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什么?——从灵魂觉醒开始
我一直在探寻,信仰是什么?
上学时期,我一直住校,几乎每年都会变换一次住房。我时常在午夜里醒过来,脑子十分清醒,却不知道身在何方。眼前一片漆黑,浩大的空间里只有青蛙的叫喊,很大很大声的青蛙独唱包围着我,充斥着整个身体,像心底无声的呐喊。它催促着,催促我去探寻、去辨明。但是,探寻什么?要辨明什么?
工作后,有机缘追随一位师傅皈依佛门,遵循修行仪轨日复一日地修炼,通过修行寻找信仰。
师傅教导说信仰就是相信。相信“它”(真理、内心的方向、坚守的原则等),不要怀疑,坚持这样做下去,就能救赎自己,超脱生死。我不懂,相信什么?真理是什么?方向在哪里?怎么能一直坚持下去呢?
我相信佛,相信他能解救我的父亲,我每天虔诚的上香、诵经、祈祷,父亲依然病重身亡;我坚持相信,相信佛能给我机会,让我事业成功赚到钱,带着残母幼弟脱离父亡的崩塌家庭,可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然后母失心弟失足,我自信受损,心里筑起高墙自保。我还是相信佛,相信通过自我救赎和真诚待人的心化解前世业今生怨,尽心尽力工作,努力协助老板渡过难关,然老板转嫁债务到我名下。
如此种种,让我恍惚,我迷茫,我怀疑,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我做错了吗?我错哪了?我该相信谁?我该如何去相信?
一路走来,信仰是人生的中心,无论你相信与否,信仰决定你行为。你相信物质,行为就以取得物质为目的;你相信灵魂需要安抚,你就会自觉的感受内在声音,遵循而去;你相信伦理纲常,就对自己严格要求,言行举止,一板一眼,规规矩矩。
我心里放了信仰,遵从师傅的教诲。人际交往中,以诚为先,关心为体,以善了结今生缘。言谈举止中,保持独立思考,不盲从,也不会反对、攻击、嫉妒、憎恨他人,事务处理运用现代企业经营管理的工具方法,努力做到专业、准确、高效、随社会发展而变化,不陈腐。
这一路来很艰难,心里很苦,启程时同肩并行的伙伴一一走了,往后的路越来越孤独。我的追寻,我的迷茫,我的失落,我的不安,我的彷徨,我的迟疑,我的焦急,我的无望,最后还在坚持着,因为除了坚持下去,竟是无路可走。然而最艰难的不是来自于自身,是来自于外界,他们的质疑,他们的劝解,他们的嘲笑,他们的反对,他们的阻挠。他们也有讲理的时候,更多的是自己说不出来,道不明白。这时,要如何坚持下去?
蒋勋解说佛经故事里,敦煌壁画里尸毗王割肉喂鹰的故事很有名。故事说尸毗国王,过着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生活,每天都很快乐幸福。有一天,飞来一只鸽子,鸽子停在尸毗王的手掌上。尸毗王很惊讶,他看到鸽子全身发抖,好像碰到了最恐怖的事情,害怕得抖个不停。尸毗王慢慢抚摸这只鸽子,希望给它安慰、支持,让它不要害怕,可是鸽子还在发抖。过一会儿他看到宫殿的窗口停了一只老鹰,他忽然懂了,老鹰要吃鸽子,鸽子面临死亡所以恐惧、害怕,就在发抖。
尸毗王享有人间所有的最华丽、最美丽的事物,可以不管这件事,鸽子的死亡和他无关,他可以继续幸福下去。可是坐在宝座上的他,面对手掌上被死亡威胁的鸽子,刹那觉得死亡原来是跟他有关的,不止是鸽子的死亡跟他有关,他自己有一天也跟鸽子一样要面临死亡。他突然领悟什么?有一天死亡来临,一切都是空无,我们抓在手上的东西都不能带走。尸毗王凝视这只在他手掌心发抖的鸽子和他此刻思考到的问题,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面对死亡给他的开示。
尸毗王此刻面对的为难,和我们每个人面临为难的时刻一样。平常一直过着很好、很舒服、很习惯的日子,对每件事都不做很深刻的思考,只是吃喝玩乐。但是,某个时刻我们会忽然发现,在吃喝玩乐的表层生活里,总觉得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干扰你,好像是有一个根本的生命的危机,譬如说佛教常讲的生老病死,一个生命本源的规则,即使现在不发生,你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发生,你会隐隐的担忧。所以我们常常在经过人生重大变故,如一次病痛或亲人的亡故,个人有很大的变化。因为那个隐隐的担忧具体的发生了,它根本地触碰到内心隐约面临的问题。
尸毗王跟老鹰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不让鸽子死亡。老鹰冷笑着说:“你可以给我什么?”尸毗王说:“我可以把皇宫里最贵重的珠宝都给你。”老鹰大笑说:“我是一个在天空飞的老鹰,宝石对我有什么用?”尸毗王一直认为最宝贝的东西,对于老鹰竟然是没有用的。尸毗王第一次反省到,每个人认为世界上最贵重,最舍不得的,没有办法才布施的、没有办法才舍出去的东西,对他人不见得是重要的。
尸毗王被逼急了,最后他说:“我把王位,国土都给你,让你来做国王,可不可以饶过这只鸽子?”尸毗王确实急了,他作为一个国王,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现在出现一个东西他得不到,就是他没有办法统管死亡。老鹰就是死神的象征,它就是死亡。我可以用一切的东西换我不死吗?
