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乌云蔽日,狂风万里。
今天不是好天气,天地间一片肃杀。
黎明已到,阳光不知躲去了哪里,昏暗像一把利刃席卷一切。
他们标枪般挺立在城门上,远处黄沙里数十匹绝骑狂怒奔来。
他们来得很准时,不早也不晚,恰恰在第三声鸡鸣时到来。
酒鬼哼起了民谣,那是一个人人都会唱的故事,讲一个英雄征战归来的命运。
猴子跟着唱到英雄出征、惜别爱人,大民唱那段刀光剑影、千军万马,蝴蝶吟血流长河、九死一生的悲凄,猫大人唱最后解甲归田的光明结局。
兔子的心中涌起万丈豪情,第一感受到一种大于生死的东西,那种东西都在每个人的脸上。
道长脸上有,刺儿的脸上的也有,他们相视而笑,洋溢的是人性中最耀眼的光芒。
那是一种信念,钢铁般的意志,只有生死才能分割的力量!
生死若只是一瞬间,希望却是永恒的光芒。
乌云下的阴霾有一束光芒,微弱的照不到他们的脸,却有一片更大的黑暗掩来。
六匹黑马伫立城下,斗笠下的眼睛躲在黑暗里,腰袢的刀鞘嗡嗡响动。
“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声音飘过来,生冷如吞下一块冰块。
猫大人挥挥手,笑道:“冤家总是要聚首的。”
“你一个人走没人拦得住,何必留下来。”
猫大人凝视正中那人,缓缓道:“老朋友来了,应该留下打个招呼,不然多没礼貌。”
那人冷哼一声,嘴角微微动了动,慢慢掀起斗笠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吓人的眼睛,左眼只剩一个洞,右眼闪着惨碧色的光。
“是你!”
酒鬼忽然惊呼,身体为之一震。
那人阴笑道:“我说过会回来一定就会回来。”
大民指着那人,放声笑道:“你还想像上回一样趴着回去吗?”
六个人忽然都摘下斗笠,露出五张面具,每一个都狰狞恐怖,仿佛就是九天地狱的幽灵恶鬼。
“你若想让他趴着回去,最好先给自己买副棺材。”
幽灵般的声音飘来,大民只觉背脊发冷,空气里似乎都带着阴森。
酒鬼昂声道:“有钱还不如多买一坛酒,那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人阴声啧啧得笑,声音细而尖锐,浑身的气魄都要被吓散了。
“如果我是一个酒鬼,也会选择醉死,没有比这更舒服的。”
那人声音未完,道长忽然冷声道:“我早应该杀了你!”
他指着那个最左边的尖嘴猴腮小鬼,眼睛已充血,面上杀气腾腾。
那人露出的眼睛眨了眨,媚柔的光芒射出,男人们的骨头都要酥软。
“没想到你还没忘记我。”
她的手轻轻一点,眼睛一直瞟着道长,这种手法就是女人引诱男人的销魂手段,太多男人都败在这样的勾魂之下。
道长轻蔑道:“你好像从来都没变。”
她嘶嘶笑道:“为什么要变,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吗?”
说完她又放声狂笑,看着道长笑,故意勾起他的痛苦,他被扎的越难受她越痛快。
“今天做一个了断!”
道长人已走上前,眼睛死鱼般盯着她,那人却连看都不看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发笑。
“你太天真了,我要一生都缠着你!”
她忽然抬头狰狞的目光盯过来,笑声已凄厉如鬼哭般阴冷。
道长的脸绷得像一块石头,一双手恨不得折断手里的剑,恨不得冲下去一剑刺死这个女人。
他不能这么做,今天他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些生死与共的朋友不能冲动。
一旦他冒险了,就等于搭上朋友的命,他们连最后的机会恐怕都会失去。
“你还是那么怕我吗?”
