我被那两个女人一步步拉走。我脑海里突然有个声音,我急切地把它喊了出来。
“那就让咱们这俩发小最后再斗一场蛐蛐吧!在菲儿的咖啡馆!明天!我会等你!但你敢来吗?阿燃!你敢来吗?”
大门“啪”的一声在我面前关闭了。
但阿燃听到了我的约定,他一定听到了,因为我看到了他眼角的泪光,在莹莹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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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不知这次又有什么别具一格的创意?” 膀大腰圆的店老板再一次迎了上来。
“你这里有蛐蛐吗?”
“有,您来了那就必须得有。客官又开始对斗蛐蛐感兴趣?还请贵客移步。”老板领我走向“唧唧。”的昆虫区。
我看着一只只被关在罐子里,拼命叫唤的蛐蛐,突然有些感伤。小时候,我和阿燃最喜欢的小家伙啊!
“不过我至少得要30只蛐蛐!”
“这格局高啊!客官!您这是要组个蛐蛐交响乐团!?”老板两眼放光。
第二天的咖啡馆,还是那个桌,我和菲儿守着各自的咖啡,默契地都不说话。
我们在等一个故人,在等扳回一局的机会。
可那个人真的回来吗?在檀香淡淡的香里,桌上杠里的蛐蛐焦躁地“啾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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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终于被推开。露出阿燃面无表情的脸。
他望着桌上的蛐蛐,故意冷笑。
“你俩设局让我来,不会真的只是再斗斗蛐蛐吧!”
“你以为呢?”我把为他切好的咖啡递给他。
他果然没有接,只是懒散地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摆出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我把杯子放到他旁边。
“怎么?是想下迷药迷晕我?我不得不告诉二位,如果一个小时我没从咖啡馆里出来,那么我也不知道外边那俩银色制服的家伙会干些什么?”
“看你想到哪去了。咱俩发小好久没斗蛐蛐了吧!”我和菲儿都喝下自己杯子里的咖啡。心照不宣地笑笑。
“好!那就最后斗上一局。”
还算爽快,但面前的咖啡还是一口未进。
于是都忘记过了多少个年头,曾经树下的两个小屁孩,再一次围在一个罐前。心里却各怀鬼胎。再也找不回儿时那畅快肆意的笑声,那笑声里不带一丝伪装。而此刻刻意挤出的笑容里,却只有让人感到无尽的凄凉。
我俩照旧各自挑选了一只蛐蛐。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我冲他笑了笑。
“只怕是外甥打灯笼,照舅!”阿燃依旧无动于衷。
直到我的蛐蛐的口器已敏捷地喵向了对方的大腿。
“不!快点转身反击!”阿燃终于紧张起来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蛐蛐狠狠地咬住了阿燃蛐蛐的大腿。
“你。你。”阿燃终于开始神志不清!
“这檀香才是迷药!”
燃愈加紧张的神经,反而加速了迷药的药效。
“对!咖啡里的才是解药,是你自己不喝的。”我长叹道。
阿燃颤抖的手试图去拿杯子,手中止不住抖动的杯子却在送到嘴边之前跌落地摊上。
“我明白了。”阿燃还在强打精神。望着我这个发小的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敌意。“不过你们只是白费力气,只要我不主动回忆,你们就休想黑进我的记忆。”
“你会不会回忆,恐怕已由不得你了!我为你准备了这么多蛐蛐。这属于儿时的声音。”我的这一句话,阿燃恐怕已经听不见了。他已尸体一般沉沉地睡去。
我和菲儿手忙脚乱,终于把他抬进了里屋。那台从仓库里偷运来的初始记忆机器早已安静地守候。
七手八脚地将电极贴满了阿燃的额头头。在三十只蛐蛐的奏鸣曲中,我在系统上输入那段记忆所在的时间节点,戴上了改良后的头显。紧握挂在胸前的摄像机,期待着那酥麻的痛觉。
“啾啾。”
“知了,知了,知了。”
又是无尽的,粘稠的沼泽,彻底吞噬了眼前模糊混沌的咖啡馆,我在无尽的黑暗虚空中坠落,坠落。忽然,四起的蝉吟汹涌起绿色的波涛。我似是天上掉下的石头,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坠落,树枝划得我的手和脸好疼,终于一屁股掉到了水泥地上。
我揉了揉摔痛的屁股,万幸!挂在胸前的摄像机被我顺利从现实世界带了进来。不过此时身上的西装已变成了青白相间的。校服!?
“叮铃铃!叮铃铃!”的下课铃从不远处的那恍如隔世的红色教学楼上欢快地敲响。
我审视着我这一身有点耷拉的校服,摸了摸我的。清瘦的脸!
我顺利地回到了我的高中岁月,不!确切的说,是以当年那个高中生的身份,进入了阿燃的高中记忆。愈加清晰的思绪加速地转动。
如果阿燃将他的记忆复制给了我,那么此刻应该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而他现在应该是在。
我喵向学生厕所的方向。
我不由得深呼吸,因为我知道我将要面对的,将是属于我和阿燃最黑暗的过去。
“喂!阿一!你要去哪?去找那三个牛魔王送死吗?”
