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过无关年龄,过错不是枷锁——《太年轻》(加·泽文)书评

《太年轻》加·泽文

或许我们本来都只适宜生活在理想世界中,而这个世界确乎太实际了。

谁年轻时没犯过几个错误呢?有的无关轻重,有的,酿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小说从五个女人的角度讲述一场桃色事件的前因、起始、终结、后果,从阿维娃的母亲瑞秋开始,她六十多岁离异单身,相亲时和对方谈到了她的女儿。瑞秋因此回想起自己四十九时,女儿阿维娃还是个大学生兼实习生,并且和议员亚伦莱文进行着婚外情。瑞秋极力阻止女儿的恋情,并似乎成功了。却不想一次意外,让女儿阿维娃和议员藕断丝连的情事遭到了曝光。更没想到的是,人们的指责和唾骂单方面地指向了女儿,并且愈演愈烈,没有休止。议员轻易地得到了原谅,女儿却落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后来女儿离开了,瑞秋自己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六十多岁时,瑞秋的友情、爱情、亲情似乎仍旧一团糟。

接着是从简的角度,她是艾力森泉小镇的活动策划人,是个单亲妈妈。见证过许多幸福与不幸,她独自养大了女儿露比,还有了自己的朋友。她在朋友的帮助和支持下,考虑竞选小镇镇长。

接下来是露比,简的女儿。露比13岁,正和一个印度尼西亚的朋友做笔友交换信件。露比渐渐得知正在参加镇长选举的妈妈就是阿维娃,而议员亚伦莱文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因此,她决定独自乘飞机去找亚伦莱文。

然后是艾伯特——亚伦莱文的妻子,她为丈夫忙碌奔波了半生,放弃了自己的前途不说,得完乳腺癌,又患上精神分裂,还要继续为丈夫收拾烂摊子。这个丈夫在人品上,尤其是情事上可真是糟糕透顶,她觉得她的婚姻和人生也糟糕透顶了。但是一天的奔波结束之后,当丈夫光芒四射地出现在30周年结婚纪念日宴席上,她才发现自己依然是那么爱他。

最后是阿维娃,她的人生抉择和后果像心理选择题一样展示在我们眼前。可怜的孩子,她当时太年轻了,以至于,我们发现她做抉择时的思考方式,实在是太幼稚、太本能、太儿戏了,这才必然地导致了她悲剧的人生。好在她足够坚强,在丑闻曝光受到万人鄙视之后,在自暴自弃意外怀孕之后。她选择更名换姓,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她选择独自将一个女婴抚养长大,她选择参加镇长选举,找寻自己的人生,她选择曝光自己的往事,让一切重新开始,她选择原谅那个曾经太年轻的自己。

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人能够完美地度过一生,不管是我们自己还是旁人,不管是过去现在抑或是未来,生活总是伴随着不圆满和缺陷。阿维娃的母亲瑞秋,自信骄傲聪明富有,49岁时还身材完美,风韵犹存,却被虚假无爱的婚姻徒耗了大半生的时光和年华。阿维娃生得年轻漂亮美丽丰满,却被盲目而愚蠢的自卑和爱情掷出了人生的正轨。简坚强独立,自由纯粹,然而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单亲妈妈的艰辛。露比聪明懂事,却没有朋友,在学校备受欺凌。艾伯特女强人的生活看似光鲜亮丽,却一生都要为丈夫打下手、收拾情场烂摊子。没有一个女人活得是完全令人羡慕的,生活的蛋糕没有一块是圆满的,然而这就是人生的真相。

想在这个世上活得快活,有简单的方式,也有困难的方式,有清教徒的方式,也有低头于撒旦的方式,而我们中的多数人,却像阿维娃一样,选了最依赖于动物本能的、最直接纯粹的、最情感被动的、最叛逆于世故人情的方式,这也是世人所说的最傻气的方式。

在铸成大错之前,已经有很多人警告过我们了,可是我们听不进去,我们固执地前行,最终在生活的大门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应该将我们的过错归咎于什么呢,我们血液中流淌着的基因?我们发育得不完善的大脑?我们性格中致命的缺陷?又或许是我们没见过世面的、尚未被污染的心灵?还仅仅是我们太年轻?

小说通过不同主角的角度讲述时,运用了不同的叙事风格和行文方式,有时是第一人称的轻松诙谐,有时是书信体的稚气未脱,有时是选择式的冷静客观,有时是第三人称的慵懒疲惫。总之,新奇不断,惊喜纷呈。

读这部作品最大的收获,是我似乎也能找到了一种梳理自己人生的方式。先从母亲的角度开始,讲述养育我的不易,我青春期的叛逆对她造成的伤害和她对我的原谅,将我养育成人时的欣喜以及我对她最大的背叛和伤害——在还不具备成熟的判断力和经济独立的能力时,为时过早地结婚生子。

接着是一个婚姻失败、已经带着女儿远离故土的单亲妈妈的自白。我是怎么像回忆旁人一样回忆我的过往,我是怎么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扎根生存,我是怎么艰难地独立支撑养大了我的女儿。这时的我总算是明白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然后是从我女儿的角度讲起,她的妈妈先开始很伟大,独立将她扶持养大,像超人一样保护她、对抗外面的世界。然而后来她发现自己的妈妈在她的身世这一事情上是个骗子,妈妈欺骗了自己。这样,小女儿决心出走,去找自己的爸爸。

继而是他身边的女人,讲讲这一天如何迎来了一个可爱的麻烦。她告诉大家,即使成为他名正言顺的伴侣过得也并不好,但她随即发现,即使生活得如此糟糕,她也依然爱他。

最后是我自己在人生的每个节骨眼上做的重要的抉择,以及之后的结果。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错了,我只是羞于承认,因为当时看起来,承认错误比一错再错更可怕。

末尾,所有的女人都在一起,等着曾经消失的我回来为自己翻盘。

我只是举了个例子,不只是我,每个女人和她们一生中所犯的致命的错误,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梳理,并找到原谅自我的理由——只怪自己当时太年轻。

但是这就足够了吗?

抱歉,我们犯下的错,不仅仅伤害了我们自己,也深深地伤害了周遭的其他人。罪因不只是我们太年轻,任何年纪的人都会犯错。我们犯错是因为我们愚蠢、固执、冥顽不灵、不听劝阻,还因为我们盲目、鲁莽、自私自利、任性妄为,还因为我们糊涂、自负、眼界狭隘、经验不足,还因为我们脑子里塞满了愚昧无知的错误的荒唐的幻想。总之,我们的罪责无可推脱。

而“年轻”,如此美好的词语,不应该替我们代受罪责。

我想说的是,不论种族国籍,性别年龄,每个人都会犯错,而可供选择的错误也花样翻出,有的无关痛痒,有的生死攸关,有的无伤大雅,有的丧尽颜面。我们或许要为这些错误付出或轻微或惨痛的代价,也许一时之间,我们几乎感到窒息,感到万劫不复濒于死亡,可是这一切终将过去。

时间在流淌,日月在更替,只要想翻盘,只要想重新为自己而活,我们就总能找到新的方式定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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