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闲来无事,又翻看了金庸先生的《碧血剑》。金先生的书不愧为武侠经典,读过几遍依然被牢牢吸引。
故事发生在明末清初,闯王起义的时候。金先生曾言本书的第一主角为袁崇焕,第二主角为夏雪宜,第三主角才是着墨最多的袁承志。
但最吸引我的不是抛却家国大义、含冤而死的袁崇焕,也不是着墨最多的袁承志,而是亦正亦邪却情深不寿的金蛇郎君夏雪宜。
小说开端,金蛇郎君已死多年,我们对他的了解,是从袁承志无意中发现一个山洞开始的。夏雪宜把秘笈和藏宝图藏在一个小铁盒里,还留了一个大铁盒混淆视听。虽然袁承志单纯善良,先毕恭毕敬地将他的骸骨埋葬,顺利得到金蛇郎君的遗物。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那个人没有心怀不轨,只是想先看看宝贝,就可能被毒箭射死,幸好他丧命之地还算隐蔽,否则不知会枉死多少人。
但也正是他的歹毒,无意中杀死了两名恶人,也算是以恶治恶了吧。如果袁承志不遇上温青青,那么金蛇郎君背后的故事可能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他留给我们只有一个歹毒的印象,但是偏偏缘分如此。
2
于是从温仪那个苦等情郎多年,带着女儿寄人篱下的的苦命女子口中,我们听到了那样一个不同的金蛇郎君。
他是狠毒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将仇人的尸体大卸八块,并在箱子里设置了毒箭。他手刃仇人家里男丁;奸淫他们的妻女,并将她们卖到妓院。他不管他们是否无辜,只要是在仇人家里就该如此,善恶只在他的一念间。
同时他也是狡猾的,在敌人集结大量帮手的时候,他潜伏不出,只有十足的把握,他才出手。像一只有智慧的野兽,不急不躁,默默集中自己身上的力量,等待时机,一击毙命。大多时候,他都默默地躲在黑暗里,瞪着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只为了等待那个最好的时机。
要是他一直那样也就罢了。我们就可以厌恶这个人。他冷血,无情,甚至可以说毫无人性。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恨他,我们同情温家人,虽然他们有错在先。
可是事情发生了反转,金蛇郎君此生最大的克星出现了。那个人不是行侠仗义,打遍天下无敌手,出手打败他的大侠。而是一个学艺不精、天真烂漫的弱女子——温仪。
金蛇郎君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温仪的,我不清楚,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男女之间的感情可能就起于一个瞬间。也许是温仪荡秋千时的自由自在,也许是温仪把头撞上石头的贞洁刚烈,但无论是什么时候,金蛇郎君是爱上了他仇人家的女儿温仪了。而温仪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已经对他情根深种。
在温仪轻柔舒缓的描述中,我们看见了另外一个夏雪宜,一个对温仪精心呵护、情深义重的夏郎。我们也看见了他从一个目睹姐姐被人奸淫、全家人被杀的惨景无助的小男孩成长成一个杀人不眨眼、工于心计的武林高手,那个被逼无奈的夏雪宜。
我们的心里泛起一丝同情,无不希望他和温仪这对苦命鸳鸯能够一辈子幸福下去。可是也许从金蛇郎君疯狂地报复温家开始,就注定他们的爱情不得善终。
温家五老无意中得知金蛇郎君身负藏宝图,于是便利用温仪给金蛇郎君下药,并趁机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盖世武功无法施展,用尽方法折磨他,想要得到宝藏的下落。
我还记得那一段的描写,金蛇郎君极为仔细,吃的东西都在镇上买来,不吃一口温家的东西。可是当温仪给他端来吃的的时候,他是欢喜的,毫不怀疑地吃了下去,足见她对温仪之信任。在得知温仪不是故意下毒害他,他不但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埋怨温仪的大意,反而是欢喜的,足见其用情之深。
温仪听到袁承志带来的,金蛇郎君对她的致死的思恋时,无憾而死。这段凄美的感情就如此在天地间灰飞烟灭,而我们的脑海里存留了金蛇郎君情深不寿,为情而死的深情模样。
3
可是谁知还有一个何红药?那个满面伤疤,衣衫褴褛,面目可憎的老乞婆,竟有过如此凄惨的过往。她那么深地爱过,被人伤害过,相隔多年,仍念念不忘。
那年她也是青春貌美,天真烂漫的少女,一心一意地爱上了远道而来的情郎,从此天下虽大,但她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他一个。谁知那个人确是个骗子,骗去了她的身,骗去了她的心,骗得她被万蛇噬咬,沦为乞丐,更骗得她一生也忘不了。
一辈子,她不恐惧万蛇噬咬的痛苦,不害怕沿街乞讨的贫困,不稀罕五毒教主的荣华,只是想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只是怕他的心里没有一点自己的位置。到头来却是得知他至死仍思念着另一个女子,而自己不过是他利用过的一个工具。死后他也要和那个女子同穴,而自己终将成为孤魂野鬼。
到底意难平,可是意难平又如何?焚了他的骸骨,却送了自己的性命。也许死的那一刻,何红药是甘心的,毕竟,自己死在了爱了一辈子的人手上,也算死得其所。毕竟,从他拿走他不顾自己性命,拿走五毒教三宝时,就表明他对自己毫无情意。所有不过是她为自己的爱找的借口。而这份爱是支撑她走过一生的精神支柱。
两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子,都度过了痛苦的一生。从他们的身上,我们看到了金蛇郎君的两面性,对爱的人用情至深,对不爱的人毫不留情。个性鲜明,让我们爱得无力,又恨不起来。
但就是这样一个个性格鲜明的人物撑起了武侠的天空,在这里我们快意恩仇。在这里正义总能得到伸张。虽然大侠不一定长命,但侠义总是长存于天地间。还有那一份份荡气回肠的爱情,总是让人柔肠百转。
就是这么鲜明的人物,这么美好的感情,陪我们一路走来,走过不完美的人生,同时让我们心存美好,爱上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