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塌糊涂

“一塌糊涂”是一个汉语成语,读音为yī tā hú tú,形容混乱或败坏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出自清·曾朴《孽海花》。

01

“啷个啷……浪国浪……郎古亮……哎呀你的名字太拗口了!”

“叫我小郎就行,您……笑什么?”

“你一说小郎,我想起大郎来了……”

这位说话不换气的女人,是社区李姨本周给我介绍的第二个对象,名字叫菊。

 “哎你说啊,他喝多了往我身上趴,我能咋办,死沉死沉的推又推不动!再说醉了的男人能惹吗?不顺着他我能怎么着?咯嘣,死我身上了。结果啊,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为了三套房两部车,百十来万存款,那个闹腾呦,哎你说,我是合法继承人,凭什么给他们?对不对?跟我玩硬的,狗屁!”

“不好意思,我,我去一下……”

“你去你去!”

我假装解手从饭店跑出来,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死在她身上的画面。

……

第三天,李姨又给我打电话。

“阿姨看着你长大,才操这份心!别人我还不稀管呢!”

“我知道您对我好着呢,可您也给我挑着点,就那位,我要是娶了她,一准儿也得死。”

“我不是看那姑娘漂亮嘛?”

“啥姑娘,寡妇……”

“说这么难听!得得得,既然不成,就不说了。城西那个红鸳鸯婚介跟社区,下月有个相亲大会,你去报个名,现在就去啊!”

“我……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要是这样,以后你的事甭找我,我啥也不管了!”

“您别生气,行行,我去,我这就去!”

我不能听谁的,也不敢不听李姨的,我的电话必须二十四小时畅通,每两周得去找她汇报自己做过什么想过什么,因为她是我的帮教员。

按照她的吩咐,在那个下午,我推开了红鸳鸯婚介所的门,和燕子重逢了。

02

燕子最后一次来看守所看我,我已经在里面待了一年零三个月。

我骂她破货,贱人,荡妇,反正什么称谓恶毒我骂什么,直把她骂得面色惨白,泪水横流,身体抖动。

她的模样有些扭曲,眼神有些绝望,抽泣使她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你说,说对了,我就是那,那种人,回去,回去就和……和席军结婚,我还要给他生,生孩子!”

我抬起手铐磕打着桌面,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哭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来,在此之前她每两周都会来看我一次,会委托曹警官把一条香烟塞给我,其实我知道,她每次拿来的烟可不只是一条。

曹骂我浑蛋,骂我为什么要把燕子撵跑,我忍了忍没有说自己被绿了的事。

见我不做解释,他鄙夷地盯着我说:“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折腾都没事,偏偏你就进来了。”

他又指了指我的脑袋,“这里面连水都不是,是屎汤子。”

见我还是不说话,他又换了口气:“听我的,跟你媳妇认个错。”

我说:“她不是我媳妇。”

他愠色又现,骂道:“放屁,不是你媳妇探视表里填未婚妻?不是你媳妇一个月来看你两次?不是你媳妇能为你的事到处……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点头说:“明白。”

他问:“你明白什么?”

“燕子为了我的事,在跑关系。”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唉,线搭上了,就差最后一步了!真没见过你这号玩意儿,自己坏自己的事。”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因为燕子不来看我,他就没好处拿了。

曹耷拉了一段时间长脸,某天放风的时候,他突然冲我笑了笑,这让我很不安,晚上躺在长铺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这家伙大概是要出阴招了。

疤瘌钻到我的被窝,嬉皮笑脸动手动脚,我低沉着嗓子让他滚开,他嬉皮笑脸地问:“咋了,吃倔驴屁了?”

我把心中的疑虑同他讲了,他满不在乎地说:“我当啥事呢,放心,老曹这个人,我比你了解,不玩阴的。”

疤瘌比我在里面待得时间长,他的话我信。


后来才知道,原来为了减轻点我的罪责,燕子给了曹两万块,一万好处费,令一万用于疏通关系。我和燕子吵架,曹担心到手的钱会被要回去,于是便给我施加压力让我和燕子和好,我却偏偏不听他的,我的拒绝让他很生气。不过多日后,见燕子没什么动静,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所以对我的态度也就变得好点了。

03

我把椅子向前拉了拉,身子往前凑了凑,盯着燕子的脸蛋儿看。

她有点嫌弃地翻了我一眼。“往后点,挡眼挡眼的!”

