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建立祈宫,安于逸乐,诸侯都有二心。晋昭公即位,想重振盟业,听说齐国向楚朝聘,也让人征齐国在朝。齐景公见晋、楚又将多事,心中有意乘机图伯,准备先前往观察晋昭公人怎么样,便收拾行装,让勇士古冶子同行。
齐景公船到黄河,齐景公有匹爱马,从人绑在船头喂养,忽然大雨骤然而至,波涛汹涌,船都差点倾覆,有一个大鼋将头伸出水面,张口将马衔住,没入深水中。古冶子在旁边,对齐景公说,君上不要害怕,臣去为君上抢回来。于是脱下衣服,拔剑跃入水中,踏着波浪,在水中沉浮,漂往九里远,已经看不见了。齐景公叹道,冶子没命了。一会儿,风浪突然停止,只面水面染红,古冶子左手抓着马尾,右手提着血淋淋的鼋头,从水波中出来。齐景公叹道,你真是勇士啊,先君设立的勇爵中,有哪个有这么英勇的。于是厚赏古冶子。
齐景公来到晋都绛州,见了晋昭公,昭公为齐景公设晏。晋国由荀虒相礼,齐国由晏婴相礼,酒喝的差不多了,晋侯说,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不如与君侯投壶赌酒。齐景公说,好。于是左右布置完毕,齐侯拱手让晋侯先投,晋侯把箭矢拿在手中,荀虒说,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为诸侯师。果然投中壶,晋臣都伏地称贺。齐侯也举着箭矢说,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于是一投也中,与晋侯的箭矢并列在一壶。齐景公大笑,晏婴也伏地称贺。晋侯色变,荀虒说,君上说的话有失。今天君上来到我这,正是因为我君上世代主盟的原故,君上说代兴,是什么意思呢?晏婴说,盟主不可能总是一个人,有德的人才有资格,以前齐国失去霸业,晋国替代,如果晋国有德,诸侯自然信服,如果无德,吴,楚都会来争夺,不止是齐国啊。羊舌肹说,晋国已经是诸侯盟主了,不必用投壶明示。这是荀虒言语不当。荀虒知道说的有误,沉默不语。齐勇士古冶子在台阶下,大声说,为免劳烦君上,我们准备回去了。于是齐景公向晋侯辞行。
齐景公自晋回来,见晋昭公没有大志,有恢复齐桓公霸业的想法,问相国晏婴,晋在西北称霸,寡人想在东南称霸,怎么做?晏婴说,晋国劳民伤财,大兴建筑,所以诸侯离心,君上要图伯,先恤民。景公问,恤民之道怎么样?晏婴说,视察和减少刑罚,百姓不会怨恨;减少和降低赋税,百姓知道恩惠。古时先王春天视察耕种,补充其中种子,耕种的不足;秋天视察收获,对收获不足的给以补助,君上为什么不效仿?于是景公去除了不少刑罚,开仓支援贫穷的百姓,百姓心中感悦。
齐景公向东方诸侯征聘,徐子不听从,齐景公令田开疆(田陈一族)为将,率师讨伐,斩杀徐国大将嬴爽,徐子恐惧,向齐请成,齐景公约郯子、莒子,徐子在蒲隧结盟。晋国虽然知道,不敢过问。齐国因此逐渐强大,与晋国并列称霸。齐景公表彰田开疆平徐的功劳,又表扬古冶子斩鼋的功劳,将他们列为“五乘之宾”。
田开疆举荐公孙捷有勇。公孙捷长的面如靛染,眼睛突出,身高一丈,力量能举千钧,景公带他一起在桐山打猎。忽然山中窜出一只吊睛白额虎,那只大虎咆哮着往景公的马扑来,景公大惊。公孙捷从车上跃下,双拳直攻猛虎,左手揪住老虎脖子上的皮,右手挥拳,打了几下,大虎七窍流血而死。齐景公也列他为“五乘之宾”。
公孙捷遂与田开疆、古冶子结为兄弟,自称“齐邦三杰”,挟功恃勇,常口出大言,轻视众卿,不顾礼法,齐景公爱他们才勇,纵容他们。
朝中有个佞臣叫梁邱据,善于讨好景公,在内向景公献媚,在外结交三杰。几人互相结党。这时陈无宇也对百姓恩惠极厚,民心依附,田开疆是陈氏一族,声势互相倚重,晏婴恐他们成为国家隐患,想计策除去,但是担心君上不听,又结怨三人。
