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有八年了,我察觉到自己对时间的变化越来越迟钝。在以“星期”为轮回的生活里,一年又一年如白驹过隙,“咻呼”一声消失在了尘烟之中,回头看时,只有星星点点在闪烁,辉映着或许精彩、或许平凡的过去。
这些星点有的是开心的,有的则带着点感伤,但都是印象深刻到可以让自己一下子就想起来的,而不用去触景生情才能唤醒一点记忆。
往生命的最早处回溯,我能记得的是上幼儿园前一年的某个场景。比我大一岁的姐姐自然比我先上学,因为某种原因,两岁的我走到离家两百多米远的幼儿园,站在班级的门口向里面探望。
我看到姐姐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同桌是个男孩子,没有人注意到我,都在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记忆里的色调是泛着灰黄的,以至于我竟然觉得那个男孩子戴着淡黄色的针织线帽。
这个场景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因为已经记不起那时候姐姐长什么样子了,现在只是单纯地记住了而已。
参加完小升初考试之后,回家照常过暑假,只是不用写暑假作业了,感觉开心得很。虽然小学时候的成绩总是够不上拿奖状,然而镇上只有一所中学,不管怎样也是去那里。
某一天,父亲跟我和姐姐说,要送我们去城里上学,不过需要先考试,通过了才行。(我幼儿园只上了两年,就上一年级了,所以跟姐姐同级。)
父亲把我们带到城里的中学,那里有个阶梯教室。很快来了一个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文质彬彬,他和父亲说了几句话,然后把试卷给我们做。
出了教室,父亲买了两瓶冰红茶给我们,那时候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个饮料,酸酸甜甜的,所以印象很是深刻,同时对城里也有一点初步的印象。
我们顺利地通过了考试,中学就在城里上了,刚好家里有亲戚就住在学校附近,于是在他们家一住就是三年。
上了大学之后父亲很开心,就说当年这步棋是走对了,不去城里上学,很难说之后能够考上大学。然后就说起当年其实是花了九千块钱的名曰“择校”的费用,才能去上学的,考试其实只是个过场,差不多都能通过。
初中没有太多可讲的,最有印象的是初二上学期末,考到了年级二十一名,那个应该是我学生期间的巅峰了。去班主任办公室拿东西的时候,班主任正在跟别的家长说话。临出门听到她说:“你看人家的孩子,比别人小一岁还能考得这么好!”
嗨嗨——开心。
中考成绩和本市最好学校的分数线有十分的差距,结果在本校高中部又呆了三年。这三年是住校的,八个人的宿舍,配了空调,比大学时候的宿舍还要好。
高中的学习生活总的来说色调比较暗淡,因为高一、高二,甚至到高三下学期前半段成绩都不好,一模只考了502分,而总分是750分。可想而知,在一个全市排名第二的学校且是在重点班,压力是有多大,名次有多不好看。
我已经记不清后来是怎么努力的了,只记得二模555分,三模638分。
暑假在家等分数的时候,心里不觉得有多么地焦躁,因为考试完后在报纸上对过答案,语文、英语的选择题都是正确的,其他的没有去一一对照,心里到底不愿提前接受审判。
带着这样的心情,某天下午,亲戚打电话过来说可以查分数了。我照着语音提示一字一键地输入准考证号,电子合成的女士声音一门一门地报着分数,觉得都还行,但总分是多少呢,心里忽然急得不得了,然后就听到了结果:总分607分。
兴奋的情绪一下子充塞在心胸之间,几乎要喷薄出来。那时候家里只有我和姐姐,父母、爷爷都在上班。我跑出门,往东边的田地里跑去,我要告诉还在地里劳作的奶奶,告诉她我考上大学的消息。
我全速奔跑着,在夏日炎炎的午后,土地干燥地泛着淡黄色,脚步踏在上面激起无数尘土。
我沿着忽高忽低的丘陵跑到属于我们家的那片地附近,看到奶奶正在弯腰劳作,我大声地呼喊我考了607分的消息。因为有些远,喊了好几遍才听到,她直起腰疑惑地看过来。我压下心中的雀跃,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告诉她这个开心的事情。
记忆在慢慢地隐去,就像是书卷一页页翻过,等这本大部头的书籍翻到后面的时候,前面的故事也许会渐渐淡忘,然而总有些事情像是夜幕的星辰一样,抬起头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