我知道她是装的,所以又往前凑了凑。

她上身向后靠在高高的椅背上,轻轻骂了句“无赖”,笑了。

从最后一次在看守所见面到这次重逢,时隔四年,她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中带着些惊喜,惊喜中带着些嗔怨。

我还好,重逢很意外,有些开心,有点不安,

“没想到你还真不去看我了。”我说。

她“嘁”了一声:“为什么要去,主动找骂?我没那么贱。”

我问:“姓曹的拿钱不办事!为什么不找他把钱要回来?”

她仰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又低下头,两只纤细的手指互相拨动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哎,你们这里美女是不是特多?”

我找了个新话题。

 她一下严肃了起来:“提醒你,我现在开的事婚介公司,有些渣男占了便宜就闪,人家女方来找我们的麻烦。”

“你这样看我?算了算了,我本来也不想来。”我站起身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她绝没想到我的反应这样强烈,不由自主地“嗨”了一声,还隔着桌子向我伸出了手。

她拽到了我的衣袖,但马上又松开了,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嗔怨。

我见不得她这样的眼神,于是又坐下来。

“席军……他怎么样?对你好不?”我问。

燕子没说话,起身给我加水,然后又回到座位上,左手在桌面上画圈,她的手指非常好看,白皙纤长。

04

第一次见燕子,当时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往本子上写着蚂蚁大的小字。对于写字,我喜欢,对于用小手写字的女孩,更是情有独钟。

我在她的身后看了大概三分钟,她停了手,挺了挺胸,舒展了一下腰,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侧过身瞟了我一眼说:“科长不在。”

我把调令放在她眼前,她看了看说:“哦,郎国亮,厂里的名人啊。”

燕子说的没错,此时我刚成为名人不到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前,我还是个刚进厂不到一年的一线普通工人,因为会写点小文章,被推荐成了通讯报道员。

因为总往宣传科送稿件,和科里的王干事混得很熟。王干事曾经也是普通工人,靠一支笔改变了命运。我也想像他那样,靠写稿子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路来。

一线苦啊,傻子才愿意在那待着。

05

那天我又去送稿件。

给王干事点了一支烟,请他给我讲讲近期通讯报道的重点方向,正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我要去看,却被他拉住了。

“大葫芦又喝高了,别出去,你管不了这事。”

虽然我进厂晚,但对大葫芦我还多少听说过一点,这人姓胡,一线工人,父子俩全在厂里工作,两年前父亲工亡,他深受打击,天天喝酒闹事,是个难缠的主儿。

“百十多号人的机关,一楼还有门卫,他怎么进来的?”我问。

王干事说:“这家伙怀里总揣着东西,谁敢拦!哎把门弄住,回头再……”

话音未落,门“哐”地被撞开了,差点磕我个满脸花。

厂长一步跨在了我的后面,惊慌失措地大喊:“快,快快去弄住他!”

我探出头去,看见大葫芦正背对着我这边,手里举着一把像钢锉一样的东西,呜哩哇啦地乱叫着。

“王八蛋!给老子出来,老子要捅死你!”

王干事一边说着“关门”一边跨到了厂长的前面。

我缩回脑袋,看见厂长面色苍白,脑门子上全是汗。

大葫芦的骂声越来越近,我想大概马上就找到这里了,要是乱捅起来,谁知道会不会捅到我?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我抄起王干事的大茶杯,又添了些开水,打开了房门。

“胡哥!”我喊。

大葫芦一愣,看着我。

“谁又惹着你了?”我问。

“那个老王八,妈的,老子要捅死他!哎——你是谁?”

我指了指自己身上满是油渍的工作服:“看我这样,像谁?”

大葫芦晃着在我三米之处站住了脚:“你也是来找他们的?跟你说,咱受大苦的,跟他们讲理没用!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

我指了指身后王干事的办公室。

大葫芦看了我一眼,冲了过来。

瞬间,我把一缸子水泼在了他的脸上,他“哎呀”一声捂住了脸。

我飞起一脚。

“砰!”他的头撞到了墙上。

06

我干掉了大葫芦的新闻,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发酵:郎国亮,自幼习武。大葫芦手持长刀,在机关行凶,郎单手拨刀,飞脚制敌。

这帮人只顾着帮我吹牛逼了,却不知道我也是惹不起大葫芦的。

我摆了一桌酒。

“胡哥,别看咱是老百姓,可咱的命也是命,你捅死他,是不是还得偿命?”

大葫芦想了想,端起酒干了三杯,然后说:“合着是你救了哥哥一命?兄弟,谢谢啊!”

那顿酒花了我好几百块,这让我很失望,既然懂得感谢,怎么不懂得买单呢?

