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大事不好！”随着帐外一声急喝，一道黑影捎着不祥之音匆匆而来。

账内人闻声将手中杯盏静静放下，抬起眉目，似有不悦：“何事慌张？”

说话之人正是宁国护国将军荣昭。他自小天资聪颖，勤于骑射习武，又熟读兵将典籍，年纪轻轻便得朝廷重用，为宁国开辟百余新土。凡他挂帅，从未落败，皆是叫对方俯首称臣，可谓彼时战场之神。

而今，似有变故。

因为，宁国副将允复，被擒了。

他们原是驻扎在卫国几里之外，本计划得天衣无缝，算得卫国已是弹尽粮绝，今日就领兵攻城。岂料百密一疏，竟不知卫国何时藏了个用兵如神的良将，不仅成功破解了他精心筹划的请君入瓮之计，还带走了自己一员大将，当真被这一击杀了个措手不及。

良久，卫国城门终于大开。卫国将军一身雕领戎装，策马而出，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门内外，一城之隔，他终得以与这运筹帷幄的对手两两相望。

只见卫国将军定定望着荣昭，浅笑吟吟，一丝讥诮之色却从眼底晕开，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待得他策马而出，二人距离相近了些，荣昭才看清了他的眉目。不似想象中蛮横粗犷、孔武有力，这宁国将军反倒身形清瘦、姿容俊美，只是这双眸子中闪过的桀骜不羁，周身散发的不屑一顾之气，竟有些似曾相识。

相识？怎么可能，他怎会与敌国将军打过交道。荣昭甩去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定了定心神，开门见山道：“敢问将军，如何才愿放了我宁国副将？”

他与允复情如手足，逢战必一同上阵，相当于左膀右臂。此番失了允复，不仅战事遭难，更祸及兄弟，愧对出战前的豪言壮语，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坐视不理，仓皇而逃。

卫国将军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轻笑一声，淡淡道：“荣将军可还记得，五年前的洛阳林家庄？”

他面上虽是带笑，声音却森冷似铁，似带恨意。荣昭眉目一敛，一瞬间，过去的回忆在脑中尽数呼啸而出，翻涌不息，几欲将他吞噬。唇上动了动，竟再也无法言语。

林家庄……

五年前的……林家庄……

（一）拒亲

五年前，洛阳林家庄，红衣布缎，珠翠罗绮溢目。

荣昭领当今圣上之命，携了物件交托暂居洛阳的肱骨大臣，方结束任务途经此地，就瞧见锣鼓喧天、热闹无比的场景。见惯了战场厮杀、朝廷争斗，难得瞧见一番喜气，允复拍了拍荣昭，笑道：“现下天色尚早，不如进去看看，一沾喜气？”

荣昭本对此等喧闹毫无兴趣，却耐不住允复一再请求，无奈随他一同进了庄内。

随人流止步于庄中后阁，但见阁上徐立一人。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双瞳剪水，即便面纱遮了半副颜容，也难掩其花容月貌。加之身形清瘦，更显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只是那双素手紧握绣球，并无半分怯态。

今日原是洛阳第一美女林家庄小姐林素岚绣球招亲之日，有幸抢到绣球者，仍需与林素岚进行一场比试，方可入赘林家庄。抛绣球，讲求缘分；比试，讲求本事。皆符合条件者，才有资格与她举案齐眉。

“听闻这林家小姐不仅美若天仙、才华横溢，还喜于研读兵书，精通武艺，当真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

称赞之语不时传进耳内，引得荣昭冷哼一声。仅是一场娶亲却要如此大张旗鼓，身为女子抛头露面，色似习以为常，更是自视甚高，即使是洛阳第一美女，仍可冠以“不知羞耻”一名。

“恃才傲物。”

眼神停留在林素岚身上，荣昭冷冷吐出几个字来。

说来也巧，偏偏这望住她的须臾之间，林素岚的目光也从别处转来，刚好将他眼底的厌恶嫌弃一览无余。

四目相接片刻，荣昭便移开目光，意欲离开。然而阁前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后来的人群争先恐后，脚步匆匆，不知不觉已将二人涌入正中，进退不得。

随着一声大喝，锣鼓骤响，绣球一转即下！

锐风急至，闪神之余，竟有一物迎面击来。

荣昭一刹凝神，正欲闪身急退，无奈身后人群如铜墙铁壁，令他动弹不得。眼前人群见状，纷纷伸手拦截绣球，岂料红物力道之大，生生从众人指尖越过。荣昭微微侧身，绣球点于臂膀，相擦须臾，众人便向他围攻而来。袖拢一甩，荣昭只得接住。

人群主动让出一条道来，容楼中之人步至他身前。林老爷再三确认他手中绣球，上下打量，半晌拈须而笑，目光释然。

“如此俊秀儿郎，若是入赘我林家庄，既是小女之幸，亦是阁下之幸。小女等候已久，若比试顺利通过，林家必定遵守诺言。”

绣球在指尖旋转，荣昭指间生力，轰然爆响，绣球瞬间化为齑粉，风吹轻拂，袅袅消散，归于无迹。

“无奈神女有梦，襄王无心，抱歉。”他淡淡道。

如此断然拒绝，全场哗然，林家面子可算失了大半。林老爷脸色一变，厉声道：“你既不愿入赘，又为何来此争抢绣球？如今当众反悔，让我林家颜面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