有人从身后追过来拍了我一下,我一回头便看见一个戴着圆眼睛的男生。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李。”我在脑海里思索片刻。摸了摸我胸前的摄像机。“李想!有个重要的事情务必拜托你!”
“什么?”猴子李想对着突然客客气气的我皱起了眉。
“事情完成后,我家的那台PS3和所有的游戏光盘,就都是你的了。”
“喂!燃!准备好开始享用今天的屎尿大餐了吗?哈哈!你看他那狗样!哈哈哈!”
是那三个魔头粗鄙的嗓音。哼哼唧唧的,那声音甚至至今都让我感到恐惧,这恐惧让我脚步都愈发地忐忑,甚至止步不前。
“嘿!阿一!你现在可是个成年人!三头高中肥猪没有什么可怕的!”
厕所白色的瓷砖,冰冷如刀的光泽刺痛着我的神经。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生平第一次大步踏进了那个被那时的我视为阎王殿的地方。
“哎吆!阿一也来了!来来来!陪哥几个一起围观你最好朋友吃大餐!哈哈哈!”
瘦小的阿燃被那三头膀大腰圆的猪,逼跪在满是尿液的小便池里,整条裤腿都被尿液湿透,却仍旧一动都不敢动的伫在那。曾经阳光的男孩,此刻却只能当一条案板上待宰的肉。
重映的记忆,甚至让我都两股战战。我强迫自己回头瞟了一眼对面墙高处的镂空的窗户。
那个狭小的窗户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不!今天咱们换一种玩法!呵呵!”生平第一次,我藐视地望着这三头高个子的猪!
“小子!你这表情不对啊!你个臭虫难道想坏了俺们哥仨的规矩?你也想吃屎吗?臭虫!”
为首的那头猪,肥厚的手掌说着就要上来推我。可我早已对着他来了一个猛冲。
“咣当!”那头猪重重地跌坐在地。直接一屁股坐进了便池里。尿液混着骚味淋湿了下半身!
那头猪却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仿佛在望着一个疯子。
“你逼人喝尿的规矩该改改了!猪头!”我嘲笑着。
“我让你喝尿你就得喝!你们两个还愣着什么!直接把这臭虫的头给我按进大便里!”猪头脸上有横肉在飞。
另外两头猪向我扑来。身材上的绝对优势,狠狠地把我的身子压在了地上。
“你还在等什么?阿燃!他们那死鬼爹没那么高高在上!别忘了!咱们也是未成年人啊!阿燃!咱们不比这三头猪低贱!咱们是人!不是猪!”被重重压在瓷砖地上的我拼命地冲着瑟瑟发抖的阿燃大喊!不甘受辱的呐喊最后变成了求救!
“救我!阿燃!救我!”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只能总结成:阿燃真疯了!
多年积蓄的屈辱让他瘦小的身子爆发出毁灭一般的力量!三次闪电般地横冲直撞让另外两头猪也重重的摔进了便池。
平生第一次,被霸凌者和霸凌者扭打在了便池里。阿燃疯了一般地撕咬着猪头的胳膊。
“不!阿燃!这样不行!不行!”
没有办法!我这边只能放弃反抗。于是无数的拳头便硬生生地砸在了我的身上!我甚至感受到了温热的血液的流淌。
“快住手!你们在干吗!疯了吗!”班主任的吼声,终于姗姗来迟!
那三头有钱的猪直接被拉去了医院疗伤,而没钱的我俩只能在学校医务室里包扎伤口,可我和阿燃却一边喊着疼,一边望着彼此被揍成猪头的脸,笑得像个傻子!平生第一次笑得像个傻子。
原来当你被霸凌时,你是可以反抗的,青春昂扬的天空永远不会因为霸凌者的作恶而塌下来。因为霸凌者只是纸老虎而已。
当我摸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屁股,小心翼翼地坐到教室记忆里的座位上,前桌铺着粉色壁纸的空座位上传来淡淡的香。
肯定是某个女生的座位,可为什么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可这香气又为何如此的似曾相识?我的脑海问号丛生。
“报告!不好意思!老师!”门外传来一声婉转的嗓音。似一只雀鸟误入了青春。这嗓音更熟悉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教室门口。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她的面颊绯红了一片。回忆里的那细雨屋檐下,吹涌着那夜机车上爽朗的风。
是她!是她!不过此时的她更加的年轻。规规矩矩地穿着浪费身材的校服,还梳着只会属于少女的马尾辫。此时的她瞟了眼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又凶了我一下。我乖乖地把视线放回到黑板上。一包巧克力却被丢到了我的桌上。还有包装盒上那在跳舞一般的娟秀字体。
“送给不屈的英雄!不对!是猪头!
前桌敬上!”