厂长可比大葫芦大气多了,他给劳资人事科打电话:“把郎国亮调到保卫科去!”就这样,本来想跟王干事一样,想靠笔杆子走向未来的我,却成了一名厂里的保卫人员。

我们保卫科,只有科长是正式编制,不过一般两三年就会有一个指标,对立了功或者表现极为良好的保卫人员进行考察转正。

哪个年轻的小伙不想穿上那身制服呢?

老科长还有一年到点退休,大家都认为接任者一定是席军,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我出现了,这使席军感到了深深地不安。

有一次,席军问我:“国亮,要是给你转正,你转不?”

转正,意味着可以接任科长。

我晕乎乎地说:“废话,你给我转啊?”

“你还用我?你救过厂长,想办啥事办不成?”他又说。

有人告诉我,在我说了那翻想转正的时候,席军脸色都变了。

那天我喝多了,还真没注意。

07

那年大搞城市建设,废钢在一夜之间值了钱,厂里决定把犄角旮旯的废铁全找出来由保卫科负责运往钢厂。

老科长让我负责这项工作,一开始我很认真,每一车废铁我都亲自押运,一块不少地交上去。后来席军说我傻,并告诉我其他的厂子是怎么做的。

他说:“领导对你的工作很认可,大伙跟着你干得很累,这些你都应该有所表示。”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在运送途中把废钢铁偷偷卸掉一些卖给私人废品站。

……

三个月后,我在废品收购站被抓了现行,随后被羁押,半年后批捕,罪名盗窃。

他们说我偷卖了废钢铁三百吨!

我说:“是一共从厂子里拉出来三百吨,我只是每次运送的时候,偷卖了一点,一共也不够五十吨。而且卖出来的钱,我发给了……”

我没敢继续往下说,因为他们正盯着我,眼神恶狠狠地,太吓人了。

我想说偷卖的那些钱,一部分发给厂长书记副厂长,调度安全等部门的领导,还请一起干活受累的弟兄吃喝,至于我自己,真的没留几个子。

可是这些话说出来有用吗?发放表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签字或盖章,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那一刻,我想起了席军的话,他告诉我这种钱要么不给,要么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他说:“千万不能让领导签字,他们最害怕留下不该留下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低头认罪,再抬头时,看见了哭成了泪人一般的燕子。

那时,我已和她同居了一年之久。


我叹了口气,低头认罪

08

拿下大葫芦救了厂长的我,被传说成了文武双全的人物,这成为了我的资本,我大摇大摆晃来晃去也没人敢管我,除了喝酒就是跟燕子粘在一起。

燕子一年前通过单位招集体工进厂,她爸是另一个厂的领导,和我们厂长关系不错,领导之间互相照顾,正逢保卫科缺个内勤,厂长就把她安排了进来。

燕子漂亮,聪慧,干净,利落,说实话,自打我第一眼见到她,便喜欢上了。

我被席军的一番开导后,开始偷卖点废钢铁,手头上的钱自然宽裕了许多,于是时不时会买点小礼物送给她,虽不值钱,可燕子却非常开心。


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因为算盘。

燕子会珠算,我说我也喜欢,其实我是喜欢看她的手。

我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把算盘珠子打的上下翻飞,不禁入了迷。

她问我:“想学?”

我说:“我也学过。”

燕子说:“那你给我打个小九九。”

我端坐好打了一遍,她看了咯咯直乐:“五个指头三个是废的。”

我喜欢看她笑。

她被我盯得有些脸红,用手在我眼前抹了一把说:“看啥看!我教你打算盘吧!”

她用手扳我的手指。

我的手很敏感。

办公室没有人。

一股热流或者叫电流更合适传遍了我的全身,我一下抓住了她的手。

“燕子我喜欢你。”

“快撒开。”

我才不会听她的,反正办公室没人。

09

当我准备把一切都承担下来的时候,燕子几乎失去的理智,问我为什么不能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把所有的实情都说出来。

她不懂事已至此说得越多罪过就会越大的道理。我没法解释,可她仍旧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其实在这个时候,我最想听到的是她愿意一直等着我。

然而,她终究没有说,这让我深感失望。我们发生了激烈地争吵,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我耷拉着脑袋进了看守所,当迈进臭烘烘的号子里的那一刻,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状态,于是立刻紧皱眉头,故意扮出很凶饿的模样。

当时疤瘌正蹲在床上练仰卧起坐,他坐直后看着我,用挑衅地口气对大伙说:“卧槽,这是来了个要账的吧?脸蛋子这么长,跟个猪尿泡似的!”

我走到自己睡觉的位置,屁股刚挨到床,他便挪过来踹了我一脚。

 “起来!站好了!说,为啥进来的?”

我站起身,看了他一眼说:“盗窃。”

“噢。”他挤了挤眼:“是偷公家还是偷私人?”