老鹰冷笑地说:“我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那个王位对我没有意义。”尸毗王被他逼急了问,那你到底要什么?老鹰很平静地说:“我要吃活着的,带血的,有体温的肉。”这个指的当然是鸽子,老鹰要吃鸽子的肉,这是它的本能,是自然规律。尸毗王刹那间领悟道,原来鸽子面临生命的死亡是自然的规律,自然规律比他的国土、王位,比他皇宫里所有的珠宝还重要。
尸毗王看了看老鹰,看了看鸽子,看了看他面前豪华的宫殿,看了看美丽充满了女性魅力的妻妾们,再看着他刚刚吃过的最丰盛的食物,忽然觉得这些东西有一天都会远离他而去,有一天他会像鸽子一样发抖、害怕,死亡必然来临。因此,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叫随从拿来天平和小刀,对老鹰说,我从自己身上割一块肉,跟鸽子一样的重量,来救这个鸽子。老鹰很冷静地看着尸毗王说:“好,可是你要知道一定要等重,不等重不公平。”尸毗王答应了,就用刀在他的大腿骨割下一块肉,放到天平上。尸毗王觉得这块肉绝对比鸽子还要重,带着血、带着体温,应该可以把鸽子救下来,结果天平纹丝不动。这时老鹰更残酷地提醒尸毗王说,一定要等重。尸毗王觉得不解,为什么天平没有动?这块肉不能跟鸽子等重吗?他只好忍着痛继续割第二块肉,天平还是不动。看到这里,我们明白了佛经在告诉你一个很痛心的东西,尸毗王最后当然是把一片一片的肉割下来放上去,他发现身上已经割到没有地方有肉割了。画面里的尸毗王遍体鳞伤,可是他忽然从身上巨大的痛,痛到没有肉可以割的绝望当中,忽然扑身而起,全身飞扑到天平上,替换这个鸽子。因为他终于知道,一块肉救不了鸽子的生命,你必须用全部的生命去救一个鸽子的生命。
最后的结局,壁画中一切都不见了,因为宫殿、珠宝、鸽子、老鹰、妻子,包括自己的肉体,必须要解脱,当他解脱掉以后,他才去转世成下一个世代,他一世一世地轮转,最后他变成了释迦牟尼佛,解脱成佛,我们叫做涅槃。
佛经故事里,说明了信仰的起源。尸毗王在舒服习惯的日子里碰到面临死亡的鸽子,就犹如我们平常日子里隐约的恐慌,你不去注意它,不做深刻的思考,也一样平常的过下去。
但是,鸽子面临的死亡和老鹰吃生的自然规律有天会不期而至,我们平常日子里习惯的一切有天也会突然失去,害怕失去就成了我们隐约的恐慌,这个恐慌让我们无能为力。
为救鸽子,尸毗王一块一块的割下自己的肉;探寻真理、规律的路程是辛苦的,那种痛苦就如尸毗王割肉一般,一块一块,一次一次。你敢去做吗?你能坚持下去吗?这个决心要下得很大。
最后尸毗王用整个生命救下鸽子,解脱所有,包括肉身,涅槃成佛。经历过最大的痛苦,舍弃掉所有的一切,才可以看到因果。那个心里隐约的恐慌解脱了,那些害怕消失了。这么轻松自在的活下去。多好!
走到最后,再说,我相信我的信仰。有信仰,真好!
2016-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