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驱车回家，电台里放着五月天的《星空》，这时汽车行驶在桥上，速度显示36码，窗外风呼呼地吹着，远处的霓虹灯五颜六色。
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
未来的未来从没想过……
很想问你，后来有没有想过我？
记得吗，你还欠我一张五月天演唱会的门票。
五月天于我，他们是陪伴我很久的老朋友，从我懵懵懂懂的青春期到我成熟稳重的及冠之年。
以致后来，青春年华遇见的那些人，来来往往，有的人再也没出现过了，但五月天从来没有离开。
2012年，夏。
十八岁，我们青春热血，我们有很多梦想。
高三，我们班重新安排座位，欧阳琛坐到了我的后面。
我敢说高二分文理班后的一年里，我和欧阳琛从没搭过一句话，所以我和他并不算熟人。
夏日的天气很闷热，化学老师在讲台上激情澎湃，底下的同学昏昏欲睡。
老师突然不讲话了，他把书轻轻放在讲桌上，扶了扶眼镜，叫了一声，“欧阳琛”。
老师在叫他的名字。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看向他这边，当然我也回头看了，他依然趴在课桌上睡觉。
“喂，欧阳琛！欧阳琛！”
我不敢叫太大声，但他还是醒了。他抬起头来，睡眼惺忪，额前得头发被汗浸湿了。
他揉着眼睛问我，“怎么了？”
“老师叫你！”
他抬头看到老师严肃的脸，洋洋散散地站起来。
老师说，欧阳琛，高三了，你再这样下去，你还考什么大学？实在太困的话，拿着书去后面站着听课，知道了没，欧阳琛。
“知道了，老师。”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然后，他拿着化学课本站到后面去了。
化学课下了以后，他回到座位上。
他说，同学，刚才谢谢你啊。
不客气。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他不是故意的吧，做了一年的同学，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不过，情有可原，因为我们也没搭过话。
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变得甜美可爱。
“我叫伊一。”
“哪个yi？”
“伊人的伊，一二三的一”
“你的名字挺特别啊，我以为是男人的名字。”他当时就这么说的。
我笑笑，不再说话。
他又说，“那以后叫你一一吧，两个都是一二三的一。”
“随便！”
我以前觉得“随便”两个字很酷，现在依然觉得酷。反正就是随便，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可以接受。
高三，每个老师都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把自己毕生的知识都传授给学生，希望学生们记住他们的话，希望学生争分夺秒地背古诗词和英语单词……
可惜，贪玩是我们的天性，我们依然会偷偷玩手游，依然在操场上卖力，下课依然会在教室里嬉戏，我们称“放假”为“解放”。
高三的体育课常常被各科老师抢走，说是要讲上星期考完的模拟题，体育老师大气都不敢出，只能迎着笑脸说，“您去上吧，以高考为重，呵呵呵……”
我们总是跟体育老师抱怨，老师，您下次能不能别把体育课让给其他老师。体育老师说，没办法，你们要高考了，老师也是为了你们未来着想。
我们起哄说，我们学习累了，劳逸结合嘛……
我们体育课安排在星期三下午第一节课，上完体育课上数学课，上节课生龙活虎，下节课生无可恋。
南方的夏末，烈日灼心，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给自己扇扇凉！风，喝一瓶冰镇可乐，这个课间十分钟，简直不能太清爽。
“呐，给你一瓶可乐！”欧阳琛把一瓶冒着冷气的可乐放在我面前。
我迟疑了一下，“给我的？那你喝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冰红茶！”
“谢啦。”我说完拧开瓶盖咕咚喝了。
后来，我觉得我应该回个“礼”，上完体育课我去小卖铺买一根冰棍给自己，一瓶冰镇的百事可乐，打算拿去给欧阳琛。
我把可乐放在他课桌上，对他说，给你喝可乐。
他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不喝可乐。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呀？
课间十分钟我就一直问他这个问题，他也不回答，真是愁死我了。
我好奇心真的很强，于是我问同桌周良，“同桌，你喜欢喝可乐吗？”
“现在我几乎不喝可乐。”他说。
“为什么？”
“怕肾虚。”
“那我喝这么多可乐，我会肾虚吗？”
“你，没有肾。”
“哦”，我思考了一下，觉得有点儿不对，“我有肾啊，每个人都有两个肾啊。”
我至今都记得周良当时的表情还有我后面欧阳琛夸张的笑声。
进入高三一个月后，我们学校举行了一次摸底考试。
班主任说，我们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摸底考试，希望你们用心对待，你想想看，如果这次是真的高考，你能考多少分。
听班主任这么一说，我觉得有些心慌，是因为我没有准备好。