我说:“公家。”

他又问:“偷了多少?”

我答:“其实没多少,都是替别人担的。”

“扛雷?爷们儿啊!”疤瘌说。

大伙点头。

他从床上移下来,趿拉着鞋,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最后说:“晚上挨着我睡!”

“我的位置是这儿。”我指了指自己的位置。

“这里我说了算!”他说,“让你挨着我,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

我看了看里面的所有人,他们都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很明显,疤瘌是号里的老大。

10

晚上,满屋飘荡着呼噜声,臭屁声和臭脚丫子味。

我陷入了深思,这是真的吗,曾经厂里红的一塌糊涂的我,转眼之间成了犯人了。

不知道几点,反正想着想着,实在太困了,就迷糊着了。

燕子来了,她躺在了我的身边,用力搂着我,不停地安慰我“别怕,别怕”。

她的小手在我的身上游荡,我感到无比舒畅,似乎要飞起来了。燕子,带我飞吧,飞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我对着燕子喊,可是却喊不出声。

燕子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伸手拉着我,我们一起穿破了屋顶,飞向了夜空……

我们越飞越高,可我却觉得身上越来越重。

突然,燕子松开了我。

天呐,我在坠落!

我看到了夜空下的森林,它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一株干枯的大树,我撞了上去。

我被干树枝穿透了,一阵剧痛传遍了全身。

我醒了,满脸的汗。

这时,我看到了疤瘌,他正冲着我笑。

11

我还没有完全从梦境里走出,捂着屁股咧着嘴看着疤瘌。

其他人都把脑袋钻进了被窝里,但仍然没有掩盖住他们唧唧咕咕地笑声。

我又摸了把屁股,黏糊糊的。

疤瘌翻了身,背向了我。

难怪会梦见燕子!我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难怪这个该死的家伙要让我挨着他睡!

那是我平生发出的最凄惨的嚎叫,像一支獒一般地扑向了他,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身上,床上,墙上,地上,尿桶上,反正他滚到哪里,我的拳头就会砸向哪里。累了,拳头挥不动了,我就用嘴,他的耳朵,鼻子,肩膀,屁股,甚至脚丫子。

我的疯狂让他放弃了躲避,双手慌乱地捂着自己的关键位置,喉咙里发出像案板上的活猪一般的惨叫。

……

疤瘌被送到了医务室。

但我依旧不想放过他,每天放风,都要搜寻他的影子。

一周后,我看到了他,看来他已经被安排到了其他监号。

燕子来看我,问我需要什么,我告诉她,给姓曹的送点,把疤瘌给我弄回来。

燕子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然曹也不会告诉她。

曹找到我,答应了我的要求,前提是,小打小闹可以,但不能出人命。

我应下了。

我站在床上说“尿。”

那个叫“蒜皮子”的小个子老头儿便捧来了尿桶。

“老子不用你,老的跟我爹似的,尿不出!”我喊,“疤瘌,你来!”

疤瘌坐在通铺的边角里,用恶狠狠眼神地望着我。

我冲他呲牙,喉咙里发出獒一般的声音。

他的眼神立马怂了,下床去提尿桶。

我站在床上说:“举着。”

疤瘌便把尿桶举了起来。、

我说:“高点。”

……

我哩哩啦啦地尿液有的进了桶,有的进了疤瘌的嘴里。

疤瘌将半桶尿浇在了自己的头上,我哈哈大笑,他“呜呜”地哭了。

他越哭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像个女人。

12

讲到这里,我看到燕子的眼里有泪光闪动。

我说:“后来我还想,要是那晚如果真的是你来了,在号子里……多刺激!哎对了,好像国外就有这种福利……”

燕子抹了下眼角,打断了我的话:“少开这种玩笑!”

“好吧好吧!”我说:“那说说你吧,还有席军。”

“很想知道?”她问。

我点点头:“对。”

燕子仰头看着屋顶上的灯:“让我想想,是该说的惨一点,让你心里舒服点,还是说得好一些,让你继续内疚。”

我说:“实话实说吧。”

“从哪说起起呢……先说我和席军的事吧。”

她果然知道我最关心的是什么,我点了点头。

“我爸和席军他爸是战友,后来又分到一起工作,两家人处的特别好。我妈说,我四岁那年生日,他俩人喝多了,口无遮拦竟给我和席军定了个娃娃亲。”

“从没听你说过。”我说。

“这种酒后的胡言乱语有什么可说的!”她看了下表,“饭点了啊,要不这样,先吃饭去,想聊你再来找我。”

很明显她突然改变了讲出来的想法。

我说:“要不你请我吃个饭吧,我要饿坏了。”

13

确实,正因为燕子没把大人之间喝酒乱许的话当回事,才没有拒绝我。但席军却不这么想。

当然当时的我的确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些事,直到席军后来找到我。

那时我已经开始把偷卖废钢铁了。

席军在宿舍里整了几个菜,买了两瓶酒,对我说:“钱你赚,官你当,燕子给我行不?”