一天,鲁昭公与晋不和,来向齐结交,亲自来朝,齐景公设宴招待。鲁国是叔孙婼相礼,齐国是晏婴相礼。齐国三杰带着剑,立在阶下,目中无人。两位君上饮到正兴,晏子说,园中的金桃已经熟了,可以摘下来,为两位君上祝寿。齐景公准奏,让园吏去摘金桃,晏子说,金桃十分珍贵,臣亲自去摘。
齐景公说,这个桃是先君时,有个东海人,称臣献来的桃核,名字叫‘万寿金桃',出自海外度索山,又称为蟠桃。种了三十年,枝叶虽然茂盛,开了花却不结果,今年只结了几颗。寡人十分珍惜,将园门锁住,今天君侯前来,寡人不敢独自享用,所以与君侯共享。鲁昭公拱手致谢。
一会,晏子带着园吏,托着大盘献来,盘中放着六枚桃子,每颗有碗那么大,像烧红的炭那么红。香气扑鼻而来,果然是珍贵的品种。齐景公问,怎么只有这几颗?晏子说,还有三四枚没熟,只好摘了六枚。齐景公命晏子上酒,晏子将酒恭敬给鲁侯面前,左右送上金桃。晏子致词,桃实如斗,天下罕有。两君食之,千秋同寿。鲁侯吃了一颗,味道甜美,不住的夸赞。齐景公也吃了一枚,说,这桃子来之不易,叔孙大夫贤名远播,应受桃一枚。叔孙婼跪奏,臣的贤,不及相国万分之一,相国内修国政,外服诸侯。这桃应赐相国,臣不敢僭越。景公说,既然大夫相让,你们各赐一枚。于是晏婴与叔孙婼各领一颗谢恩。
晏子说,盘中还在两颗,主公可以问诸臣里面,自已说功劳大的,吃这桃子,以作为奖赏。齐景公于是传令,阶下的诸臣,自认为功劳大的,有资格吃桃子的,自己提出来,相国评定赐桃。
公孙捷挺身出列,说道,不久前与主公在桐山,我打死猛虎,护卫了主公,功劳怎么样?晏子说,保护圣驾,功劳没有比这更大的,可以赐一枚桃。古冶子奋然道,杀虎不足为奇,我曾在黄河斩杀妖鼋,让君上在危险中转为安全,这功劳怎么样?齐景公说,那时波涛汹涌,如果不是将军斩杀妖鼋,船只必然倾覆,这是盖世奇功啊。晏子忙命送上一桃。这时,田开疆出列说,我曾奉主公命,讨伐徐国,杀他名将,徐国畏服,向我们请盟,然后郯、莒也畏惧,奉主公为盟主,这个功劳可以吃桃吗?晏子说,田开疆的功劳,比两位勇士更强十倍,但是已经没有桃子了,请赐美酒一杯。齐景公说,你的功劳最大,但是说的太晚,已经没了桃子了,掩盖了大功。
田开疆按着剑说,斩鼋、打虎,都是小功劳,我远行千里,与敌血战才得以成功,现在却在两国君臣面前受辱,让万世耻笑,有什么面目站在朝庭上面。于是挥剑自刎。公孙捷看见大惊,也拔剑说,我们功劳小的吃了桃,田君功劳大却没桃,得了桃不让,不是廉士;看见他死的不跟随,不是勇士。说完,也自刎。古冶子大喊道,我们三人义同生死,两人已经死了,我怎么安心独自苟活。于是也拔剑自刎。
齐景公连忙让人制止,已经来不及了,鲁昭公说,寡人听说这三人都是天下难得的勇士,可惜一天都没了。齐景公脸色不高兴,晏婴说,这些人都只是一介勇夫,虽然有些小功劳,不值一提。鲁侯问,上国像这样的勇将,还有几个?晏婴说,能够运筹帷幄,威加万里,有将相之才的人数十个。像这种血气方刚,不过是为我君上驱赶一下马的作用罢了,他们的生死不足以影响齐国。齐景公脸色才稍微好转,晏子又向两君上酒,两君尽欢而散。
一天,齐景公召晏婴问道,你在洒席间说的话,虽然保存了齐国体面,但我担心三杰后,没有有能力的人,怎么办?晏子说,臣举荐一个人,这个人比三杰更强。齐景公问是谁。晏子说,这个人叫田穰苴,文能附众,武能威敌,是大将之才。齐景公问,这个是与田开疆是同宗的人吗?晏子说,这个人虽然也是出自田族,但是是庶出微贱,不被田氏看重,所以独自居住在东海。君上选将,没有人能比的过他的。齐景公问,卿既然知道他的贤,为什么不早说?晏子说,善于入仕的人不但选择君主,也选择僚友。三杰是血气方刚的人,田穰苴不屑与他们为伍。齐景公口中虽然唯唯,心不始终忧虑他与田陈同族,踌躇不决。
不久,晋国听说齐国失去三杰,兴兵来犯东阿,燕国也乘机侵犯齐国北境,齐景公忙令晏子以金帛往东海请田穰苴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