我望着她俏皮的马尾。无数记忆碎片连成一片,海浪般翻涌。那些被阿燃篡改掉的青春胶片被重新放回到记忆的投影机里。
原来,她是为我买巧克力去了,甚至不惜上课迟到。原来,咱俩认识得这么早!原来,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突来的兴奋,让我忍不住去踢她的凳子。一下又一下。
她终于忍无可忍,回头给了我一对刀子似的目光。
“哈哈哈!”我再也忍不住了,在这节严肃的英语课上,再次笑得像个傻子!瞬间成了全班的焦点。前桌懊恼地把头埋进了课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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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是谁把我儿子欺负成这样!”粗鄙的吼声终于在楼道里回荡。越来越近。
我望向阿燃的座位,他果然在发抖,我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声告诉他。
“别怕!兄弟与你同生共死!”
他终于冲我笑了笑,不抖了!
教室门被一脚踹开,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大步踏了进来。黑色的墨镜环视了整间教室。连校长都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他那狐假虎威地的宝贝儿子,贴满创可贴的脸,得意忘形地藐视着我和阿燃。得意忘形得像是即将要一脚踩死我们这两只臭虫。
“我!”我第一站起来!
“还有。我!”阿燃也终于站起来。
那纸老虎却愣了一下。继续喷着愤怒的鼻息。
“好!很好!你俩把我儿伤成这样,等着吃牢饭吧!两位!”
“那你儿长期霸凌同学,逼迫他们喝尿,甚至把粪便往他们脸上抹,这个罪过,你那宝贝儿子担待得起吗?”
“我儿子霸凌!?呵呵!”纸老虎笑着回头望了望自己那宝贝儿子。“你霸凌过他们吗?”
那头猪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哈哈!我儿子说了,他没霸凌过任何人。你们这些三流学渣,想要诬陷好学生。你们谁敢证明?敢吗?”纸老虎笑得放肆而狂躁。
“我能证明!”菲儿第一个站起来。“你儿子霸凌同学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你这女的,真是不知羞耻额,竟然傻到举报别人霸凌!难道你也被霸凌羞辱过吗?哈哈哈!”
这还是个知廉耻的大人该说的话吗!?多肮脏的一颗心。
“我证明!”“我证明!””我证明!”
终于群情激奋,一个接一个站起来指认的同学已成燎原之色。
“你!你们!”纸老虎被他面前,全班黑压压一片的中学生几乎全都站了起来。
“吴校长!你看看你们的学生!如果今天你不开除了这些无法无天的学生,还我儿一个公道的话,我公司对你们学校接下来的赞助,我看就不用谈了!”
纸老虎终于亮出了他的杀手锏。那我的也该到了吧!但愿猴子那边顺利。
“同学们!”校长刚要发声。一个制服男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纸老虎耳边耳语了一阵子。
“不!不能让记者进来!决不能!”纸老虎的脸上终于露出慌乱之色。
是反击的时候了!我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
“抱歉了!大老板!知道为什么记者会来吗?因为你儿子在厕所便池里霸凌同学的视频,我已经交到他们手上了!让我想想,有新闻台,有市报社,有小报记者,还有本市你能叫得出名的所有自媒体。”
“你!”纸老虎彻底怔住了!
“而且即使你拦得住记者,但你拦得住警察吗?我顺便也送给他们一份。”
窗外警笛恰到好处的开始雷动。为这一幕对决奏响最振奋人心的BGM。
敌人嚣张的气焰已荡然无存。
“看你给老子惹的好事!”纸老虎无处发泄的怒火只能发给自己那倒霉儿子。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爸!爸!你不能不管我呀!”那头猪丧家犬似地追了出去。
全班爆发出一片胜利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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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常去的天台上,我,阿燃,菲儿,三个主角团并排坐着。任晚风肆意吹拂满脸仍在作痛的伤疤,仿佛那是一个又一个耀眼的军功章。优哉游哉地耷拉着两条腿,踢踏着此刻慵懒的时光。
故乡小城的星光璀璨,我贪婪地欣赏着这一幕回忆里才有的星光。久久地不愿说话。仿佛只要我一开口,这醉人的星光便会吹灭了。
“原来,我也可以不那么窝囊!”阿燃恍然大悟般地喃喃自语。
“是啊!如果你早一点觉悟,那么未来的一些悲剧就不会发生。可惜啊。”我故作高深地悠悠地说。
“小子!你好像话里有话!”菲儿毫不客气地瞪了我一眼。“哈哈哈!”我却被她噘起小嘴逗笑了。
“你还敢笑我!吃姑奶奶一拳!”
姑奶奶那软软的拳头却正巧锤在了我受伤的胸口。
“咳咳!”我痛苦地哀嚎。
“很痛吗?对。对不起!”
拳头变成了温柔的抚摸。弄得我整颗心痛并快乐着。月光下,看着她为我心疼的模样,我突然好想吻她。却又立马止住了。
因为我看到了一旁阿燃的表情,快乐的笑容里包裹着的却是清清楚楚的哀伤。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你俩长大想干什么?”
“我只想着长大以后能不再被欺负,能够复仇。可现在,我突然不想了!”阿燃笑了出来。
我长叹了口气。
“我要我的如意郎君骑着机车,带本小姐周游全世界。”菲儿豪气满怀!