我眼都睁大了,放下筷子说:“军,你没事吧,官是想当就当的?女人是想给谁就给谁的?”

席军说:“可她是我媳妇,我们是娃娃亲!”

“娃娃亲?你穿越回古代了?你怎么不弄顶娇子把燕子抢到家里去?”我哈哈大笑。

席军脸色都变了:“我俩从小就在一块长大,我从小就把她当我媳妇!”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问他:“你,你媳妇怎么在我的床上啊!”

他砸了我一瓶子,也许是我脑袋硬,或者是他没敢使劲,反正我脑袋只是起了个包,没破,我摸了摸脑袋说:“还可以再来。”然后继续大口吃肉喝酒。

他呆呆地坐了好久,最后端起杯说:“明天我去申请调走。”

几天后,席军真的走了,回一线干起了他的老本行,维修,车间对他不错,让他当了个组长。

临走时,他对我说,以后你卖废铁,不用算我那份,不过,你的工作我会大力支持。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燕子。

14

我和燕子来到一家饺子店,找了一个小包间,要了一瓶酒。我给她少倒了一点,没想到她拿过瓶去,把杯子倒满了。

小包间里很温馨,窗台上摆放着两盆水仙,霓虹从窗外钻进来,把它们映照的十分好看。

我说:“你最喜欢水仙。”

她说:“你最喜欢饺子。”

我沉默。

她举起杯说:“喝酒吧。”

“你以前不喝酒的。”

“以前?要是总想着以前,有几个能活下去的?”

15

燕子有点喝多了。

“席军让你偷卖废铁,你就干,真是个傻货!”她骂我,“他为啥要主动去一线?因为去了那,他才能给你提供更多的铁!”

我疑惑地望着燕子:“席军可是你的老公!”

她端起酒杯,手有些微微发抖。

“燕子,别喝了。”我说。

“让我说完好不好?”她看着我,眼里透着委屈。

我怕她哭出来,赶忙说:“好好,你说。”

“他提供给你废钢铁,又买通了过泵员。”

“不会,过泵员都收过我的好烟好酒。”

“席军给他们的是钞票!”

我沉默。

“席军手里的过泵单的吨数,比你那张上写的多得多,所以你会一直纳闷。你连卖带交一共能有多少?怎么就给你定了个偷卖三百吨?这就是真相!”

我的感受难以言表,我怀疑过席军,但绝想不到为了报复我,他能下如此大的血本。

还有,我更没想到燕子对这些事知道的这么清楚,并毫不保留地告诉了我。尽管我们曾有过一段恋情,可她现在毕竟是席军的老婆,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望着眼前这个可能一生都不会忘了的女人,我叹了口气,不管是为什么还是曾经发生过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把席军的电话告诉我,让他接你回家。”

“家?”她低下头捂着脸笑了起来,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16

我被正式批捕以后不久,科里一个并不起眼的人来看我,他说燕子和席军在一起了。

我不信。

又过了些日子,一个我很信任的小哥们儿来看我,我问他燕子和席军的事是不是真的。

他点了点头。

我把所有的怨恨全都撒在了疤瘌的身上,直到他跪在地上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捅进去,但我还是不能就此罢休,原因是,无聊。

老号为什么要欺负新号?其实就是因为无聊。

疤瘌问什么时候他就解放了,我告诉他,下一个人来的时候。

可是,那段时间大概外边的形势一片大好,根本就没有人来。

我对疤瘌说:“应该有骗刑。”

他咧咧嘴没吭气。

我又说:“你那个玩意儿不是个玩意儿,不如让我拔了它,省得以后再祸害人。”

我真地动手去抓他的家伙,并喊:“来,帮我按着他!”

我都说过了,里面的人都很无聊,听我这么一喊,全都来了劲,叫着就要向前冲。可我忘了狗急跳墙这句老话,疤瘌突然站了起来,一脚踹到我脸上。

我倒地后,他用出了我曾经对付他的那些功夫,砸,咬,挠,啃。

医务室的老大姐用红药水把我画成了关公。疤瘌见了开怀大笑。

我不想再斗下去了,于是也跟着傻乐了起来。疤瘌没有想到我会笑,而且笑得那么豪爽。他怯怯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让老曹弄点吃的,晚上咱俩喝口。”

“想赔礼?怕啦?”