她故意轻轻叹息,又阴声道:“五年前你有武功秘籍和花不完的钱,那时我没有杀你。现在你什么都没有,我还是不会杀你。”
兔子按捺不住,吼道:“你这个女人烦不烦,要动手就赶紧来。”
她并不搭理兔子,继续道:“我要看着你生不如死。”
她的眼睛又望着道长,道长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浑身的血液都已冰冷,心早已被利刃戳的千疮百孔。
他恶毒的眼睛盯着她,身体石像般挺立,内心的煎熬没人能明白,那种感觉比被人千刀万剐还要痛!
她哀婉唏嘘道:“大英雄变成胆小鬼,多么可悲啊!”
“胆小鬼也比戴着面具的人强,一定很丑不敢见人!”
刺儿悠悠道,像她那样阴声笑着,慢慢刺向她。
“你又是什么人?”
刺儿道:“我是一根刺,喜欢和你这样不怕刺的人玩。”
第二个漆黑面具的人拔出刀,扬马准备冲过去,中间那独眼人挥手他就停了下来。
“我来找白衣人,交出他我可以不杀你们。”
猫大人坚定道:“那你还是动手吧。”
最右边那匹马忽然奔出,到城门数丈的时候人忽然跃起,扶摇直上跃上城门,一只脚站在旗杆之上。
猴子调侃道:“你是在耍杂技吗?”
那人一张赤红的面具,嗡嗡的声音道:“我从小就玩这个。”
忽然他手里多了一把匕首,眨眼间又多了一把,猴子还没来得及惊讶手里的匕首变成了一把弯刀和一把银钩。
猴子拍手称赞道:“精彩极了。不知你能否变一个人出来。”
那人手指勾了勾猴子,示意她过去,猴子哪里有这个胆量。
“我曾经把一个男人的眼睛变到一个女人的眼睛上,变人倒是有趣的很,我想你一定愿意见证。”
猴子嘴里说着不,身体已连连后退,只觉告诉她这个人不仅是一个杀人,而且心理变态。
“猫大人留给我!”
第三个獠牙面具人跳下马,一步一步穿过城门,沿着石阶走上城垛。
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均匀,一双眼睛平静而自然,看起来他并不是来杀人,只不过是到这城门上走走,看看风景。
猫大人见了这样的人,无疑心里更没底,因为她根本看不出这个人的武功深浅。
独眼人旁边还有一人,一副娃娃脸面具,赤着一双光脚,腰袢别着一把卷刃的菜刀,比起其他五个人,这人连一点强盗的气势都没有。
独眼人先望望他,然后点点头,回头去看那三十骑从岿然不动。
独眼人微笑着望着小鱼儿,双手轻轻抚摸马鬃,胳膊上的青筋忽然暴露。
独眼人冷冷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鱼儿颤声道:“不知道。”
“他是我儿子,你杀了他!”
“我……我……”
小鱼儿已被震住,吓得一时不知所措。
独眼人拔下一缕毛,马忽然惊叫狂奔,他人跃起踩上马头,身体斜着箭一般飞出,带着不绝啸声冲上城门。
兔子飞起双掌齐出,击向独眼人的小腹和面门,力道和速度都很惊人。
独眼人却只是衣袖轻抚,兔子就被一股力量击倒,重重堕在城垛上。
此时独眼人的一双手已经扼住小鱼儿的咽喉,嘶哑笑道:“你猜我会不会杀你?”
