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社工频繁上门来喊我去参加社康活动。
在医院的诊断中,一个重度的精神疾病患者应该是一个失去自理能力的物件,或浑浑噩噩,或疯疯癫癫,总而言之是一个需要严加看管的存在。
但那段时间,大概真的是精神最敏感的时候——把闷在小黑屋里写出来的十余篇小作文发到博客和匿名论坛时,总能收到陌生人几句真心的“写的真好”。
我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有人说创作者都是疯子。
人的一生总需要一个目的,当然,其实没有也可以,活着就很好了。
但创作者大多想要成名——意识到自己的平庸,不甘于自己的平庸——想要留下一个举世闻名,从此完善自己人生意义的作品。
为此,他们可能会做出非常极端的选择。
去主动经历痛苦,咀嚼痛苦,观察痛苦,铭记痛苦。
最后把痛苦碾碎,压平,拆解,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编织出一个又一个或虚构或纪实的故事。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观察着手腕上紫黑色的小河,幻想着上面缠绕出的彩虹,又流淌过蜿蜒的藤蔓,将我整个人包裹在深不见底的茧中。而那只手就孤零零地垂落在那里,指尖搭在一只黑漆漆的钢笔上,渐渐地,渐渐地,越写越快,逐渐填平了身体里那一汪枯潭。
于是故事出炉,现实的痛苦成为了虚构文学的养料,开出一朵又一朵璀璨的花。
其实时间久了,我便也有些忘记自己最早是为什么拿起笔了。
但记忆很深的是读书时,我写下了第一篇恐怖小说。完成它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恐惧的事物是从我的笔下所诞生的,它不过只是虚构的存在,更没什么好害怕的。
我想,生活的痛苦同样可以如此定义。
这世间有的那一批创作者,费尽心血种下的那朵花里,凝结了属于他们的不甘和勇气。它在盛阳下绽放,在夜色中摇摆,最后结成一簇无与伦比的美丽。
有的人想用这簇美丽妆点自己的墓碑,有的人希望这份美丽足以震撼到每一个看到它的人……自然也就有人,在借助这份美丽将苦难填平。
于是生活也变得不那么难熬。
虚构的花终究会为创作者的灵魂开辟了另一条明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