“操,怕你?我就是想和你说说我的事。”

17

疤瘌来自农村,家里很穷,和几个兄弟弄了个矿口,发了财,娶了个俊乎乎的媳妇,还在城里买了房子。

私营矿口的原矿需要卖给钢厂,想要拿到合格的品位,就必须给负责质检的人送礼。

无利不往,疤瘌很快就和这些人混成了兄弟,彼此之间也没什么避讳的,平时总带着媳妇陪他们吃饭,结果一来二去,疤瘌的媳妇就跟管质检的领导勾搭上了。

疤瘌平时总待在矿口盯产量,某天突然回家,目睹了自己的老婆和那个领导苟且的一幕,几拳就把那家伙砸了个不省人事,然后又抄起菜刀。

不过他马上又把菜刀扔了。

他拿起了暖水瓶,用开水浇熟了人家的命根子。

……

“即使这样,我还没解气!我拿了那家伙的钥匙,我曾去他家送过礼,认得他在哪儿住。”

“然后你就变成了和那家伙一样的人?”我说。

疤瘌说:“我不如他,他是流氓,我是畜生!”

我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疤瘌进了那家伙的家,却没有见到他的老婆,他知道那家伙的老婆信佛,于是冲进了位于二楼的小佛堂,在佛堂里把女人祸害了。完事后,那女人不嚷不闹,胡乱的用衣服裹了身子,跪在佛龛前一声不吭地掉流泪,疤瘌害怕了,他觉得如果自己跑了,那女人一定会自杀。

他穿好了衣服,跪在女人的面前不停磕头,还把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说了。女人流着眼泪对他说了三个字,“你走吧”。疤瘌点头答应,可他担心会出人命,就问女人会不会做傻事,女人摇摇头说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畜生放弃生命……

“如果我不死,如果能出去,我会用一切去弥补我的过错,甚至用命!”疤瘌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应该的,这叫赎罪。”

我耷拉着脑袋进了看守所

18

“太刺激了!”燕子挑了挑眉:“还有没有了?”

我被刚入口的呛了一下,为了不让酒喷出去,我极力地憋着,那些酒便钻进了鼻孔。我赶忙低下头,屏住呼吸,让那些酒水从鼻孔一滴滴地流出来。

我不认为这是她的酒话,所以我很愤怒,对着她大声说:“这不是故事,这是我的亲身经历,这都是被你老公害的!”

“去死吧你。”燕子说:“他害了你?你又害了谁?”

我继续吼:“我害过谁?我就是个傻x,从把大葫芦踹倒那个时候就是了一个傻x能害得了谁!”

漂亮的小服务员在门口站了站,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让她担心了。

于是我们开始沉默。

“郎国亮,席军他现在,在医院。”燕子低着头,轻轻地说。

“不治之症?心癌?”我哈哈大笑起来。

等我笑完,燕子又说:“是精神病院。”

我的心里猛地颤抖了一下。

19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我是主动爬上席军的床上的,事实上,当你被抓之后,席军就来到我的家里,你知道,我父母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你,你出了事,他们觉得正是机会,我坚决不同意,甚至还拿起过剪子……后来我去看你,但是你呢,你骂我的那些话,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两个人不管身处何处,信任是红线,也是最后的底线,你第一次认为我不干不净,我原谅了你,第二次第三次,你不听我的一句解释,为什么你宁可相信别人的话,却不信我呢?

当我对你彻底失望的时候,你很生气吧?但是你有过绝望的感觉吗?我有!是你给了我绝望的感觉。

我醉倒在街头,几个地痞起了歹心,要把我拉走,关键时候,正满城找我的席军来了,他一个人打四个,头上挨了砖头,肚子被捅了一刀,肠子都流出来了,在医院住了三个月。

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还会忍不住去看你。

我觉得这就是缘尽缘散,该结束了,可能命里,我就应该属于席军。”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桌上,哭了。这是我从里面出来以后,第一次哭。

“因为我和你有过同居的历史,席军他妈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厌恶。还有,当震荡的后遗症导致席军总是出现幻觉,他总说你在窗户上偷看。可我一直觉得,他的问题并不完全出在脑部,真正原因在他的心里,是心病。是他对自己所做过的一切的一种不安。”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疤瘌,疤瘌不也是如此吗?