小鱼儿痛的眼泪流下,气息也奄奄要断,喉咙根本不能发出声音。
猫大人欲出手去救,奈何那个獠牙面具已出手挡住了她,离得最近的只剩下刺儿了。
刺儿连发五枚毒刺,那人手掌倏忽变幻,那些刺又反向飞了回去,去势比来势还要快。
刺儿闪转腾挪,使出浑身解数才将将避过,不过还是有一根刺进了他的肩膀。
酒鬼翻身滚过来,一拳打向他的腰袢,那人好不闪避,只听一声骨头脆响,他却是感觉都没有。
酒鬼收手发觉自己的手骨碎了几根时候已经晚了,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大民此时被那个赤脚怪人缠住,他出什么招这人就出什么招,看着就是故意逗他玩一样。
猴子则更是无奈,那个赤面具蛇一般沿着旗杆滑下,躲到她身后拍一下她的肩膀,她回头时那人却又到了另一侧。
猴子伸手去抓,那人鬼魅般身影一闪又到她身后,又拍拍她肩膀,猴子心里又气又恨。
道长此时的境遇更凶险,被黑面具和尖嘴猴腮小鬼缠上,身上已经有了三处刀伤。
此时唯一还没有出手就是蝴蝶,她看着一点也不着急,似乎在等什么。
独眼人的那只脚踩下的瞬间,她忽然出手,蝴蝶印飞出的同时人已冲过去,一只手去扼他的咽喉。
独眼人身体转了一圈,三支蝴蝶印从脚底、腋下、和耳边飞过,等他落下时蝴蝶的手已经到了他的颈部。
他的手忽然背向身后掐住了那只青葱似的手,蝴蝶再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她的手就像被锁住了一样。
蝴蝶一跺脚,狠狠咬住独眼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悄悄掐住了他的脖子。
独眼人大惊之下松开小鱼儿,那只手握住蝴蝶手腕,用力一扭蝴蝶左手生生被扼断。
蝴蝶松口望着他笑,笑得诡异而阴险。
独眼人停下问道:“你也想死?”
“死也要拉一个陪葬的。”
蝴蝶满口鲜血,却还是在不停的笑,好像死的人不是她自己。
独眼人冷笑道:“你说的是和他们一起?”
蝴蝶摇头道:“当然是你了。”
独眼人笑了,笑的很夸张,故意问道:“你凭什么让我陪葬?”
“凭我这些牙齿。”
独眼人疑惑不解,蝴蝶冷冷道:“如果一个人不怕死,嘴里含着毒药咬别人一口,那个人会怎么样呢?”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独眼人面上虽然在笑,却已经有些勉强,眼睛里已经露出一丝疑虑。
因为他怕死,怕的要命,所以绝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蝴蝶叹息道:“此刻你的左臂已经开始麻木,过不了多久你整条胳膊都会失去知觉。”
独眼人的手上的劲力已卸,目光不由的盯着自己的左臂。
“蝴蝶山庄的毒药只有我能解。我当然可以救你,但有一个条件。”
独眼人收回手,笑道:“你让我放了他们?”
蝴蝶默默点头,独眼人退后两步让出一条路,兔子、酒鬼和刺儿挣扎爬起来。
就在他们即将要走过去的时候,黑面具忽然出现,一刀砍下斩断独眼人的左臂。
“一个都不能放走!”
独眼人闷哼数声,脸色发青、冷汗直冒却发作不得,他似乎对这个人也忌惮三分。
“游戏结束了。”
独眼人厉声道,右掌拍向重伤的酒鬼,他此刻已经没有还手之力。
刺儿撞开他迎上掌风,身体还未定住又被小鱼儿撞到了一旁。
独眼人狰狞道:“何必这么抢着去死,都会轮到的。”
他的肉掌切向小鱼儿脖子,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猴踩在赤面人的脚上,他痛苦的抱着脚只喊痛,灰溜溜又爬到旗杆上。
“有那么痛吗?”
猴子不解的问,他虽然被踩了一脚,但并不是致命的。
“比挖别人眼睛还痛。”
猴子笑道:“这一定是你的弱点!”
赤面人摇头道:“我怎么会有弱点,不信我可以让你再踩一下。”
他有爬下旗杆到了猴子面前,站在那里等猴子去下脚。
猴子警惕道:“你的手放到背后,左脚向前迈出一步。”
赤面人照她说的做了,猴子这才小心翼翼走上前,狠狠踩在左脚上,比上一次要狠得多。
赤面人这一次连动都不动,一双眼睛盯着猴子笑,她一下怔住更加疑惑。
“我说过不会骗你,就一定不骗你。”
猴子问道:“你真的不是装的?”
赤面人笑道:“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猴子看到他气息说话都很稳定,心里的疑惑更多,对付这样的人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之前为什么会疼?”