“明白了!你的如意郎君已经记下了!”我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可怜巴巴地瞧着被我气笑的菲儿!她繁星下的笑容里闪烁着调皮的虎牙。
“你小子想得真美!”还好,菲儿放弃了揍我。
“不过本大仙掐指一算,你长大后极有可能只是个咖啡馆老板娘!”我做个掐指算命的动作。
“切!你小子又知道了!”菲儿懒得理我。
有星光坠落,似为这一趟阿卓的记忆世界之旅画上圆满的句点。
“快许愿!快许愿!”菲儿慌了神。
我贪婪地看着我高中时代的那个她和他,那个无敌可爱的她,那个终于学会反抗的他。贪婪得不愿醒来。
可我知道,这只是阿燃的高中记忆。而在真实的未来里,我们三人的大冒险也许还并未结束。于是我许下愿望!
“我愿我们三人也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并肩迎战未来的敌人。不论那个敌人是多么强大!”
“喂!笨蛋!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了!”
可我已经闭上眼睛,摘下了头戴显示器。
再次睁开眼,却依旧看见了菲儿长大后成熟的脸。失去了一抹雀鸟的天真,却添加了燕尾蝶浓浓的妩媚。我更像是看见了久别的故人。
“燕尾蝶”一脸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别说话!趁那个家伙还没醒!”
我一把把菲儿拥进怀里,闭上眼,深深吻了下去。
唇与唇相触的那一刻,仿佛高中时代千万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放学路上单车后座上的歌声,这吻,既有着高中操场月下的柔情和毕业季走走停停的回眸。又有檐下重逢的喜悦和淡忘,两只舌头在彼此的口腔中交织缠绵,仿佛在跳一曲迟到了近十年的华尔兹。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劳动成果了吧!”菲儿梳理了下被我弄乱的头发,板起脸来。
“虽然没法修改历史,但我还是成功修改了阿燃的记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已被推倒。还是阿燃的那句话,记忆决定了命运。所以。”
“那你也认为记忆决定了命运吗?阿一!”菲儿倒了杯橙汁递给我。“阿燃把自己被霸凌的记忆复制给了你,可你却并没有变成他一样的魔鬼!他。”
“我都干了什么!?都干了什么!?”
阿燃从满眼的泪光中醒来。
我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第一次真心诚意的拥抱。把自己那杯一口未喝的橙汁又递给了他。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你绑架这么多婴幼儿?”
“阿一,菲儿,你俩感受过最彻骨的绝望吗?”阿燃答非所问。
“什么?当初失去工作的我,差点连未来都没有了。”我有点接不上话。
“工作!!对!就这那份让人绝望的工作!”
“那时职业学校毕业的我,没有啥学历,所以根本就找不到工作。走马灯一样一家公司一家公司不停地面试,只换来一张又一张嫌弃冰冷的臭脸。甚至大多数时候,他们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我。
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本市那家最大的上市公司竟然主动找上我,薪酬更是高得惊掉了我的下巴!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都没问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因为我上了年纪的母亲突然病重,我需要钱,我需要钱啊!”
“直到我见到了公司的老总,才知道我已经彻底掉进了绝望的地狱。”
“是高中的那三头猪,是高中那三个活阎王啊!他们高薪雇我的缘由竟然是当年霸凌我上了瘾。于是高薪聘我继续遭受他们的霸凌!无止无休的霸凌!”
“可好不容易长大后的我,却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为了我妈,我只能接受这份无尽的折磨。签了合同的我,甚至连告状的权利都没有了。”
“直到我遇到了他们,又或是她们。因为他们雌雄同体,没有性别。
你们还记得那年的火星陨石坠落地球的新闻吧!新闻报道说那个陨石找不到了。
他们是某个外星的文明,在火星背面建造了人类观测不到的基地。他们一直在研究地球,研究人类。
他们迫切地需要在地球上找到一个代理人!我成了他们最佳的人选。因为那时的我,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彻底毁灭肮脏至极的人类。
他们将篡改人类记忆的技术和设备给了我,并派他们自己人,伪装成地球人,帮我报了这血海深仇,又协助我成立了命运研究所。
他们想要的很简单,就是拿人类婴幼儿做实验,把这些还没形成记忆的婴幼儿催化生长,短时间内催生成大人,再把这些被彻底洗脑的大人变成只服从于他们的傀儡送回地球。最后利用记忆神经网络系统,让他们成为地球各个国家政权的最高统治者,控制军队。这样他们便可以堂而皇之地任意掠夺地球资源,霸凌全人类!
就像他们对其他文明星球所做的那样。而记忆篡改技术,便是他们百试不爽的法宝。
他们承诺我,事成之后,我将成为他们的地球代理人。成为地球最高领袖。”
“可是阿燃,等他们控制地球政权后,你这个地球工具人,对他们还有什么用处吗?”听完这个疯狂又扭曲的故事,我的内心只剩下无法言语的苍白无力。
“没有!”阿燃深深地低下了头。杯子里的橙汁一口未进。
“失去了一条大腿的蛐蛐,无法继续为人类提供手足相残的乐趣,那么等待它的结局又会是怎样的?”