其实在我们的人生里，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准备好就发生了，比如突如其来的车祸，突然离世的亲人，我们可以悲恸，可以大哭。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应该坦然面对。
那次摸底考，我考得挺差的，数学倒数，我不知道那些老了一百四十多的同学是怎么考的，现实给了我重重的一击，而我还要努力微笑。
欧阳琛说，难过就难过，你干嘛要假笑。
然后我真的哭了，把所有考得不好的愤怒悲伤都归咎于欧阳琛的那句话。
欧阳琛慌了，又是道歉又是讲笑话的，他着急的样子真的很搞笑，但我笑不出来。
最后，欧阳琛说放学请我吃肯德基的汉堡包，我才停止了哭泣。
我在肯德基吹着空调，翘腿等欧阳琛买汉堡包。
“吃吧，姑奶奶，我以后不敢惹你了。”
我抿嘴一笑，很欠揍地说，“别啊，你尽管惹我生气，反正有汉堡吃。”
那天悲伤过度，我一粒米饭都没吃过，所以我吃了两个个汉堡一个炸鸡一杯可乐，欧阳琛对我的饭量刮目相看，他说，“以后谁娶你谁破产。”
我翻了个白眼，“至于吗，不就俩汉堡。”
自那天以后，我和欧阳琛的友谊更深了。
2012年，秋。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我离不开欧阳琛，看不到他我会失落，他和周林去厕所，我恨不得跟着他们一起去男厕。
每次欧阳琛和周林搭肩去厕所，我都会跑在他们后面，“喂，你们去厕所不叫我，我也去。”
两个男生习以为常，开玩笑说，“干嘛，要跟我们去男厕啊？”
“不啊，我去女厕，你们要等我啊，女厕人太多了。”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每到下课，女厕就排着长长的队伍。
有一次我和他们一起去厕所，周林拉着我就要进男厕，“走，带你去男厕参观一下。”他的力气很大，我被他拖到门口，我用另一只手勾住门，我一半的身体已经进入男厕了。
我看到了一排男生的背影，赶紧闭上眼睛，发出惨烈的叫声，里面的男生也被吓着了。
欧阳琛说，“行了，别闹了。”
周林这才把我放开。
我撒腿就跑，厕所也不上了。
欧阳琛在后面叫，“一一，你不上厕所了？”
我坐到座位上，欧阳琛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周林说，“我说一一，你跑什么呢？”
我没说话，继续看书。
“干嘛，你生气啦？”周林用手指戳戳我的肩膀。
“别碰我。”
“哎，你别生气啦，我就是跟你玩玩的。”
我冷哼一声，不理他。
周林知道自己吃了闭门羹，只能向欧阳琛求救，“欧阳，你快哄哄她。”
欧阳琛叹了口气，“唉，自己闯的祸，要我给你差屁股啊。”
“哎呀，求你了，看她这臭脸，我下节课都不能好好上了。”
我火气更大了，“周林，你说谁臭脸呢？”
欧阳琛说，“一一，别跟他生气了，一会我们去喝奶茶，让他请客，成吧？”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周林说，“靠，欧阳，你是不是给她下蛊了，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
我白了他一眼，“你闭嘴！”
周林只好乖乖闭嘴。
欧阳琛和周林喜欢打篮球，我会在篮球场旁边背单词，我也听歌，最主要是在看欧阳琛。更多的时候我是帮他们跑腿的，他们口渴了便塞给我几块钱让我去买水。
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友谊，但我对欧阳琛“别有用心。”
那时候，学校突然掀起一阵买mp3的风，我为了跟风也买了一部，里面存的都是五月天的歌，这是我青春的一部分。
欧阳琛和周林打完篮球，我们三个就坐在操场的草地里聊天，夕阳下，两个少年大汗淋漓，金色的光洒在红色的跑道上，我眯着眼睛问他们，“班会课的时候班主任不是不让你们打篮球吗，你们不怕她来操场抓人？”
欧阳琛不屑地说，怕啥，劳逸结合！你们女生就知道死读书，还是男生好，该玩的时候就玩，该学的时候就学。
无论在哪里，他总是这么神采奕奕，如果可以，我不想和他离别。
想到毕业，我心底说不出的失落，“欧阳，你大学想考哪里啊？”
“我想去北京。”
我暗暗下决心，那我也要去北京。
这时，周林也冷不伶仃来一句，“一一，你呢？你大学想去哪？”
我当然想和欧阳琛一起去北京啊，但我心虚不能说出来。我顿了顿说，“我不知道啊，看情况吧。”
周林说，你知道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凭什么要告诉你。”我说。
欧阳琛笑了，“我说周林，你干嘛非要知道一一想去哪里啊，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气氛有点尴尬。
我觉得很气愤，你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对另一个人说你是不是喜欢她的感觉有多难受吗，为什么他要那样说，明明他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我拿起自己的单词本向着教室奔跑。
欧阳琛在我背后大喊，“喂，你干嘛去。”然后又对周林说，“她怎么了？”
周林说，好像是生气了。
欧阳琛奇怪地说，“生气，她干嘛生气啊？”
周林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欧阳琛叹了叹气，“女人真麻烦，我都搞不懂自己哪句话得罪她了。走，看看她去。”
