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如若不相念,最好不相见。
相见既相知,何事不相惜。
海天一色际,歌舞起相依。
与君相决绝,生死作相思。
“你走吧!多说无益,物种不同,何来得相守?更何况,我本无意于……”
“……兄长……我叫你兄长。你知道我受不得玩笑话的!区区天雷,你何时如此胆小了?”
“既肯叫我一声兄长,那便依我信我,无意就是无意,我受得了碎嘴杂言,受得了天雷,唯独受不了你……”
“好!你别后悔!我走!今日我萧缃立下誓言:终生不来无忧海,否则命命循环日日忧苦鬼草无济!”
看着萧缃决绝而走,我心似刀绞,一遍遍呼唤它,可它听不见。突然血红色的视野中一把火袭来,那些叶如葵秀如禾的赤茎草刹那化为灰烬。
目睹此景的常笙还魔怔似的嘀咕着:“唯独受不了你……受苦啊,对不起对不起……萧缃你何苦发那么重的誓?但愿你忘了我,忘了无忧海……”说罢,一滴血泪流下,凝结成血珍珠滚落。我心莫名撕扯似的痛,看着常笙渐渐虚弱,我想去陪它,想去抱抱它,想和它说对不起,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无能感贯彻全身。
海天相接处渐渐亮起曙光,常笙突然灵活地跃起,翻几个跟头落下,溅起一大片浪花绽放,接着忽高忽低忽快忽慢舞着,我不由地跟着它的节奏和起歌来,安逸甜蜜感挤走忧苦无助。歌罢舞毕,我还沉浸其中,只听得一阵阵天雷惊响,自天而下,正中常笙!后面便看不清了,只有血红色充斥着我每一根神经,直至渐渐麻木没有了意识。
一
“哇!我萧缃猫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么大的鱼,有口福了!也不枉如此辛劳!”
只见一只白猫沿着河岸追逐着一条跟它差不多大的红鱼,边追边叫,兴奋至极,待快要追到时,鱼突然不见了,代之的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蓝鲸鱼,萧缃晃神之际,红鱼已经下了鲸鱼的肚子。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天唯一的口粮落空,饥饿感挤走一切理智,萧缃卧地大哭起来:“你赔我鱼!我都饿死几回了你还抢我鱼!它是我的,我的!可怜我还没到无忧海就饿死了,我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猫,喵呜~”
鲸鱼无措起来,向来自己想吃就吃,遇到挑衅的,吓唬几声就没影了,可这白猫该如何是好,吃不了还吓不走!看着那白猫瘦得皮包骨头,哭得甚是伤心,鲸鱼也觉得可怜,掉头潜进海里叼了条鱼丢给白猫:“给你”。萧缃喜极,抹抹眼泪将鱼几口下肚。吃完伸出猫爪搭上鲸鱼的鱼鳍,感激涕零道:“今日裹腹之恩,萧缃感恩不尽。虽然鱼是你抢走的还我是应该的,不过我大度,今后咱俩就是朋友了!对了你叫什么?”鲸鱼冷眼瞧去:“常笙。”说罢游远了,萧缃忘洋兴叹啊,在沙滩上急得跺脚:“常笙你别走啊!喵喵喵~我还没吃饱啊!你再丢几条呗!你回来……”
二
“常笙,我真不敢相信啊!我就这么来到无忧海。听说来无忧海便能无忧,这么多天也没发现什么奇妙之处啊!这肚子到是撑圆了不少,喵喵喵~”
“你看见你身后那些赤茎草了嘛?那叫鬼草,食之无忧,它们只能生长在无忧海边,无忧海也因此得名。”
萧缃听罢,甩着白尾巴晃晃悠悠来到鬼草丛里,茎叶扎得它痒痒,扎一下它就啃一口。闹腾了许久想想也好笑,禁不住自己也乐起来,在鬼草丛里打起滚来。常笙远远瞧见萧缃的幼稚举动,不由也笑起来,笑罢连自己都吃惊,多久了,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笑是在什么时候。自从离开家独自生活,终日只知杀戮与争夺,只知道要想活着,只有暴力。这突然发自内心的一笑让常笙眷恋起来,莫名开始厌恶以前的生活。曾以为来无忧海便可以快乐无忧,直到吃了再多鬼草也无用便再也不信这鬼传说了。如今,常笙有点信了!
“常笙!这鬼草果然是个好东西,吃了真能无忧!你看我现在就好开心啊!喵呜~喵喵喵~喵呜……”
常笙飘远的思绪被一曲天籁拉回,萧缃独特的嗓音配合节奏韵律,在这空旷的无忧海徘徊,仿佛海浪喧嚣也有了曲调。常笙惊异于萧缃的歌喉,听着听着便入了迷,不由跃出海面随着歌声和起舞来。
恰逢日出,海天相接处的耀眼曙光透过常笙射向唱歌的萧缃。整个无忧海好像活了起来,快乐弥漫每一处空气,还真应了那个传说。
三
“常笙,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里了,也越来越喜欢和你待着,什么过去,什么梦想我都不在乎了,我们就这么一直在无忧海好不好?每天唱歌跳舞,捉捉小鱼,采采鬼草,多好啊……”
“是好啊!你会唱歌是猫中的异类,我会跳舞是鲸鱼中的异类,都不被容纳。我们两个异类躲在这无忧海了此残生也好,何必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来无忧海不就为了无忧么……”
“这么说常笙你答应我了?我们一直在一起?”