好歹席军还活着,而疤瘌已经死了。

20

我出来之后不久,在街上遇见了蒜皮子,就是号子里的小老头。

这家伙原来是个皮匠,但入狱的原因却是抢劫加故意伤害,起因是他去找j,灭灯听见那女的叫得哇哇的,以为遇见了雏儿,一激动,三下半就完事了,等拉开灯一看,女人的哪儿还沾着伺候完上个客人擦拭卫生纸碎片,他觉得自己太他妈亏了,就让人家女的赔,结果打了起来,做扒手的手快,打了人还不算,还顺走了人家的血汗钱……

他说,那些卫生纸的碎片,就像蒜皮子。

然后大家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外号。

那天,蒜皮子佝偻着身子走在街上,我喊了他一声,他抬着头,像个二傻子似的,露着满嘴的黄牙对着我笑,得知他刚被放出来,我决定给他洗洗晦气,去洗浴中心美美蒸了个桑拿,又请他海吃了一顿,晚上我把他安排到了宾馆,问他要不要找个j,他摇摇头说永远也不会再碰女人了。

说到女人,自然会想起疤瘌。

“疤瘌咋样?”

“死了。”

“……”

蒜皮子告诉我,我出来以后,疤瘌就判了,他外边的那帮哥们儿讲义气,跑动了,留了条命。那个被他害了的女人知道了这消息,居然去见了一次疤瘌,对疤瘌说:“你不死,是fozu原谅了你,是在告诉我不能获得原谅,所以,我去死了。”

说完那女人就走了。三天后,疤瘌再次被提审,询问内容是:女人曾受过你的侵害,为什么在跳楼之前会来找你,你对女人说了什么……

疤瘌把事情讲清楚之后,把笔记本的硬皮叠得像刀子一样尖利,划破了自己的颈动脉。

我一夜无眠。

一大早,蒜皮子要回到很远的乡下去了。

我要送他进站台,他阻止了我,一个人左摇右晃地往检票口走,看上去像个七八十岁,其实他才五十出头。

走到检票口前,他突然回过头,冲着我挥了挥手。

“亮子,好好干,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他喊。

我站在一棵树下,靠着树干,点着了一根烟,听着绿皮车开动前的一声长鸣,心里空落落的。

我想,对于疤瘌,那个女人能活着,自己赎罪的机会就在,那个女人死了,带走了疤瘌唯一活下去的念想。

我觉得他很傻,他以为女人自杀是因为恨,可在我看来,女人死在了认为判决是来自上天的旨意,她把对恶行的惩罚寄托于自己的信奉,可最终的结果,让她感到了彻底的绝望,那是对被摧毁了一生的信念的绝望。

我要送他进站台,他阻止了我

21

“现在开始,我再不想听你讲你的那些狗屁事!我要你听着,听听你的多疑和无情给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是啊,我现在应该做的,是低下头,听燕子的讲述。

席军的身体不允许再继续工作,而我的身影又总出现在他家的窗台上,我的阴影让他没做成过一次真正的男人。于是他借助父亲的关系,开了游戏厅,试图用赚取钞票的方式来弥补自己的残缺。

但是有些东西不是用金钱可以改变的,钱越多,他的心里就越发的空虚,最终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他并不认为正规的药物或治疗可以让病症缓解,所以根本不配合任何治疗。

他所从事的那种行业里,都是乌七八糟的人,于是又染上了毒。

燕子苦苦哀求他振作起来,不要放弃,但是完全无效,他进了戒毒所,不久后,精神失常了。

“我得去看看他。”我说,“也许我能治好席军的病。”

燕子问:“你以为你是谁?”

我说:“我是他的心魔。”

“你觉得他有心吗?两年前,席军提出和我离婚。直到那时他还认为你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说正是因为你去了保卫科,让他失去了我,你钻进了号子,他以为得到我,却发现得到的却只是一副只能看着的躯体!但是他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如果不是他安排人编造谎言欺骗你,我一定会静静地等着你回来!是他毁了我对爱情的信仰,所以我不会原谅他,所以我不离婚,所以我要看着他受尽折磨。”

我打了一个冷战。

她冷笑一声:“还有你,郎国亮,我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拿走了我的身体,却像扔掉了我的心。”

22

社区李姨问我去没去红鸳鸯婚介填表。

我反问她:“您猜我现在干嘛去?”

李姨瞪大了眼问:“你小子不会是去约会吧?真开窍了哈!”

我说:“您嘞就等着瞧好吧!”

我的确是去约会,是和燕子约定好了去看席军。

23

席军很瘦。

他穿着一身脏了吧唧的病号服,蜷坐在床和床头柜子的夹缝里,直勾勾地看着我和燕子,面无表情。

他的脸比原来小了,眼却大了很多,只是毫无光泽。

望着骨瘦如柴的、曾经穿着制服和我一起工作过的他,我的心发出阵阵酸痛。

看护嘴里连连嘟囔:“你的干净衣裳呢,让你换,怎么不换?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摆了下手,看护退到了一边。

我笑着问席军:“我来了,还记得我吗?郎国亮,我是郎国亮。”

席军把脸转向了燕子。

燕子叹了口气说:“你不是总念叨亮子吗?这不是来了吗?”