那天，他们两个买了一大包雪糕、辣条、薯片、面包给我，欧阳琛说，“我们错了，但是我们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我们错了，行吧？收下东西，原谅我们吧！”
没见过认错的人这么理直气壮，我把脸扭朝一边，原谅他？没门！
下一秒，周林就窜到我面前，把雪糕递到我嘴里，“快吃吧，要化了。”
那一刻，我无比讨厌他。
我把雪糕扒开，那可怜的雪糕掉到地上，周林只好灰溜溜地去拿扫把，把地上的雪糕扫干净。
这一刻，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一一，你别闹了行不？我们错在哪，你说，我们绝对改！”欧阳琛语气变得温柔。
算了，我不生气了。
“没事，既然你们知道错了，我就原谅你们了，别管错在哪了。”我说。
然后欧阳琛帮我打开薯片的塑料袋，周林马上打开可乐瓶盖，我乐呵呵地说，“你们看你俩，像不像两个公公在伺候皇上，哈哈哈。”
欧阳琛说，靠，你还好意思说，你真的太难伺候了，以后谁要是娶了你，估计没好日子过。
我翻了个白眼，“没人娶，我可以自己过啊。”
周林认真地看着我，“没事，要是你嫁不出去，我可以勉强娶你的。”
我把他给的可乐放在一边，“谁要你娶啊，我宁愿单身也不要嫁给你。”
我偷偷看了一眼欧阳琛，他是那样美好的少年，可惜，我们之间隔着山海。
你的爱就像彩虹
我张开了手
却只能抱住风
2012年，冬。
2012年发生了很多大事，神舟九号飞船成功发射，钓鱼岛事件，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玛雅预言的世界末日。
那时，周围的同学都在谈论世界末日，他们说，12月25日，世界就会毁灭，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会死亡。
12月，已是严冬，离世界末日越来越近，离高考也越来越近。
除了高考题型，我们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那一年将要发生的世界末日。
我啃着面包做完一篇英语阅读理解题，我回头看欧阳琛，发现他也在看我，然后我迅速转过来。
欧阳琛揪了一下我的头发，“小一，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的名字从“一一”变成了“小一”，反正他们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
我转个身，面对欧阳琛坐着，趴在他桌子边缘，认真地看着他。
我顺手拿起他的笔放在他下巴底下，“欧阳同学，我想采访一下你对世界末日有什么看法？”
他放下手机说:“我，没什么看法。”
我无趣地努努嘴，继续问:“那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比如，跟喜欢的女生表白什么的。”
我想试探试探他，结果他说，“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那大家皆大欢喜啊，不用高考了，哈哈哈。”
班主任不知何时进来，教育了欧阳一番，“欧阳，你这个思想不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高考都要考的。你们的那个世界末日啊，不过是玛雅那群人骗你们的，与其谈论这些，不如多背单词，多做题，该高考还是要高考的……”
班主任说了一遭才离开，欧阳踢了一脚我的凳子，“听到没，同学，别再世界末日世界末日的了，多做题多背单词！”
我回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他又踢了一脚我的凳子，我跟他打闹了一会，我同桌周林莫打趣道，“你们两个干嘛呢，打情骂俏啊！”
我打了他一下，“周林，你神经病啊，谁打情骂俏了，招你惹你了？”
他摆摆手，说:“不打扰不打扰，你们继续。”
欧阳站起来，走到他后面勒住他的脖子，周林大喊，“救命啊，谋杀了！”
我看着他们两个打打闹闹，其实这样也好，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清楚，说开了反而有负担了。
可是如果，我说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的话，那么我会在世界毁灭的最后一刻拨通你的电话，说出埋藏在我心里很久的话，欧阳，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可惜没有如果，我们躲过了世界末日，却逃不过离别。
2013年，春。
那个寒假过得特别仓促，就好像整个假期我都在写作业。
百日誓师大会上，老师们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诸如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啊，知识改变命运云云。
高三的教室里贴着各式各样的励志语，就连学校操场的两棵树之间都挂着横幅: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博，高三白活。
阳春三月，春雨绵绵，高考进入了最紧张的阶段，班里的男生把篮球时间改成了单词时间，我看到酷爱篮球的欧阳琛抬着一本书在操场上背书。