赤面人伸出拳头,展开手掌就出现一颗珍珠。
“我什么都可以变,变一只怕痛的脚变得不痛。”
猴子虽然在听,但这样的鬼话一点都不信,只是对这个人心里更加疑惑。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有一个人忽然从眼前飘过,那人正是大民。
大民坐在城垛上,赤脚面具也坐下,他叹息那人也叹息。
大民愤怒道:“你为什么学我?”
那人也愤怒道:“你为什么学我?”
大民观察那人表情,看起来很逼真,并不像装出来的。
无奈之下用头去撞城门上的石垛,赤脚面具也跟着去撞,不管他撞几下,那人都跟着撞几下。
大民把头撞得头破血流,那人也同样不甘落后。
“如果我去死你会不会跟着?”
大民话音刚完,那人跟着道:“如果我去死,你会不会跟着?”
大民咬牙骂道:“”我是白痴!”
“我是白痴!”
大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拍自己的胸脯,那人也拍着自己的胸膛。
“你能不能说人话做人事?”
那人道:“你能不能说人话做人事?”
大民连连后退,心绪一片麻乱,离被逼疯也不远了。
他忽然拔出刀,对着自己的脖子一抹,那人也跟着拔刀抹脖子。
大民当然不是真的自杀,不过是在试探这个人。这人却真的照做了,而且丝毫不留手。
大民的脖子上多了一条浅浅的血迹,那人脖子上同样也是,伤口位置和长度都丝毫不差。
他虽然恼怒,心里却是一怔,根本没想到这人的武功可以达到如此收放自如的地步。
他知道赤脚面具人此刻不过是拿他开心,等到他没兴趣了就会下手,那时候他恐怕也逃不过一死。
大民想绝处逢生、想反败为胜,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人实在太强大,他在这个人面前相当于蝼蚁和大象的差距。
这就是绝望的感觉,所有的豪情壮语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此刻绝望不仅是他,猴子绝望,道长也绝望,酒鬼和兔子更是绝望,唯一没有绝望的是蝴蝶。
战无不胜的猫大人呢?
她当然不会绝望,因为她战无不胜!
大民刚有一点信心和勇气心就沉了下去,这一沉就到万丈深渊。
一个人沉了,他的心也跟着沉下去。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神话般的猫大人。
她被一掌击飞,身体从城门上坠下,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那一刻一抹光照在上面。
獠牙面具人望着他冷笑,忽然跳起了舞,左手弯起左脚弯着跳起,左脚落下时右脚也是同样的动作,这显然是跳大神的动作。
他嘴里念念有词,嘀咕着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像是在做一个特别的祈祷仪式。
众人都暗自惊呼,根本不相信这个事实,那一刻感觉就像有一个梦忽然破灭。
猫大人有九条命,她一定不会死。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那个身影就在他们面前,她对着他们微笑,那样的笑容绝不会有第二个有。
第一个喊出声的人是蝴蝶,她整个人都扑到了城垛上。
悲嚎响天动地,雷声轰动的瞬间,大雨漂泊而下。
猫大人在烟雨里越飘越远,浇灭了一个人的灵魂,同样也浇灭了无数的希望。
蝴蝶从雨中站起来,满腔悲愤冲向独眼人。
这样的抗争无异于螳臂当车,但是她还是要这样做,即使是死也不能屈服。
她的暗器还未发出人已经飞出,那一掌打在她的胸膛上。她听到碎裂的声音,那不仅是她身体的声音更是一个梦碎的声音。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解脱了,那些悲伤、痛苦像镜中花幻灭,此刻她仿佛上了云端。
她仿佛可以飞了,有了一双蝴蝶的翅膀,穿过人山人海,跨过高山大海,追逐那仙境里的五彩缤纷。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依靠,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她实在太累了,要好好睡一觉,带着微笑沉沉睡去,做一个永远不会破灭的美梦。
人生最大的悲伤莫过于寂如死灰。
他们心里的火焰正在熄灭,猫大人死了,蝴蝶离去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没有人愿意做最后一个,那样的痛苦就是死了十次。人死一次就已刻骨铭心,十次还有谁能承受得起?
