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冯特走在一条坎坷不平的老道上,清晨的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他看见远处有一座座青山,与快活城隔着茫茫草地、花海,还有一簇簇树丛。
微风轻拂着冯特的脸宠,阳光照射下,蝴蝶在花间飞舞。天空中飞过一群不知名的小鸟,发出直击心灵的鸣叫声……
冯特像一个第一次见到大千世界的婴儿,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美好的画面,不由得心情豁然开朗,脚步也轻松起来,他久久沉浸在这个宽阔无边、童话世界一样的“劳改场”、“流放地”中,有一种飞起来的感觉。他不由心生喜悦,这喜悦从他的脚底升起,直冲脑门……喜到极处,他又想起爸妈,心情顿时沉重起来,默念道:“不知道他们多担心我,现在又过的怎么样……”
对父母的牵挂,使他的脚步又沉重起来。
走了不出三里路,背后一阵熟悉的汽车喇叭声响起,冯特回头一看,竟然是爸爸的车,爸爸妈妈正在车里满脸微笑看着他。
“爸爸,妈妈,是你们?”
“孩子,我们已经退出快活城,上缴了居民证,决定跟你一起生活。”
“你们被孩儿连累了……”
“不,我们早就烦透了快活城,要不是怕误了你,我们早就逃离了那个令人厌烦的地方。孩子,你很优秀,做了我们大人不敢做的事儿。既然你也反感那个世界,我们干脆一起逃离好了。”
“今后,我们该怎么办?”
“离开步步烦恼的地方,就什么都好办,山里不愁找到一个可以生活的地方。”
“你们走出快活城,办证速度怎么这么快?”
“没有办证,进城难,出城易。只要我们离开时在固定财产全部充公的文件上签个字,就什么证都可以免了。他们允许我们带走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看,东西都在车上呢,还有你喜欢看的书。”
“有书?太好了!”
“不管怎样,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能跟爸妈在一起,就开心!”
“快上车。”
“哎!”
车子在尘土中颠簸,向着大山驰去,车中一会儿欢声笑语,一会儿歌声悠扬。
知道的明白这是父母放弃了现代化的城市生活陪孩子去大山里过流放生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家子是去朝圣,去旅游,去走亲访友,去吃野餐……
当道路两旁出现了庄稼,就意味着他们将要抵达目的地了。
远处有一片原始的建筑,他们朝着建筑开去。
不知道山里人在举办什么活动,他们摇下车窗,隐隐约约听到有锣鼓唢呐的声音。
当他们停在村口走下车,准备找个人打听一下情况的时候,只听人群中一声喊:“冲啦!”一群花花绿绿的人手中各持家伙,一边激动地高喊:“冲啦!”一边潮水般冲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四十二)
李寺忐忑不安地呡着茶水,不知道汪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几天前,快活城因为一个少年而乱成一锅粥。你知道吗?”
“有所耳闻。”
“他有点儿像十年前的你。”
“当年我只是年少无畏……”
“如今,这个少年已经说服我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之所以约你来家里私谈,自然是公司里不方便。我信任你的人品,也就不瞒你了,我的孩子是六个月大确诊的,当年他夜啼不止,被确诊有心情问题,开始服药。为了孩子,我拼命努力做上高参,开始仅仅是为了获得内部价格的药品供孩子服用,后来变成攒更多钱给孩子提供足够的经济保障和教育资本。现在经济保障有了,他的身体却坏了,教育成为空谈!他的药物不更新会长期伤害一个器官,但更新了,就继续伤害另一个器官,断又断不了。过去我一直愁钱,现在我更愁孩子的健康,对孩子,我有愧啊!”
“他现在多大了?”
“也是十几岁了。我恨我当初太年轻,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孩子还小,慢慢调理会好的。”
“你说,我该怎么弥补我的错?”
“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有自己的特点,对的留下做榜样,错的留下做教训。凭人力谁也无法抗衡历史。你我都是历史机器里的原材料。”
“你好象没有回答我,也好象回答了我。反正我现在承认你和冯特是对的也来不及了。”
“你我现在已经身不由己。”
“李寺,我想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总部遗留下一个资料库,内存着公司过去好多高层机密,我一直瞎忙,从没有进去过,现在又因为操心儿子的健康分不开身,我想托你进去帮我查找一些证据,这是钥匙。查到了给我发过来,这是地址!”他掏出几张一模一样的地址卡,将其中一张递给李寺,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拿着钥匙的双手合十,沙哑地说:“李寺,我的好兄弟,拜托了……”
“这?这……”李寺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越权违反公司纪律,他本想说:这合适吗?但一见汪午无助的模样,就将后面三个字咽了下去。
“李寺,你去吧,别人我不信任,我只信你的人品与能力。就当是哥求你了。好吗?”汪午的嘴角抽搐着,将那把明亮的钥匙向李寺递过来。
李寺内心深处仍是雾障重重,这把钥匙虽然曾经无数次勾引他的视线,也是他努力奋斗的目标,更是他渴望了解真相的通行证……但现在这把钥匙的主人将钥匙郑重地亲手递过来时,他还是犹豫了。
“我……”见李寺变得婆婆妈妈,汪午捉住他的手,倔强地将钥匙放进他的手心……
汪午开着车,带着李寺向目的地驶去。
李寺到死也想不到,自己接过的不是一把简单的钥匙,而是一颗子弓单,不!是一梭子弓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