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外打工三年了，为了混好一点，三年都没有回过家，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

想当年毕业那会，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立志要在深圳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成为大牛，可是现如今，当初的初生牛犊没有了，大牛更别提了，只当了别人的看门狗。

而当初父母极力劝阻我，不要去大城市了，在他们看来回家考个公务员，安安分分的生活，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对，面子很重要，就如当初考上了大学，他们逢人就说，让他们脸上增光不少一样。

但我不喜欢，为了这事，跟父母大吵了一架，现在依然记得母亲留着眼泪看着我走远的样子，父亲则是一副“看你以后怎么混”的样子，而当时的我则带着必然能够胜利凯旋的自信，扬着脑袋，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次回家，是因为母亲说想我了，要我回去看看他们，母亲很少说想我，更何况叫我回去，但这次却说一定要回来，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但是毕竟出去了那么长时间了，是应该回家看看他们俩了，所以就请了假，回来了。

为了这次回家，我把这几年攒下来的钱取了出来，特地到深圳服装批发城去买了一身看起来比较阔气的衣服，还给他们俩也买了一身衣服，不过太久没见他们，都不知道该买多大尺寸的了，就按照我当初的印象，给他们买了一身衣服，再去超市买了一些看起来高档的好吃的，给他们也尝尝鲜。最后，去了一家发廊，理了个头，看起来精神多了。

走到村口，见到了街坊邻居，似乎都不认识了，看了我一眼，就跟陌生人一下，确实也是，都出去那么长时间，算了，直接回家吧。

推门进去，父亲就坐在沙发上打着瞌睡，可是看起来老了很多的样子，原来没注意过，他的头上已经有那么多白头发了吗？他的脸上有那么多的皱纹了吗？我印象中的父亲在这三年已经老成这样了吗？心里酸溜溜的，嗓子里涩涩的，说不出话来。

“爸……”

父亲身体震了一下，睁开眼睛，抬起头，看见我，他笑了，“你回来了！快坐下，你妈在做饭，说你回来，给你准备了好多吃的。”

听到父亲的声音，我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父亲原来浑厚的声音呢？原来那个强壮有力的父亲呢？当我还在纠结如何面对父亲犀利的眼神时，却感受到了父亲眼睛里投来的欢喜和激动。

我拖着身子，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他旁边坐下，放下包，父亲粗糙的手一把抓着我，仿佛抓住一件失而复得的物件一般心疼。

从来父亲都是严厉的，从未曾这个样子过，让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了。

我别扭的抽回手，“我去厨房看看我妈。”立马起身走了，依然感受身后有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我，心里一股暖流流淌而过。

“妈，我回来了。”

正在炒菜的母亲听到了，身体一震，久久不肯转过身来。我走过去，接过锅铲，继续翻炒着，母亲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来，看着我，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虽然已经做好母亲也会很老的心里准备，但是看到母亲的时候，依然震惊，母亲也已经老的超出了我的想象。心里的愧疚前所未有的多，多的堵到了嗓子眼，让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在厨房陪着母亲将剩下的菜炒好，菜都是我喜欢吃的，母亲炒菜的胳膊似乎因为炒太多的菜累了，得用另一只手去一起翻炒。我夺过了锅铲，在一边翻炒，让她休息去，她没说话，就站在一边看着我。

等到菜都炒好了，都坐在餐桌上，我把带的东西拿出来，父母都消瘦了不少，毫无疑问，衣服我都买大了，母亲说没什么讲究都能穿的，而且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不需要什么衣服的。

父亲吃的很少，似乎就吃了一两口，“爸，多吃点。”顺手给父亲碗里多夹了一块肉，母亲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父亲，最后还是没说话，父亲笑着把肉吃掉了。

父母随意的问着我的情况，我将编好的那一套说辞告诉他们，他们似乎都信以为真了，哈哈，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了吧，在外面闯荡的多成功！

晚上，母亲早早的帮我收拾屋子，我的房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被改造成储物间，而且感觉一直有人住着，因为一点灰尘都没有，是经常打扫过的样子。母亲在房间里收拾，我在客厅跟父亲聊天，但是父亲似乎没什么精神，聊了一会，就说要到房间休息了，看着他走向房间的背影，感觉父亲离我越来越远，心里莫名的失落。