我们深知高考对我们的意义，高考是我们的未来，是父母的希望。
就连周末，我们都在埋头苦读。
班主任不只一次说过，谈恋爱的同学就不要分手了，免得悲伤影响学习；在暗恋阶段没谈恋爱的同学就不要表白了，免得你们把精力都放在谈恋爱上了。
我回头看欧阳琛，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我只好回避。
我发现周林也在看着我，我问他干嘛看着我。
他说，趁现在好好看看我的好同桌，毕业了就看不到了。
是啊，毕业了，我就看不到欧阳了。
我们三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饺子，周林问，“一一、欧阳，你们想去哪所大学啊？”
这个问题，周林不知道问了几十遍了，可惜，我们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欧阳琛说，他要去堪培拉，他妈妈都联系好国外的学校了，就等着他高考结束了。
“一一，你呢？”欧阳琛问我。
“我想去北京，但我妈妈让我报本市的学校，本市的大学也挺好的，离家也近。”我说。
我妈妈根本没说过这些话，是我自己说的，如果我不能随他一起去，那我就留在家乡，等着他回来，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但至少我们还会相遇。
周林说，“我也应该会留在本市吧，我爸妈也让我留在本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欧阳眼里流露着一丝丝的失望。
那时，我还很相信星座，不管多忙，我都用上五分钟的时间来刷微博，我只看今天我的幸运颜色还有我和我最搭配的星座，如果和我最搭配的星座是欧阳琛，那我这一整天都是快乐的。
那一年，五月天全国巡演来到这个城市，我心里很激动，但没有买到门票。
欧阳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一一，你知道了吧，今天你的偶像来这里开演唱会了。”
“我知道啊，没有门票。”我失望地说道。
他说，“现在也买不到票了，干脆我们今晚去体育馆外面看一下，能不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我愉快地答应了。
到了晚上，我和欧阳琛来到体育场，到处都是人，他们拿着荧光棒，脸上贴着贴纸。
我们看着他们走进体育馆，等到外面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还是舍不得离开。
我听到里面隐约的音乐声和欢呼声，我对欧阳琛说:“走吧，我们回去吧，在外面也听不到。”
“怎么，不开心了？”他问。
“没有啊，我们还是回去复习吧，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我说。
“你放心，下一次他们来的时候，我给你买最前面的票。”他笑呵呵地说。
我开心地说，“真的，这是你说的，不许骗人。”
他自豪地说，“我欧阳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最好是这样，可是后来的我们会是怎样的呢？
2013年，夏。
考完高考的最后一科英语，下了一场暴雨，我从考场出来，看到欧阳在等我。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
“干嘛，你有安排？”我反问。
“班里有一些同学要去KTV，想问你要不要去。”
“你去我就去。”
“那走吧，先去吃东西。”
然后我们去我们第一次一起吃的KFC吃了汉堡，这一次我只吃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
“怎么了，心情不好？吃得这么少，我记得你那次吃了两个汉堡和炸鸡。”
“没啊，我其实可以吃更多，但是我想留着下次再吃。”
“没有下次，过了这村没下村了啊！”
我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保持微笑。
晚上，我们去了KTV，里面有十几个同学，周林也在，“你们两个迟到了，罚酒。”
周林把酒递给我和欧阳琛。
欧阳琛举起杯子，一口喝掉杯子里所有的酒。
我咂了一嘴酒，酒味浓烈，有一丝苦涩。
“伊一，干了！”有同学说道，“干了！干了！”
我硬着头皮喝下那一杯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
同学见我喝完了，都拍手叫好，有人提议再倒一杯给我，我心里直叫苦。
我举着酒杯哆嗦着，欧阳说，“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一来就叫人喝两杯。这样，我替她喝好不好？”
“不——好——”。
周林抢过我手中的杯子，呼噜一口喝完，我的手举在空中，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是我的杯，杯子。”
我还没缓过来，又发生了另一件事，欧阳琛把周林手中我的杯子抢过来，倒满酒，然后一口喝完。
同学们拍手叫好。
这事算过去了，大家都吃着喝着唱着，我也喝了不少，点了一首五月天的歌——《温柔》。
我唱完歌，走到欧阳琛旁边坐着，我又喝了一杯酒，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壮着胆子说:“欧阳，我——”