“别说了!阿一!别再说了!”阿燃的头埋得更深了。菲儿温柔地抱了抱他。又无奈地看了看我。
在这种情形下,我也只能点点头了。“咕嘟。咕嘟。”地仰头,把橙汁一饮而尽。
“咳咳!所以阿燃,就像高中的那一天一样,到了咱们反击的时候了。你还记得那夜星空下咱们仨许下的愿望吗?”
“一起并肩迎战未来的敌人。不论那个敌人是多么强大!”阿燃的眼眸里有了星光在闪。
“所以?”菲儿一脸期待的望着我。
“所以!”我看了眼墙上钟表的时间。一个小时的时间还差一分钟。
“所以是时候把门外的那俩外星人放进来了。咱们也拿他们做做实验。菲儿!你这里有防狼电击枪没有?”
科幻照进了现实。我们仨真的走进了那艘即将飞向火星背面的飞船。研究所第七层除了阿燃的宫殿,竟然还暗藏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飞船泊机平台。
几十个穿着银白色制服的“前同事”将隐秘楼层的婴幼儿陆续转移进银箭造型飞船的“肚子”。而我和菲儿则作为阿燃的副手,一起被他的外星“主子”请去瞻仰他们发达的文明。好比清朝的李鸿章被请去了美国。留下的研究所,已空无一人。
而此刻我们仨正站在舱门内,对着飞船纯白色的极简设计驾驶舱惊掉了下巴。
眼前的景象和脑海中想象出的科幻片飞船的形象天差地别。没有任何操控杆和操控按键,连个驾驶座也没有,甚至连科幻片里无处不在的屏幕也不见踪迹。只有一个浑圆的白色金属球体对着视野无比宽广的瞭望窗。瞭望窗外的楼层外墙壁正逐渐张开,拉开了此次太空大冒险的帷幕,露出暗夜无边的浩渺。
白色制服的“人类”终于褪掉了人皮面具一般的伪装,露出与异形电影类似的狭长头颅,蓝色皮肤,只有三个粗壮手指的手按在金属球上,玻璃珠一般橙色的没有眼睑和眉毛睫毛的眼睛。俯视着瞭望窗外万家灯火的人类城市。同时还不忘用学到的人类语言向我们三个地球人类显摆。
“我们星球的飞船,是直接通过意识来操控的。所以不需要学习任何的驾驶技术。正如我们星球所有需要掌握的知识,都不需要付出任何的时间去学习,因为我们星球文明早已实现了记忆共享。而反观你们地球人类,却要要耗费近20年的时间,才能掌握一个领域的基本技能。如此原始落后的你们,又有什么理由不被我们所统治!成为“上帝”的选民,是你们的荣耀!当然,为了确保实验活体们的健康,飞船模拟了你们地球的重力。”
我真的很想上去揍他。却又只能一动不动。我看到了悬浮于他腰间的那支“笔”!它因该能在我发动攻击时的瞬间就把我干掉。子弹?激光?或是别的什么。
地板传来微微的震动,飞船的引擎已启动,根本感受不到离弦之箭的过程。恍惚之间,我的魂还留在七楼的原地,可飞船里的身子已高高地立在万里高的苍穹。驾驶舱的前半部分的飞船壁竟已全部变成透明的瞭望窗。
我低头望见人间万家灯海,又如仰望璀璨繁星。此刻地上城市如糖纸般铺展,车水马龙勾勒出细细长长的脉络,转眼整片大陆,整片海洋愈发地显现出轮廓。
恍惚坠入了梦里,眼前的一切突然缥缈得不真不实,我的右手在口袋里攥成拳,拳头里的小东西传来温热的体温,
此刻好像只剩下这个小东西是真实的。它里面藏着此次大冒险的真正目的, 藏着人类最后的希望。
直到地球也变成了高中地理课本上的样子,缩小成蓝白相间的天体,被星尘妆点。被孤月围绕,也许用不了多久,视野里的地球也会在归于浩渺的星尘。就像它本该有的样子。看上去并不特别,却蕴含着无数文明轮回中,那一声声潮涨潮落的叹息。
菲儿握着我的右手,握得更紧了。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生死相依。
在这个外星人环伺的飞船和宇宙,三个地球人能够依靠的只剩下彼此了。
我忍不住瞟了眼和外星人站在一起的阿燃,我看不到他脸上的悲喜,只看到他的手不止一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准备好了吗?”我左眼前的通讯眼镜里的接收到了菲儿用脑电波发来的短消息。
“准备好了!只要能和你死在一起,去哪都行。哈哈!”