十分钟后,席军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些光泽,甚至还出现了一丝笑容,尽管笑的很木讷很短暂。

我掏出一支烟,席军伸手要接,看护喊:“不能吸烟。”

席军吓得一哆嗦。

燕子瞪着看护说:“你吓到他了!”

我点着烟,送到席军的嘴边,他张开嘴,突然又闭住了,摇了摇头。

我点点头说:“这就对了。”

“亮……亮子,你出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去看他,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对不起。”

这是我第二次去看他,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我一直在等你,想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

这是我第三次去看他,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

我决定每个礼拜都来看看他。

我和自己打了个赌,什么时候,我能让他彻底开口了,他的病就会好了。

24

半年后……

“郎国亮,你不知道我为了转正付出了多少,我渴望转正,渴望成为一个jc,我想成为一名能给工人们或老百姓办事的好警察,那是我的理想。

可就在我的理想即将实现的时候,你来了,就因为踹倒了想揍厂长的大葫芦,可你怎么就没有问问大葫芦为什么要去找厂长的麻烦?

在你分到厂里的头一年,厂长为了抢任务,亲自指挥,根本不管是否符合操作规程,导致大葫芦他爸当场死亡,事发后,厂长却把屎盆子扣在了死者的头上,大葫芦接班后,知道了真相,但是有上级的事故认定,他也没办法啊,所以一喝多了酒,就去找厂长的麻烦。

你郎国亮什么都不知道,就站了立场,还因此进了保卫科,扰乱了我的所有计划,打碎了我的向往。

开始的时候,我虽然恨你,但一直控制着自已,告诫自己不要用不正当的方式。你负责废钢铁工作后,你的欲望的越来越强烈,我开始为你害怕,厂里的废钢铁有多少,你可能不知道,一座百年历史的厂子啊,有多少你想想!你一定会被欲望炸碎的。

我知道无法拦住你,所以必须去举报你,你才能做回到正常人。我知道你的过泵单足可以让你逃避制裁,所以必须先搞到你的黑材料!”

“等等!我没有烟了,我去下那边的烟店”我说。

席军没有说话,继续看着湖面。

这是小城里,唯一的一个有水的公园。

我曾和燕子来过好多次。

“算了,不抽了。”我说:“如果你愿意,和我说说你和燕子的事吧,准备怎么办?”

“我知道你早晚会知道这一切的。”席军叹了口气,“我爱燕子,是准备用一生去爱的,所以即使她借调到了科里,也从不敢对她有任何的不敬,我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她心甘情愿地走向我。

可能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你,当你抱着她亲吻她的时候,她正面对着窗子,并且看到了我。而我更不会想到,她不但没有松开你,而是闭住了眼。

心碎的感觉你知道吗?

就从那一刻起,我决定必须让你消失,正在这个时候,你接到了收废钢铁的任务……后来,你进去了,可你仍在她心里。我和她结婚了,你还在她心里!她甚至能在我的下面喊出你的名字!

那时,我就知道,我输了,至于后面的事儿,你大概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

……

席军说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使他毁灭了自己最爱的人的幸福。

我叹了口气。

他还说,也永远不会原谅我,是我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这句话,我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

我不能确定他的话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浑身难受,就像身上生了虱子一样,又痒又烦。我头脑发胀,里面像被注满了糨糊。我又想起了疤瘌,到底是他残害了别人,还是别人残害了他?谁来告诉我答案?

25

秋天,燕子走了。

她和席军办了离婚。

我去红鸳鸯找她,一个俊俏的姑娘接待了我。

姑娘用会说话的眼睛打量着我。

那天我穿的很帅,打扮的很酷。

“您和燕子姐认识啊?她把婚介所转给我了。不过没有关系,会员的资料还全在,我给您拿,您看看,这两天有好几个来登记的女士,条件都特好!”她说。

我给燕子发微信,屏幕显示,我不是她的好友,我一阵心慌,急忙拨打她的电话,话筒传出的是那位千年不老的女士的声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dial later.

秋天,燕子走了

【完】

后记:这篇作品,很耗心血,因为它是以一种对话和回忆相交叉混合的方式,把一个类似于黑幕的故事慢慢揭开的。故事不是按照时间的顺序下来的,而是靠情节的需要,但又不能信笔由来写出边线。

我非常喜欢这样的写法,虽然它的代入感稍慢了一些,但越看会越觉得清晰,直到一切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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