小鱼儿哭了很久,她终于哭不动了,默默站起来。
那一刻她恨透了这个世界,恨上天的不公,恨这六个可恶的面具人,恨自己无能为力。
她活下去只会给别人增加负担,只会带给更多人不幸,所以她选择去死。
她站在城垛上,望着这一片繁华的后山镇,望着远处的青山,那一片黑色的云雾一直留在那里。
她没有任何留恋,那些爱的人都离开了,剩下的只是肮脏、血腥,她早已不再牵挂。
纵身一跳便是解脱,她毫不犹豫的坠了下去。
忽然她看到了一道光,穿透乌云照耀全身,光芒中有温暖有力量,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托了起来。
她似乎又活了过来,等她睁开眼时,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表哥!”
小鱼儿大声喊出,追着又问:“这一定不是真的,我已经死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道:“这是真的,表哥就在这里。”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揉了揉眼睛,再看时表哥还在那里。
表哥不是鬼魂,当然是一个人,一个非凡的人。
有事找表哥,即使有再大的困难也能解决。表哥是万能的,也是无处不在的,正如猫大人有九条命一样。
这就是江湖近十年广为流传的英雄,很少有人见过他,却没有人不知道他的英雄事迹。
表哥是一个人名,却也是一种亲属关系。
小鱼儿不仅认识表哥,而且她们有关系,因为表哥就是她的表哥。
他当然也是猴子的表哥,所以猴子也笑了,笑的从未有过的开心。
表哥站着未动,那些人已经扑上来,漆面具、独眼人还有獠牙面具一起。
刀锋快如闪电,砍向表哥的腰袢,长剑诡异飘忽,刺向他的咽喉,双拳迅猛无敌,击向他的面门。
这样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闪避,但是他不是别人,是独一无二的表哥。
表哥左手鬼魅一抓,谁都没看见他怎么出手,剑锋已经被他掌握在手里。几乎在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出动,一指点在握剑人的肋下,然后他的身子飘飘旋转飞升。
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没有人看得清他的出手。不仅小鱼儿惊讶,连三个要杀他的人都惊呼。
可是这样的声音还未发出他们就倒下,那种表情显然是死不瞑目,因为他们到死也难以置信有人能以这样的手法杀了他们。
刀锋划破握剑人的肚皮,长剑刺进双拳下的心脏,双拳则击碎了刀锋上的面门。
完美的杀人手段,他们都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也只有表哥有这样的本事。
小鱼儿跳着欢呼道:“表哥真棒!”
表哥掀开黑面人的面具,露出的是一张枯如瘦柴的脸。
表哥点头道:“夺命阎王,果然是他!”
接着他有解开獠牙面具,心里不禁吃了一惊,这个人的面容扭曲狰狞,溃烂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毒命魔王!”
那个没有面具人表哥当然也认识,他不是别人就是曾经被白衣人打败的“要命杀人王”小段。
表哥走到猴子身边时,他心就放进了肚子里,当然要回头找赤面人再玩玩。
她凑近表哥身旁请教计策,表哥悄悄在她耳边嘀咕几句,猴子嘴角便弯起无限脑补的坏笑。
猴子底气足了,大声质问道:“魔术师,你敢不敢再让我踩一脚?”
赤面人躲在旗杆上,冷汗早已湿透衣衫,他显然早已看见了表哥的能耐。
如果他不答应这个丫头,表哥一定不会放过他,倒不如随了她的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赤面人颤抖声音道:“当然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猴子迫不及待道:“如果这一次你还是输了就不能杀我!”
表哥抢道:“一言为定。”
赤面人到了地面上,小心翼翼走到猴子面前,故意迈出左脚道:
“这一次你想要踩哪只脚?”