我冲并肩而立的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可我真的。真的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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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了在虚空中航行了多久,经过了几次加速。终于,那颗橘红行星在视野中央越变越大,直到填满了整个视野。
飞船从无数光秃秃的橘红山脉间穿行,最后一头钻进一条类似东非大裂谷的巨大裂谷。
而猩红色大裂谷内部,竟悬浮着一座无比巨大的闪耀着银色金属光泽的城邦。
飞船稳稳地停泊在银白色金属构筑的停泊平台。
一群大脑袋的外星人穿着白色的制服,学着地球人的样子排成迎宾的队形。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手握血红色的枪支,让热热闹闹的欢迎典礼更像是押解犯人上刑场。
队伍尽头的那个个子最高的外星人却穿着纯黑色的制服,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也学着地球人的样子,向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如一个黑洞,客客气气地守候着三个即将被吞噬的猎物。
看来在这个星球的文明里,白色只是黑色的奴仆。
在这个外星的国度,光明难道也只是黑暗的奴仆吗?
“欢迎欢迎!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呵呵呵!”外星首领模仿着地球人的笑声。却如电子音一般让人觉得冰冷而诡异。那声音绝对不是从某个生物的声带里发出的。
我们仨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鞠躬回礼。随即被迎进白色的大厅。大厅里也被模仿成地球人宴会厅的样子。铺着红色的毯子的餐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银质餐盘,盛满各色地球美食。但更多的却是一堆堆类似果冻布丁一样黄黄的东西,大概就是外星人的特色美食吧!外星人首领端坐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上,如同阿燃研究所顶楼大厅里的样子。
宴会随即开始,却没有敬酒的环节,也没有任何主持词。白衣外星人直截了当地吮吸起恶心的“果冻”。而特意为我们仨准备的美食,我们却一口都不敢动。这不免让宴会有些尴尬。又或许尴尬的只有我们仨。
“首领大人!”阿燃打破了沉默。“我们三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吃过饭了。不如干脆进入下一个环节,让我们下等的地球人,参观一下贵文明发达的科技如何?”
“很好!带那对地球男女简单参观下吧!不过阿燃先生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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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三个顺顺利利地兵分两路。
我和菲儿手挽手,被两个持枪的白衣外星人领出来大厅。进入一条似乎永无尽头的银白色走廊。菲儿手里传来她纷乱的心跳。而我的心跳,又何尝不是。
“果冻好吃吗?”菲儿主动开口,勇气可嘉。
“我们的文明没有你们地球那些花里胡哨却毫无用处的口味装饰,一切只讲究直截了当的实用性。”其中一个冷冰冰地答道。
“听说贵文明,最厉害当属记忆共享网络系统,能让我们这俩地球乡巴佬见识一下吗?”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目的。
“当然!说到底,给你们的记忆修改系统就是我们记忆共享系统的简化版罢了!请随我来!”
外星人的嘴巴真松啊!我在心底窃喜。又或者他们只是过于自大罢了。
我们终于站在里一个舱室的窗前,金属门紧锁。其中一个外星人,刚要摸门上的门禁。就被同伴制止。我俩只能隔窗望了眼那个与研究所记忆修改系统类似的装置。又不得不跟上外星“导游”离开的脚步。
大厅 阿燃视角
“呵呵呵!很好!阿燃先生,您已经完成了您的使命。那么下一步。”又是首领怪异的笑声。高高在上地藐视着蝼蚁一般的我。这屈辱的痛觉我再熟悉不过了。
“下一步我就可以去死了是吧?或成为您实验室下一个实验动物?毕竟一只失去了大腿的蛐蛐,已没什么利用价值。”我替他说出接下来的话。心无波澜。
“呵呵!阿燃先生,我们还是很尊重您的。毕竟您为我们星球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外星首领话语里透着烤炉一般的和煦。接下来的语气更加地友善客气。
“但如果您非要这么理解。其实。其实也没有错。按照贵星球上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比你们人类高等数倍的我们有太正当的理由这么做。当然,我那两个手下也会解决掉您那俩地球同伴。所以在你们地球人的黄泉路上,我是不会让您孤单滴。”
“但失去腿的蛐蛐,依然还是可以做出选择的。”我的话语坚韧如铁。如我此刻的心。
“呵呵呵!是选择去当实验动物,还是选择被我们烹饪吃掉。呵呵呵!作为朋友!您当然有这个权利。”悬浮在首领身旁的两只悬浮枪,已对准了我。闪着起血红的星光。
“不!是选择有尊严地死去。哈哈哈!”就趁现在,我一口气猛冲上去,悬浮枪几乎同时开火,一枪又一枪射穿我的胸膛,我的手脚!三米,两米,一米!可满身鲜血的我已经离那蠢货足够地近了!足够地近了。
终于又一枪射中了我的腹部。那里被我藏进去的东西,已足够将整座大厅埋葬!我喊出了耗尽一生最后的呐喊!
“地球人!不!老子永远不再被霸凌!永远!”
剧烈的爆炸声,地动山摇,震颤了整座大厅。可惜我已经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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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爆炸声,从大厅的方向传来。我惊愕地回过了头。同时左眼的通讯眼镜上传来阿燃最后的遗言。
“阿一:
对不起!好兄弟!哥们要先走一步了。
我之前没告诉你,我拖住外星首领的办法,其实还是电影小说里,那最老套的——炸死自己。
但不要为我伤心,这是我的咎由自取。是我应得的惩罚!
