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放学还剩下五分钟,黑板上的板书才写了不到三分之二。这节注定要拖堂了,我很烦躁,因为这说明接下来我的打工很可能又要迟到了。这个月我已经迟到了两次扣的钱已经让我肉疼,再迟到一次,我就得失业了。
我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快餐店,店主是个极其小气的中年男人。我第一天去上班的时候他就当着我的面说:“迟到一次扣掉当天薪水的一半,1个月迟到三次你就给我滚蛋。”我厌恶他那副看不起人的嘴脸,可又无可奈何——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多到能让我上得起大学。
我不能再迟到,所以早就整理好书包,将布鞋的鞋带勒紧,只等下课铃一响,然后从后门溜出去。同桌,董颜忽然有过头来,她看着我,整装待发的样子,露出奇怪的表情:“丁香,你又要去打工了吗?昨天放学之后我看到和你一个男孩子在水果捞,有说有笑的吃甜品,我还以为你不用打工了呢,对了,我还叫了你,可你没反应……”
下课铃响了,而我的双脚却迈不开步伐。昨天放学我仍然在那家快餐店,累死累活的跑腿,哪里会有时间、有钱还跟那个男生一起去水果捞?只有一种可能。“你确定看到的是我?一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我知道这样问很奇怪,可是我急于求寻一个答案,如果董颜没有看错,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都回来了?
董颜看着我的眼睛带着疑惑,可是他还是很确定的点了点头:“我跟你同学两年多了,怎么可能认错?”
我颓然的拉了拉书包,丁雪,或许还有她的妈妈,真的回国了。
我和丁雪出生在一个寒冷晨,和大部分双胞胎一样,我们长得很像,像到全家人都分不出来。直到后来我们长大性格出现了明显的差异:我生性喜静,喜欢和爸爸呆在一起看书;丁雪却很活泼,喜欢粘着妈妈,所以要分清谁是谁在也不算什么难事了。
我们的家庭算是小康水平,日子过得平凡但舒适。有人说日子平凡久了就会生变。不知从何时起,家里的气氛慢慢变了,欢声笑语,再也不见,爸妈开始关在房间里争吵,变故也紧跟着而来。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我们的生日,在放学的路上,我们就一直讨论着爸妈会给我们准备什么样的大餐,没想到踏入家门后,迎接我们的却是一个飞来的花瓶。丁雪惊声尖叫,屋里的两个人的争吵这才停下来,妈妈向我们奔来。一把抱住了我和丁雪,痛哭:“小香、小雪,对不起,我不想在过下去了,这样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后来他们离婚一大家子人聚集在家里讨论我和丁雪的抚养权。妈妈提出一人抚养一个,爸爸没有异议,第2天妈妈就偷偷带着丁雪走掉了。
那天早晨我起床后发现丁雪已经不在,爸爸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小雪已经跟妈妈走了”就痛哭起来。我没有哭,只是有种无力的背叛感和被抛弃感排山倒海的袭来。我忽然想起丁雪临睡前在被子里一边哭一边说:“小香,我不想跟你还有爸爸分开。”原来她早就知道妈妈要带她走。
尽管我明白,我和丁雪注定要分开,但当初不是说好了抽签决定吗?为什么妈妈要主动抛弃我?
从此我的心里就长了一个疙瘩,这个疙瘩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家境的每况愈下越长越大。爸爸所在的报社没过几年就倒闭了,他不得已另找工作,可是一连几份工作都没人干的长久。再后来她轻信别人,将自己全部积蓄都拿出去做生意,结果落得血本无归,最终他只能帮邻居李叔叔看水果店。而妈妈却带着丁雪远走高飞,听外婆说她们去了多伦多,妈妈在那里找到一份好工作,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爸爸知道这个消息后,不允许我再去外婆家。我抗议,他就歇斯底里地朝我吼:“丁想!你是我的女儿,不是她的!她不要你了!”
他吼完我就哭,眼泪大把大把的掉在地上,狼狈不堪。这些年婚姻和工作的失败,早就打垮了他,我脑海中那个满腹诗书的爸爸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修别幅,不知上进的失败者。我同情他,但又有些厌恶他,如果不是他的无能,妈妈和丁雪不会抛下我,我也不会现在就开始为我将来的大学学费发愁。
最终我还是迟到了,快餐店的老板足足训了我十分钟,我不断地恳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才恶声恶气的告诫我:“绝没有下次。”
周五出来吃饭的人总是特别多,我忙得脚不沾地,终于等到打烊,老板却坚持要我将厨房的一袋垃圾丢到垃圾站再走。我提着袋子快步从饭店后门走出去,没想到却迎面撞上一个人。垃圾袋里的东西被撞了出来,流了一地,我怒气冲冲地看着撞到我的人,不期然地,我撞上了一双灿如星辰的眼睛,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爸妈还没离婚时,邻居家住着一个名叫云易安的男孩,他也有一双这样明亮的眼睛。小时候我们勾过手指,说长大了要一起去国外念书,他要成为爱因斯坦那样的科学家。只是还没等我们长大云易安全家就移民到加拿大去了,那时我们没有QQ,他也不可能打国际长途给我,于是就这样失去了联系。不知道现在他在哪里,过的又怎样。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你找了好久,在不回去你妈得怪我了,咦?你怎么换了一身衣服?”略带责备的温柔嗓音将我的思绪打断,男生盯着我说出这些话,让我发蒙。
不用说他认错人了,而能和我认错的那个对象,不会是丁雪会是谁?想必这个人就是董岩看到的,和丁雪一起在水果捞有说有笑的那个男生吧。“你认错人了。”我提起垃圾袋掠过他,我不想有过多牵扯。可是男生的话却再次让我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