猴子朗声道:“当然左脚了,我这人不信邪。”
赤面人面上很镇定,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这个破绽故意露给猴子,为了就是让猴子猜左脚。
一旦猜中左脚,他的命也就保住了,所以此刻他心里已乐开了花。
猴子这一次毫无顾忌,双手背后走上前去,踩在那只左脚上,赤面人就笑了。
赤面人一边笑一边指着猴子道:“你永远不会猜到的。”
猴子沮丧间皱皱眉,忽然拔出一把剑,双手握紧向下一插,直接刺进赤面人的右脚里。
“这下应该对了吧。”
猴子跳到一旁,边看边指着他发笑。
赤面人疼的呲牙咧嘴,愤恨道:“你……你们!”
猴子继续道:“你刚才一定很得意,以为自己赢了。这下我不杀你,你倒是跑啊。”
赤面人拔那把剑,剑钉的很深,拔出一分就痛十分,所以他不得不放弃。
酒鬼此时也赶过来,笑嘻嘻道:“猴子,让我补一刀吧。”
猴子醉眼望着表哥,哪里听得他的话,只是胡乱的点头。
酒鬼走过去,一剑刺进赤面人的胸膛,然后摆一个胜利的姿势。
赤面人狰狞的笑着,怨恨道:“你们竟然说话不算数。”
猴子阴险笑道:“这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表哥你说对吗?”
表哥笑着道:“猴子聪明极了!”
猴子殷勤道:“主要是表哥教的好。”
酒鬼看到猴子这样一副表情,火气上涌,愤恨道:“杀!”
一剑刺进赤面人身体,然后又喊道:“再杀!”
“还不死?”
“这该死了吧!”
这样一连刺了五剑,直到把这人刺的血流成河才罢手,猴子则是一脸怨气望着他。
猴子见了表哥就像蜜蜂见了花儿,不断发问道:“表哥知道这人是谁吗?”
表哥揭开他的面具道:“戏命神仙!”
猴子又问道:“为什么要叫戏命神仙?”
表哥摸摸她的头道:“因为他喜欢和别人玩,玩着玩着那人命就没了。”
“表哥是怎么看出他脚的秘密的?”
表哥昂声道:“他唯一输的一次就是输在我手里,我怎么会不知道!”
猴子揭开他的脱下他右脚上的鞋,脚面毫无血肉,只有露在外面的白骨。
猴子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脚中过毒,必须这样刮骨驱毒。”
猴子坏笑道:“这一定是表哥下的手。”
表哥叹息道:“我的确用暗器伤过他的脚,不过并没有毒。我说那暗器有毒,他竟然真的信了,还照着驱毒。”
猴子笑开了花,拍打着表哥道:“表哥你太坏了。”
表哥嘴角弯起一抹笑容:“对待坏人就应该用这样的坏招。”
大民快撑不住即将要疯的时候,幸好表哥赶到了。
“你再不来,我就跳下去了。”
表哥坏笑道:“你跳下去,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有你这样的表哥,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运。”
大民斜眼瞪了瞪表哥,嘴上不饶人心里却不知有多欢喜了。
“他是不是什么都学你?”
大民哀声道:“简直是不要命的学。”
表哥严肃道:“那你为什么不自杀?”
“试过了,他根本不怕死。”
表哥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那你就真的自杀。”
大民一怔,吃惊道:“不是吧,玩真的?”
表哥平静道:“就玩真的,看谁不怕死。”
大民指着他道:“你……”
表哥眼睛忽然闪了闪,大民意会到什么,想骂的话收了回去。
表哥递过自己的剑,大声道:“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大民望着赤脚人道:“你没问题吧?”
赤脚人过了片刻才接道:“你没问题吧?”
大民凛然上前,一剑刺进胸膛,身体缓缓侧身倒下,然后就没了动静。
猴子惊呼道:“他真的……”
表哥做个噤声手势,望着赤脚人的眼睛。
赤脚人木然看了很久,然后微微舒了一口气,菜刀直接折回砍向自己心口。
恰在此时,表哥手中瓜子抖出,打在赤脚人的手臂上,那一刀又扎进了半寸。
猴子跑去探探鼻息,果然已经断气了。
表哥踢了一脚大民,笑道:“人已经死了,你这个诈尸赶紧起来。”
大民爬起来,将剑还给表哥,只有一个剑柄,剑刃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表哥竟然也玩这小孩子的游戏。”
“只要能杀坏人,小孩子的游戏也很有趣。”
表哥的手指在剑柄暗处一按,剑刃立马弹了出来,大民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
猴子又问道:“表哥一定也认识这人。”
“化成灰都认识。”
表哥继续道:“他就是换命神仙!”