“不要,除非……你叫我一声兄长,叫了便依你。”
“那算了,我萧缃可是有尊严的猫,打死都不叫。”
常笙和萧缃想忘却原本的生活一辈子在无忧海安逸度日,不管那些所谓的闲言碎语,也不管以前如何梦想着万众瞩目听它唱歌看它跳舞,既然遇见彼此,就互相珍惜。
可是,不知为何,无忧海的游人以及各种生物越来越多,很多都是慕名而来。传说的版本由最初的来无忧海便可无忧变成了无忧海有猫歌鲸舞遇见了便可实现一切愿望。一开始,常笙和萧缃还无所顾忌,直至后来人们并不满足要猎捕它们。面临生命危险,它们不敢随意现身,更别提唱歌跳舞了。原本快乐安逸的无忧海处处是危险,处处是贪婪。
萧缃一天比一天不快乐,它恨那些人,恨来无忧海的所有生物,恨打破它们平静生活的一切。常笙知道,萧缃和自己恰恰相反,它表面看起来那样软萌可爱,内心却是一肚子坏主意的。生怕它受不了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来,于是天天跟着它。可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一天夜里,萧缃放火烧了那些安营扎寨的,火光燃了一夜,等常笙发现时,一切都迟了。
四
“萧缃!你站住!你知道你闯祸了吗?那么多生灵,你说烧就烧了!会被天打雷劈的。”
“那又怎样,反正猫有九命,虽饿死了几条命,区区天雷我还是抗得住的。他们扰我清净,坏我底线,就该死!”
“你以为天雷是那么容易抗的?多少生灵因为抗不住天雷魂飞魄散的你不知道吗?”
“常笙!你要是怕,天雷来的时候你躲远点就是,我保你无事。我要的只是咱们可以在无忧海快乐生活,如果上天连这个也满足不了我们,为何依它惧它?”
常笙说不过萧缃,但很明显得感觉到这次火烧生灵事关重大。当天夜里便梦见上天发怒,一道天雷劈下,萧缃血肉横飞,魂飞魄散。一觉惊醒,心还在痛,痛得呼吸都困难。
常笙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也不敢等了,当下便使尽全身力气游向海天相接的地方,以前从未觉得日出的地方会那么遥远,今日不知是心境问题还是那地方是真远,常笙渐渐觉得自己游不动了,尾巴也甩不动了。只得在心里呐喊祈祷:如果天雷必须要落下,我愿替萧缃受住,它还有好多没完成的事,它还有一个万众瞩目的梦想,它不能死。如果你听到了,就回我一声,那怕一声雷也好,求你了……
就在常笙昏迷前夕,一声响雷惊起,渐渐雨滴落下,海浪翻滚。
五
“常笙!常笙!你快起来!怎么还在睡?大懒虫!”
“萧缃?我明明记得……我是怎么回来的啊?难道那一切都是梦?”
“常笙你在说什么呢?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哭呢!羞不羞啊?”
“乱说!我从来不哭的,哭了就没命了,我才不傻!”
“走吧!今天约好了你要带我游泳可不许耍赖!”
“我常笙会说话不算话嘛?来,上来坐稳了!”
常笙起身的一阵疲软疼痛以及全身无力都在告诉它昨晚不是梦,确实有天雷落下而且会魂飞魄散,但它选择不告诉萧缃。
萧缃看见海岸上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常笙时,心疼地哭了好久,颤颤巍巍清理好日头都升起老高了。理好情绪把常笙叫醒,它打算不问,它相信常笙想说会自己说的。
两只在海里玩了一会,可都心事重重,明显都开心不起来,不一会儿便累了歇了。常笙闭着眼养起伤来顺便思索着如何是好,萧缃也兴致缺缺想着常笙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自己。
差不多养好伤常笙还是决定忍痛赶萧缃走,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它的弱点,一口一把刀。常笙觉得自己口齿从未如此伶俐过,说的话越来越决绝,萧缃还是不走,求着留下,一声兄长叫得常笙心痛不已,那么傲的它,如今为了留下来低头成这样。但是常笙知道它必须得走……
只是没想到它会下那么重的誓,对萧缃来说快乐比生命重要多了,可它……但愿它能永远不来无忧海,永远……忘了自己,一生无忧。
六
“你出来!你出来!什么鬼上天,别人说什么你就应什么?那我要你让常笙活过来你有本事也应我一句啊!”
“常笙,你傻不傻?你死了我要这么多条命有何用?什么破梦想没有你我实现它给谁看?”
“常笙,我下次再也不走了!再也不任性了!我就赖在这无忧海了!你怎么说我都不走了!你再怎么瞒着我我也不气了!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常笙,你不是说我叫你声兄长你便依我吗?你不是叫我信你吗?兄长兄长兄长兄长兄长……你听见没有啊?”
萧缃攥着那枚血红珍珠,哭得不能自已,一滴滴泪渗进去,它却浑然不觉。
回去便依着常笙的愿,近乎自残的努力着,努力成为它说的万众瞩目,努力活得潇洒。只是万物皆知,萧缃从来不笑也不哭,那首成名作也只在日出时唱。一条命累没了下条命接着重复。直至最后一条命将尽时,它才再次来到无忧海……
我被一阵争吵声惊醒,睁眼是一片血红色的朦胧,依稀可见一只鲸鱼一只猫。
“你赔我鱼!我都饿死几回了你还抢我鱼!它是我的,我的!可怜我还没到无忧海就饿死了,我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猫,喵呜~”
“给你”
“今日裹腹之恩,萧缃感恩不尽。虽然鱼是你抢走的还我是应该的,不过我大度,今后咱俩就是朋友了!对了你叫什么?”
“常笙。”
“常笙你别走啊!喵喵喵~我还没吃饱啊!你再丢几条呗!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