“喜欢你”还没有说出来，那边有女生对男生表白，“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但是我妈妈不让我早恋，现在我们毕业了，不算早恋了。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我跟着他们起哄。
被表白的男生拿起话筒，我们安静下来，男生说，“我也喜欢你。”
然后，他们拥抱了，接吻了。
我真羡慕那个女生，能大胆地说出心里话。
欧阳琛问我，“你刚才说你要干嘛？”
“我——我忘了。”
其实，我没忘，我很清楚自己要说什么，但我就是说不出口。
“大家安静一下，我有话要说。”这次拿话筒的是周林，“我有一些话想要对我的同桌说。”
他走到我旁边，“一一，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偷偷看你，你的侧脸很好看，我每次都希望你转过来看我一眼，对我微笑。可是，你听课很认真，你认真学习的样子蛮可爱的。”他自己笑了，“有些话，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我害怕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所以，我今天必须要说出来。一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其他同学拍手，说“在一起，在一起”。
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我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我看到周林脸上的难过，我也难过，但他不是我的爱情。包房里面的空气令我窒息，我推开门跑出去。
欧阳琛跟着我跑了出来，“一一，你慢点走。”
我放慢了脚步，哭得泪流满面，我感到抱歉，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我真的没想到周林会喜欢我，我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好同桌，好朋友。
“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我歇斯底里地说。
欧阳琛叹了一口气，“其实，周林很久以前就跟我说过了，他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他应该喜欢你很久了。不过你有拒绝的权利，你不用感到抱歉，我想他会理解你的。”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心底透着一丝清凉。
如果那一刻，我没有犹豫就说出来那句话，欧阳，他也会像我拒绝周林那样拒绝我的吧。
可偏偏我是个偏执狂，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欧阳！”我叫他的名字。
欧阳琛停下脚步，“怎么了呢？”
我沉默了许久，我说:“我喜欢你。”
他没有感到意外，“我知道。”他走过来拥抱我，“但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是因为周林吗？”
“是。”他的语气沉重。
“那你有没有喜欢我，就算是一点点的喜欢，有吗？”我是真的不甘心。
“有。”
我看不出他的表情，这样的欧阳，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欧阳，以前的他阳光、幽默风趣、活泼开朗，此时的欧阳严肃、寡言少语，是我太咄咄逼人，让他有了负担。
“欧阳，你以后还会记得我们吗？”
“当然会记得。”
“那就足够了。”我说不出当时的心情，难过，无奈，悲怆……
我没有说再见，快步逃离了，我是固执的胆小鬼。
那天，欧阳琛没有跟上来，我有过一条又一条街，穿过漆黑的夜。
高考报志愿那天，我没有看到欧阳琛，听其他同学说他已经去堪培拉了。
欧阳，连离别都不好好说再见，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我报了本市的大学，周林报了北京的学校，欧阳琛在大洋彼岸，我们天各一方。
后来的我们。
我虽然留在本市，却再也没见过欧阳琛和周林，至少这五年来，再也没见过他们。
2018年7月，时隔五年，五月天的巡演再一次踏上这座城市。
五年前，我错过了欧阳，错过了诺亚方舟，这一次，我不能错过五月天，不能错过人生无限公司。
全场歌迷和五月天唱着:
那天你和我那个山丘，
那样唱着那一年的歌，
那样的回忆那么足够，
足够我天天都品尝着寂寞
唱着: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得快乐或委屈
唱着: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
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
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欧阳，愿我们在各自的人生里倔强地活着，愿你幸福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