但无论你原不原谅我,还认不认我这个兄弟!我都求你和菲儿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替我照顾好她!
勿忘我!
一个对不起你的人”
我顾不上悲痛,因为眼前的这两个外星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在地上打滚。痛苦得像是要死掉。
好一个记忆共享!这下连作为记忆共享系统主脑的首领最后痛苦的死亡记忆,也同步到所有手下的记忆里。
将记忆当玩物,最终也将被记忆反噬。
我和菲儿心有灵犀地彼此点了点头。同时上前,抢下了那俩外星人的武器。我尝试着对着其中一个的手腕开了两枪。成功砍下了这个只有三个粗短指头的手臂。
急速奔回那个记忆共享系统的舱室,一路上遇到的外星人无不在地上抱头痛苦。毫无反击的能力。
但愿那个首领死得再慢些,再慢些吧!这样我才有足够的时间。我在心里祈祷着。
用外星人的手掌开门,拿出兜里早已准备好的电子芯片。整合进了他们的系统。这是我在咖啡馆里拿那俩外星人做记忆系统做实验,所编写出来的网络病毒。
但我不确定这病毒多久才会发挥致病性!
可时间已容不得我思考,因为外面的那些万外星人已经艰难地试图爬起,他们慢慢恢复了神智。
这说明他们的首领的记忆消失了,他彻底地完蛋了!但如果不赶紧逃,那么接下来彻底完蛋的只会是我和菲儿。
于是我和菲儿朝着来时的停机坪台一路狂奔。终于又看到了那艘来时的货运飞船,它正静静地立在我们面前,旁边多了三四搜船翼上带着炮管的黑色战斗星舰。
万幸!他们并没有开始转移船舱里的孩子。他们是想先消灭我们三个外星人。
可枪声已从身后传来,我下意识地落在菲儿后面,挡住射向我俩的激光。好在那些外星追兵神智依然不清,射击还乱作一团。
我看着菲儿平安地上了来时银色的运输飞船。我右肩膀已吃了一枪。只能强忍疼痛,上了旁边一架战斗星舰。
只能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按住操控球。集中意识,下达指令。驾驶舱地板终于开始了微微地震动。瞭望窗外的银色运输舰几乎同时开始升空。
两艘飞船同时朝向了地球的方向,加速。可透过身后的瞭望窗,我看到至少十余艘敌舰也随之启航。
我和菲儿同时开启了飞船的防护罩。可是一艘运输飞船和一艘战斗星舰,能抵得过狼群吗?
我俩只能尽快地加速!加速!终于穿透了火星的大气层,蓝色的地球显现出它越来越清晰的轮廓。
可屁股后的敌舰,已经亮起猩红的光亮,无数光束向我们射来!
不对!他们并没有射向菲儿的运输舰,他们不想让他们好不容易弄过来的试验品完蛋!所以他们的目标是先消灭我这个“护卫舰”。然后。
那好吧!我调转星舰的船头。最后望了一眼远去的银色运输舰。望了眼远去的我的菲儿!
“来吧!狗杂种们!老子和你们拼了!”
无数激光开始火星与地球之间的虚空里交织成血红色的一片!
左眼通讯眼镜里,菲儿焦急的话语在闪。
“你在干什么?混蛋!姑奶奶要你回来!你给我回来!你答应过我,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的!”
“对不起了!姑奶奶!情况变了!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小姑娘了!你是你船上这一百多婴幼儿的娘!你必须为他们活下去!而保护你们母子的,当然是我这个当爹的!就让当爹的痛痛快快地对抗群狼吧!”
“混蛋!这个时候你还占姑奶奶便宜!”
“记住!活下去!毁掉那台属于魔鬼的机器。
最后,勿忘我!”
我一把扯掉了通讯眼镜。泪眼婆娑。
永别了!我的菲儿!
此刻菲儿视角
我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瞭望窗外,阿一的星舰,我的爱人。义无反顾地冲向血红一片的“狼群”,冲向绝望冰冷的死亡。看得我肝肠寸断,我心也跟着死掉了。可阿一说得对!我必须活下去,为了一船的孩子,即便成了行尸走肉,也要活下去。
不知何时,我身后的炮击声消失了,我的阿一也消失了吧!
在撕心裂肺的泪光里,飞船一头扎进地球的大气层。这艘运载着一百多地球婴幼儿的飞船,重新回到了地球母亲的怀抱。
飞船终于又降落在空无一人的研究所。我找到那台记忆修改系统,将被临时删除到回收站里的关于这些孩子与父母的记忆重新还原。并注明他们的孩子在研究所。
阿燃并没有把这些珍贵的记忆彻底删除。他并不愿意把坏事做绝。
然后如阿一所愿,我彻底毁掉了这台机器。
我躲在监控室里,看着无数父母痛哭流涕着前来抱走自己或不是自己的孩子。
没办法!很多婴儿的样貌实在是太相似了。我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替我那个混蛋同学道着歉。
直到目送最后一个孩子被接走,看着政府移走了那架极有研究价值的外星飞船。
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家研究所。就让这里一切都彻底终结吧!
