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的治疗过程当中尽管有药物介入可以对情绪的稳定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但相比于正常状态,病人还是会处于一个非常敏感、脆弱的境地,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刺激都可能成为触发情感巨浪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很多时候,由于认知功能的受损,病人不能客观、冷静的对待生活中的事件,这就导致了旁观者眼中喜怒无常、偏激刻板的印象。”这是我在回首过去种种时最真切的领悟。然而,世界的运转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艰难境遇而受到丝毫影响,伤害、挫折、创口都真实的存在,无法分担、无法避免。此时,抑郁带来的偏激和敏感犹如一面凸透镜将现实打击的力量集中、放大。
在两年前,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当选了院学生会心理部的部长。尽管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但我还是非常认真的策划并实施了许多心理活动。联系相关老师开展讲座、组织大型的心理素质拓展活动、宣讲心理自救与他救常识的过程中我也努力的学习了心理学的基本知识。加之后来觉察到自己可能陷入了某种情绪危机中,我更是认真的学习以谋求自我治疗。甚至利用周末的时间旁听了所有心理统计学、心理测量学、实验心理学、普通心理学的全部课程并通过了国家心理咨询师的从业资格证的考试。在别人眼里枯燥无味的课程我竟然乐在其中,那是一种我从未体验到的真正的学习的乐趣。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我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我想要攻读心理学研究生,成为一名真正的心理咨询师,帮助更多的人包括自己获得心灵上的成长——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独立做出的决定,意义重大。要实现这一目标谈何容易,这意味着我不仅要本专业历史学与第二学位地理学取得更优异的成绩才有可能拿到为数不多的保送名额,更代表着我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与时间做好学生工作并在大三之前完成入党的所有程序才有可能取得跨专业保研的资格。所有人都不看好我的选择,本专业班主任更是多次劝说我继续读历史方向的研究生。其实我并不是反感历史或地理专业,也曾经向往成为一名老师,但是作为高考状元来到大学并一直备受师长青睐的我却困于负面情绪不能自拔,这着实让我很痛苦,也迫使开始对教育的意义产生了怀疑,所以我抗拒将自己的经历复制给我的学生,我需要得到救赎,同时我深信心理学可以带给我我所渴望的成长和救赎。
一直以来,我都自认为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既然选定了目标便只顾埋头向前。周遭质疑、轻视、摒弃的目光虽然让我感到压力山大,但我偏要以更积极、努力、勤奋的姿态来瓦解别人偏见。埋头于读书和题目之中,我辞去了所有的学生干部职务,减少了大部分集体活动,即使是在生病期间我也没有中断跨专业考研的准备。
进入大四以后,考研、保研、找工作的问题终于被提上了议事日程。我信心满满,作为全院唯一一个有资格报名参加支教保研项目的学生,我几乎没有理由落选。当顺利通过学院遴选并进入一轮复试后,我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咨询了在职高中教师、学科教学专业的硕士生导师以及有过说课经验的学长学姐后我最终完成了一篇看似万无一失的说课稿并反复背诵、拿着秒表和粉笔一遍一遍的演练终于分秒不差的流利完成了整个说课过程,直道这时,所有人都认为支教保研的名额已经非我莫属。然而,复试结束后第二天,我的苦苦等待却没有受到音讯,致电校团委得到的却是落选的结果。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入学三年来我付出了太多时间和精力,甚至是以身心健康为代价换来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随后,我又多次到校团委办公室希望了解自己究竟是在那一个环节出现了纰漏,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焦急与慌乱,强压着喷薄欲出的愤怒组织出一套不卑不亢的说辞,然而除了表示遗憾,校团委的老师也没能最终给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不公平!”这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在我的脑海中回荡着,而我却无能为力,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没有了支教保研的名额,也就意味着我不可能通过保送跨专业读心理学的研究生了。虽然非常失落和挫败,但我也说服自己要振作起来,不论是本专业保研还是考研,都还需要进一步努力。这时我的心理咨询师为我的状态考虑,劝慰我不妨曲线救国,尽量保送本专业的研究生以避免考试压力的刺激。好吧,我同意做出让步,毕竟历史学于我而言至少比心理学要轻松容易得多,学有余力的情况下在继续心理咨询师的修行之路也并非没有可能。学院近两年的保研结果来看,以我的成绩至少可以保送本校的近代史所或是文化学系,这两个方向我也还算比较喜欢,如果有机会更进一步的进行研究说不定也能取得一定的成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直到保研面试的当天,我们才接到通知“今年文化遗产专业的保研名额只有四个,其中自由名额2个,东北师大补偿名额1个,本校学科教学(专业硕士)名额1个。”当时一共有7名本专业的同学报名面试,我的名次排在第3名。面试结束当天,公示最终排名中我仍是第3三。这个结果虽然离最初的目标有一定距离,但也还可以接受,毕竟成绩这个东西是最公开透明的,自己能力不足或是勤奋不够无法取得好的名次也怨不得别人。我在这三年里修了3个专业的课程其中两个还是理科的专业,最后能取得这样的结果也该知足了,尽管从内心来说有那么点失落,但相对于拿不到名额的同学也该表现的知足。可就在大家都以为尘埃落定时候,在公示时间就要截止之前,我们又收到了另一份公示名单,新的名单上一名原先排名第五名的同学在面试成绩一项上又加了1分,这样一来我只能以0.03分的差距屈居第四。东北师大的学术硕士转眼间变成了本校的专业硕士,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了下来。一阵情绪崩溃,痛哭失声,当我在约定时间来到咨询室的时候连咨询师都一眼看出我的萎靡与落魄。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起起伏伏,希望与失望裹挟着向我涌来一举将我推入绝望的深渊,心里闷闷的疼着,所有的努力似乎变成了一段黑色幽默。我开始质疑身边的一切,“努力就会有收获”的承诺成了一个骗局,我还能相信什么?我还能追求什么?我为什么还活着?
回家修养一周后重返校园,我低迷的情绪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也正是从这时开始,自杀的念头不可遏制的出现在我脑海中。我几乎无法呼吸,常常独自一人行尸走肉般游荡在热闹的操场,欢笑声、欢呼声、喝彩声……声声入耳,真实而又虚幻。我只是这场荒谬的游戏的旁观者,置身事外,冷静又嘲讽的看着置身其中的人们。我开始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于是不经意间就会用纸片划伤自己,疼痛总是伴随着快感而来建立起我与这个世界微弱的联系。在短暂的清醒时刻,我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危险边缘。我不能死,还有太多人、太多事牵绊着我,我没资格选择如此不负责任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一生。“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这句诗成了那时的我挂在嘴边的慨叹。
梦想这东西,立起来,就是支撑你前进的动力,倒下了,便成为吞噬你的黑洞。我猜现代人之所以不敢再做梦,其中一方面的原因也许就是无法承担它破灭时带来的灾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