“换命神仙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喜欢和别人赌命却从未输过。”
表哥点点头,反问道:“你们知道他这一次为什么输吗?”
大民和猴子均摇头,表哥解答道:“他的身上有天蚕衣,可以刀枪不入。刚才那一刀下去,本来可以保住性命,我给他加了一点力量,所以他的命就保不住了。”
猴子又吹捧道:“表哥是天下最厉害的!”
表哥眼睛瞟向远处,笑道:“真正厉害的人在那里!”
大家随着他的眼睛望去,远处正有三个人走过来。
“你们竟然没有死?”
猴子惊呼着早已跑过去,抱住了猫大人和蝴蝶。
蝴蝶玩笑道:“你这么希望我们死吗?”
猴子坏笑道:“死了我的世界就清净了。”
猫大人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头,转而望着表哥道:“表哥,好久不见。”
表哥欣然道:“表妹比他们令人放心多了,这一次竟然也这么狼狈。”
猫大人连连咳嗽,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恰好此时白衣人接道:
“这个敌人很强大,是我也不容易对付。”
表哥笑道:“白衣人也会这么谦虚,真是难得。”
表哥望向城门下,那三十个骑从早已变成三十具尸体,要问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只能是无所不能的白衣人。
他不仅杀了这些人,而且救了猫大人和蝴蝶,来的恰是时候。
这就是希望,坚持上天就会眷顾你,这就是人的力量。
命运很有趣,幸福的时候会出现逆境,逆境的时候会有绝境,绝境的时候会有反转。
它总是和你开着这样的玩笑,如果你有一颗不轻易言弃的心,命运也会被你玩转在手心。
白衣人安然道:“我向表哥学习的。”
表哥轰然笑了,白衣人也放声笑了,然后他们似乎都忘了另外一个人。
道长还在和那个女人厮杀,他的剑法胜过她,却总是被她找到破绽。
猴子关切道:“我们要不要帮他一下。”
表哥淡然道:“我相信他可以。”
道长刚才被猫大人他们分心,此刻看到众人安然无恙,心绪渐渐稳定下来,出手也更加流畅自如。
女人忽然停了下来,哀声问道:“你真的要杀我吗?”
声音哀婉低沉,听之人的心都要碎了,谁又愿意伤害这样的一个可怜的女人呢?
女人看道长稍有触动,抛掉自己手中的剑,凄然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幽怨道:
“我做了很多错事,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求能死在你手里。”
她闭起了双眼,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眼泪面具下流出,涌到脖子里。
道长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却感觉她浑身每一处地方都填满了悲伤和悔恨,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弱不禁风、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这样的人谁又忍心下手,道长虽然恨这个人入骨,却也不愿意趁人之危。
女人手上沾满了血,轻轻抬起指着道长,风中那只手颤颤巍巍,看着就像没有一点力气,这样的手又怎么能杀人。
她哽咽悔恨道:“只有我死了才能消除咱们之间的仇恨,如果你不愿意杀我,我就……”
话音未了,她拔出剑架在了脖子上,道长过去截掉剑,心里一时不知所措。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这样的女人本就该死。”
道长此刻怨气全无,叹息道:“谁没有犯过错,只要你诚心悔改,一切都不迟。”
她眼睛里忽然蹦出了光芒,天真问道;“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她的手抓着道长的腿,期盼的眼神望着他,那一刻她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道长点点头,柔声道:“从此以后,咱们之间再无仇恨。”
她声音兴奋而颤抖,悲伤的眼睛望着道长:“以后我一定会做很多事弥补之前犯的过错。”
道长走过去,弯腰慢慢扶起她,他发现她的身体冷的要命,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有任何的戒心。
女人挣扎着站起来,因为身体无力带着道长一起摔倒了。
道长经过大战身体能量到了极限,此刻也很难承受这样的重负。
第二次起来的时候,女人手撑着自己的剑。等到身体直立时,她的眼睛忽然闪出异样的光,剑忽然出鞘刺出。
道长心下一惊,心里只叫不好,可是来不及了,他离这个女人实在太近,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看着这个女人的剑刺出,距离他心脏一寸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她的身体忽然仰面倒下,倒下的人后则是酒鬼的身影。
“这样的女人我见太多了,你还是太心软。”
酒鬼抽出自己的剑,得意的走过来。
猴子疑问道:“我怎么没发现什么异样?”