我又一次走进了那家面馆-“归去来兮”。却第一次真切得读懂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好在这个时间点,店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食客。老板依旧在里屋厨房忙碌着,影影绰绰,我想看却看不清晰。柜台后老板娘那颓唐的身影依旧主动出来招呼客人。
“姑娘!来了!”
我看着她爬满皱纹的和煦笑容,心里猛地一紧,挤出来的眼泪,大雨滂沱。可我并没有真的哭出来,我只是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真想把一生的笑容都挤出来。
“能给我来三碗拉面吗?阿婆!”
“姑娘这是要请客?”老板娘来了精神。
“对!不过是请您俩!”一滴泪已不争气的划到了眼角,我赶紧用笑容挤掉。
勤俭一辈子的她,应该还没吃过自己面馆的面吧!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吃面,怎么能让你掏钱。这。”老板娘有些尴尬。
“阿婆!我的父母去世了,您和老板的年龄和我父母的年龄相仿,所以。”我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没事!你是个好姑娘!我们老夫妻也失去了女儿。,我俩的女儿也和你一般大。和你一样的善良!如果你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多好!”老板娘笑中带泪。赶紧用围裙擦掉眼睛里的泪花。
”啥都不说了!这顿饭,我们老夫妻请了,就当是再给自己女儿做一顿饭!”
老板娘抱了抱我。这温暖的,久违的怀抱,融化了我一生的疲惫。我多想现在就告诉她,告诉她。
“可我真的,真的就是您的女儿啊!”
可心底的这句话,到嘴里,却堵在了唇边。
那个该死的阿燃,他差点夺走了我一生最珍贵的爸爸妈妈。
可我却又恨不起来。毕竟他也只是个苦命的人。
他用通讯眼镜发给我的绝笔,依旧躺在我此刻的包里。
“亲爱的菲儿:
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因为这个称呼已经在我心里叫了近十了年。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可我始终开不了口,我知道你爱的那个人,是阿一,是我最好的兄弟!而不是窝窝囊囊的我。我嫉妒他。
这么多年,我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我有钱有势了,就能够换来你的爱情。可当我真的变得无比的强大而富有,你爱的却依旧是那个穷困潦倒的他。所以我恨你,也恨他。
于是我报复性地将关于你的记忆,从阿一的记忆里删除。还删除了你关于自己父母的记忆,以及你父母关于你的记忆。甚至伪造了关于你死亡的记忆,替换了记忆里你的容貌。让你父母以为你这个女儿真的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会恨我!会骂我让我去死!但我已经不在乎了!从坐上飞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决定去死了!
我只求你,我求你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高中同班曾有一个大坏蛋!他真的爱过你。
其实那家归去来兮面馆,就是你的家。
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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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终于找回了丢失了两年多的老爸老妈!找回了一顿含着泪水吃下的团圆面。我甚至对着两位老人跪下来磕了个头,
我的亲生父母认下了我这个干女儿!这是多么荒诞又可悲的笑话。
可我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他,那个让我讨厌,又让我无法不喜欢的阿一,也许再不会回来了。
我望向又一轮披着霞光的夕阳坠入暗夜无边的浩渺,却再也没有人陪我打捞这满江万家的灯。
我的生活终于在一天天的日出日落间归于琐碎的平淡。咖啡馆生意越来越旺,却再也没有了天马行空的大冒险。我买了一辆红色特斯拉,因为没有人再骑着机车载着我,穿过这座人潮汹涌的城市。
我的亲爸亲妈开始忙着为我这个漂亮的干女儿张罗一出又一出的相亲。却无一例外的在彼此的尴尬中草草收场。
爸妈经常问我为啥我的心总是安定不下来。
我一次次的无言以对。我只知道我在傻傻地等一个人,带我一起化作夜之城畅快无忌的风。
我也知道那个人不会再来。
直到有一天,我再一次从那处屋檐下走过。天空又弹奏起“叮叮咚咚”的细雨。催着我又躲进那处檐下。人潮
“嘀嘀嘀。”
我身后,就这么响起一阵讨厌的机车的喇叭。
而就当我回过头去,我又看到了那辆耀眼的红色机车,还有悠哉地趴在机车上的笑容,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绽放在雨中。我看到江边的樱花再次漫天绽放,我看到我的春天又回来了!我无比开心地笑他。
“喂!你小子命挺硬的嘛!”
那小子却一脸委屈。“因为某个人非要我骑着机车,带她游遍全世界啊!
当星舰已经千疮百孔,当我以为就要命丧太空,去见外星上帝的时候,我那挨千刀的网络病毒终于起作用了。外星人的记忆终于错乱,自个人和自个人打起来了。”
忘记了是谁的视角
甜蜜的日子过了好多天。都忘记是几月几号了。
忘记了在哪里看到的一份新闻里。我竟然又看到了那家研究所。
不过这一次它的名字竟然更加的露骨。
——人类记忆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