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北京的天气实在太坏,或许是因为人在彷徨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回望。总之,关于故乡的记忆就这样慢慢地漫了上来。
于是想起故乡的某位亲人、某位故交、某个场景,甚至于某一道菜。其实,心里非常清楚,外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变,故乡的一切又怎会停留?
一位朋友对我讲过这样一件事,他特别喜欢吃一种家乡的吃食,老家人都知道他喜欢吃,一有机会就捎些过来。他讲,喜欢吃,不是因为别的,吃的是记忆中的味道,这种味道,现在实际上是吃不出来的。
乡愁,更多的是一种情感的怀念,很多的时候,与故乡无关。乡愁不是要回到故乡,乡愁是想穿越时光。
席慕容说,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对于漂泊的人而言,乡愁始终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思乡时的感念却日渐不同。
三毛在《岁月》一文中写到,“小孩子只想长大,青年人恨不得赶快长胡子,中年人染头发,高年人最不肯记得年纪。”
年少时,志在四方,转眼间,鬓发染霜,当你走得足够远,走得足够久时,你还能分得清故乡和他乡吗?
以前,读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感受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离愁;读高适的《别董大》,又感受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洒脱。
那时,觉得这两种情绪不可能发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现在看来,是可以的。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是故乡,还是他乡,又何必分得那么清?
看穿了,就无所谓故乡与他乡,只有故人与路人。关于故乡的记忆,都是关于故人的回忆,对于故乡的留恋,都是对于故人的思念。
身在哪里并不重要,心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当一个地方让你有了归属感的时候,它就是你内心的故乡。
北宋时,苏轼因“乌台诗案”入狱四个月,他的好友王巩受牵连被贬广西。五年后,二人在一次宴会上相见,苏轼问王巩身边的歌女柔奴,“广南风土,应是不好?”言外之意,广西蛮荒之地,穷山恶水。而柔奴笑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言外之意,只要心安于此,哪怕颠沛流离。
感慨于柔奴的境界,苏轼做词《定风波》,词的下半阙云:“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如此之意,假如心安于离开,那么心归于何处,何处不就是故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