酒鬼嘻嘻笑道:“谁让你是女人呢。”
表哥思索了一会,笑道:“他的破绽实在太多了,我迟早看出五处。”
众人都望向表哥,表哥却不急于回答,故意等了很久才说道:“两个人正在进行你死我活的决斗,她占据上风,却忽然停下来,不觉得奇怪吗?”
猴子否定道:“或许人家真的有悔改之心。”
表哥冷笑道:“你怎么不认为他是看到咱们来了知道必死无疑,才想到一出苦肉计呢?”
猴子正想辩解,表哥却抢道:“这个可以暂且不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一直在强调自己犯了错了,一心只求死,这个句话它反复用了三次,显然另有用意。”
猴子又抢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真的悔改呢?”
“一个真心有悔改之意的人不会说这么多话,她只会做更多事证明自己。”
猴子皱眉道:“虽然很牵强,姑且算你对吧。”
表哥笑了笑,沉声道:“第三点也很明显,她的剑架在脖子上时,并不急于自杀,很明显是在等道长出手。”
猴子点头道:“这点我同意,我当时就觉得蹊跷。一个必死之人,拿起剑却犹豫不决,这本身就很奇怪。”
“还有一个破绽很明显。一个可以和道长相当武力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变得柔弱不堪,这只能说她是故意的。”
猴子追问道:“最后一点呢?”
表哥顿了顿嗓子,昂声道:“我的直觉。”
小鱼儿打趣道:“表哥真自恋。”
表哥嘿嘿地笑,完了一本正经道:“这件事告诉给了我们一个教训,不要太相信女人。”
他话音未完,数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一个一个怒气冲天恨不得吃了他。
表哥连忙躲到大民身后,大民则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表哥,这个人又是谁?”
表哥卖个关子,故意道:“你何不揭开她的面具自己看呢?”
酒鬼离得最近,第一个抢过去揭开,然后他就坐在了地上。
他忽然变得失魂落魄,喃喃道:“小乔……怎么会是小乔!”
他看着地上的血迹,摇头道:“我杀了小乔,是我……是我。”
然后他慢慢站起来,尖叫一声捂着眼睛,全身忽然变得颤抖,整个人就像失了魂。
猴子过去摇摇酒鬼,他惊吓得跳开,然后指着猴子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大街上摔倒在地。
猴子想追过去,表哥却拦道:“他会没事的,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大民自言自语道:“我还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表哥皱眉道:“她有很多身份,小乔可能就是其中之一,江湖知道的人都叫她摄命仙子。今天四绝山六魔总算聚齐了,你们做了一件大事。”
白衣人微微笑道:“没有表哥,这件事恐怕很难完成,最大功劳还是你的。”
表哥转身走下城门,摆手道:“这功劳谁想要谁拿去,千万别来烦我。”
猴子跟着问道:“表哥,你要去哪里?”
表哥打了个哈气,有气无力道:“找一张舒服的床睡一觉。”
这就是表哥,一个很自我、我行我素,却充满无穷魅力的人。
道长望着那些远去的人,回头默默注视这个女人良久,长长叹息道:“最毒妇人心。”
女人善变,狠毒起来防不胜防。如果反过来,也同样适用于男人。
万物众生当然都是平等的。
我们的故事就这么完了吗?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还有一些秘密正等着我们去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