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摸鱼

蝉鸣声撕扯着七月的午后,知了在树上叫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整个夏天都喊破。我、二狗还有铁蛋蹲在河边的芦苇丛里,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热死个人了!"二狗抹了把额头的汗,眼睛滴溜溜地转,"要不......下河洗个澡?"

我咽了口唾沫,河面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像撒了一把碎银子。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还有卖冰棍的老头摇着铃铛的声音。铁蛋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脱衣服,露出晒得黝黑的上身。

"你妈不是说不让下河吗?"我犹豫着说。

"怕啥!"二狗已经脱得只剩裤衩,"这么热的天,洗个澡怎么了?再说了,咱们就在浅水区,又不往深水去。"

我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慢吞吞地开始脱衣服。河边的泥土被太阳晒得发烫,脚踩上去像踩在火炭上。我们三个蹑手蹑脚地往河里走,清凉的河水漫过脚踝,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扑通"一声,二狗已经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铁蛋紧随其后,像条泥鳅似的在水里扑腾。我站在及腰深的水里,感受着水流轻轻拂过皮肤,暑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来啊!"二狗朝我泼水,"傻站着干啥?"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正要还击,突然看见岸边芦苇丛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定睛一看,竟然是条大鱼!足有小臂那么长,在浅水区慢悠悠地游着。

"鱼!大鱼!"我压低声音喊道。

二狗和铁蛋立刻安静下来,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那条鱼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尾巴一摆就要往深水区游。说时迟那时快,二狗一个猛扑,整个人都扎进水里。水花四溅中,我看见他死死抱住了那条鱼。

"抓住了!抓住了!"铁蛋兴奋地大喊。

二狗从水里冒出头来,脸上还挂着水草,却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条鱼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尾巴拍得啪啪响。我们三个围在一起,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小兔崽子!又下河!"

我们三个同时僵住了。这声音太熟悉了,是二狗他妈!紧接着,铁蛋他妈和我妈的声音也相继传来。我们手忙脚乱地往岸上跑,却发现衣服不见了!

"衣服呢?"我慌了神。

"刚才明明放在这儿的!"铁蛋急得直跳脚。

二狗抱着鱼,光着屁股在芦苇丛里翻找:"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远处,三个母亲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每个人手里都攥着笤帚,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冲来。我们三个光着身子,像三只被拔了毛的鸡,在河边团团转。

"跑啊!"二狗大喊一声,抱着鱼就往村里跑。我和铁蛋紧随其后,光着屁股在土路上狂奔。身后传来母亲们的怒吼:"站住!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我们哪敢停下,跑得比兔子还快。二狗怀里的鱼还在扑腾,水珠甩得到处都是。路过王婶家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看见我们这副模样,惊得手里的夹子都掉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王婶捂住眼睛,"你们这些小兔崽子......"

我们顾不上解释,继续往前跑。二狗突然一个急转弯,钻进了张大爷家的猪圈。我和铁蛋也跟着钻了进去。三头肥猪被我们吓得直哼哼,在圈里乱窜。

"你疯啦?"我压低声音,"躲这儿干啥?"

二狗神秘兮兮地指了指猪圈角落。我定睛一看,差点叫出声——我们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那里,上面还压了块砖头!

"这是......"铁蛋瞪大了眼睛。

"嘘!"二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刚才看见有人影往这边跑,肯定是偷衣服的贼!"

正说着,猪圈外传来脚步声。我们三个屏住呼吸,透过木板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猪圈,手里还拿着个麻袋。

是村里的惯偷,外号"老鼠"的李三!

李三蹑手蹑脚地摸进猪圈,正要伸手拿衣服,二狗突然从猪群里跳出来,大喊一声:"抓贼啊!"

李三被吓得一个趔趄,转身就要跑。我和铁蛋一左一右扑上去,把他按在地上。二狗抱着鱼站在旁边,得意洋洋地说:"这下人赃并获!"

这时,母亲们追到了猪圈外。看见我们光着身子按着李三,都愣住了。二狗他妈最先反应过来,抄起笤帚就要打:"小兔崽子,还敢......"

"妈!我们抓贼呢!"二狗赶紧解释,"他偷我们衣服!"

李三在底下挣扎:"放屁!我就是路过......"

"那这是什么?"铁蛋一把扯过麻袋,里面赫然是我们丢失的衣服,还有王婶家晒的床单,张大爷家的锄头......

母亲们面面相觑,笤帚举在半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后还是二狗他妈先开口:"那个......先把衣服穿上。"

我们这才意识到还光着身子,赶紧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李三趁机想跑,被二狗一脚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妈,"二狗穿好裤子,挺起胸膛,"我们这是见义勇为!"

二狗他妈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地上的李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行啊,小兔崽子,这次算你们立功了。"

我和铁蛋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二狗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鱼:"妈,晚上加菜!"

"加你个头!"二狗他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回家再收拾你!"

我们三个灰溜溜地跟在母亲们身后往家走,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路过王婶家时,她还在院子里笑:"这几个小兔崽子,可真是......"

那天晚上,我们到底还是吃上了鱼。虽然屁股被笤帚打得火辣辣的,但想到抓住了李三,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二狗说得对,这大概就是我们最"英雄"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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