去帮母亲整理房间吧，开门进去，母亲静静的坐在凳子上。

“妈，你在干什么？”

“我在找蚊子，昨天收拾房间的时候打了好几只蚊子，还有一只蚊子始终没打到。”

“没事的，等我睡觉的时候，我来打吧。”

“哎，打了好几天了，都没打到。”

“没事的，我来打就可以了，不用怎么收拾的，我住不了几天。”

我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母亲沉默了，紧接着开始流眼泪了。

“难得回来一次，这么快就走了吗？”

“工作忙，没办法抽身离开那么久呀。”说的自己心虚。

“唉……多陪陪你爸吧，他会很高兴的。”

“爸怎么吃的那么少，好像精神也不太好，他身体还好吗？”

母亲沉默了，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父亲的身体出问题了吗？

“你也知道你爸的脾气，之前跟你吵架，你走了之后，邻居老廖好心过来问候，说了一句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他又跟人吵起来，说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翅膀硬了就飞走了。”

我的心里在滴血，“妈，对不起！”

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后来啊，他就跟自己生气，说把孩子养那么大，读书又厉害，村里出来的大学生呢，可是又什么用，老人在家都不管不顾，太不孝顺了！以后别让孩子读书，念了书，翅膀硬了就飞走了！”

母亲用手慢慢抹掉眼泪，接着说：“我知道你爸是倔强了点，可是你跟他又是一个脾气，一赌气就三年不回家，你说你们爷俩……”

说实话，都没有关心过他们的身体状况，还一直觉得他们还很健康，很强壮，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些事，而我却从来都没有过问过一次，除了愧疚，现在也开始自责起来了。

“后来呢？他现在看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

“后来，气也生够了，就剩下想你了，每天去门口看，一边等着一边说，外面工作累不累啊，累了就回家，爸想你了。就这样等了一年多！”母亲不自主的又流下了眼泪。

父亲已经将面子撕碎，剩下的就是真实的想念了。

“他每天一会儿想着不该跟你吵架，一会儿又想着你不该这样对我们，一会儿又想着你在外面混的怎么样，想多了就吃不下饭了，时间一长，竟然成了习惯了，但是不吃一顿两顿的还行，这常年的吃那么少，身体哪能扛得住呢，后来叫他去医院，他不去，说不是什么大毛病。我担心他，就自己去问医生，医生说你爸这是心病，需要心药医。这我才想着把你叫回来。”

母亲苦笑地看着我，想想今天给父亲夹肉的情形，果然我就是父亲的心药！

而我的心病是什么呢？

当年负气出走，立志要打拼下一片天地，是为了什么？为了挣钱，为了证明自己在外面会混的更好，为了逃离这个要面子的家？

而现如今，在外面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也不敢跟家里讲，我是在怕什么？怕自己混的不好遭人嫌弃？怕被鄙视？怕没有面子？我也成了要面子的人了吗？

看着母亲的脸，短短三年的时间，时间的利刃在她脸上划下了多少痕迹，她是农村人，不会保养打扮，本来只有五十多岁的她，看起来像六七十岁的老太太！

原来乌黑的头发曾是母亲的骄傲，每次别人第一次看到她的头发，都会夸赞一句，而现在，数不清的白头发已经爬上了那一头青丝，这些年照顾着这个家，已经没有精力来收拾头发，随意的束在后面。

啪！蚊子飞过我的耳边，打断了我的思绪，顺手将蚊子拍死了。

“妈，蚊子我打到了，你看！”我把手掌伸过去给她看，母亲眯着眼睛，凑过来看！

“妈，你看不清楚了吗？”

“是啊，老了，眼睛花了，呵呵……”原来母亲打蚊子，是用自己来吸引蚊子吗！

父母变老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孩子长大的速度，子欲养而亲不待，瞬间理解了是什么意思了。

“妈，我不去外地工作了，就在这边找个工作，好好陪你们吧！”

母亲眼里含着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