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落在能够俯瞰这整个小山村的半山腰,右前方是一大片泥土的稻场,边缘站着几颗板栗树,每到那个时节,老两口便头顶草帽手持竹竿,一阵敲打,漫天便下起了圆滚滚的刺球雨。拖着一个小板凳,左右两个竹篮筐,一个晌午过去,竹筐内就堆满脱去又硬又刺旧衣裳的新鲜板栗,在阳光下,贼亮贼亮的闪着新生的光。不过几日,那好吃的黑姑娘定会来到这个地方。
稻场前面和我的左后方,大片的竹林,十年前的那个地方,有三个奇怪的姑娘,最大的那一个总是不可一世,刀子嘴豆腐心,最小的是个爱哭鬼,敏感的肌肤随便一挠便是一道红杠杠,剩下的那个,黑黑的皮肤,傻傻的笑脸,脖子上还挂着个大大的银项圈。阵风过,夹杂在竹叶涩涩中的,总是那张狂无忧的大笑声。
站在我的肩上,像是飞在了天上,山谷,树林,溪流,村庄,从山,还有那些偶露边角的小小土地庙。
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与白天一样长。白天满世界的只是自然的奏鸣,偶尔听到东家与西家远远的谈话,“他婶,我今天把山那边地里的山芋都弄回家了,好吃的很,你们家要不要啊”,淳朴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山野中,格外的舒心。天色一暗,往往在五六点钟,便都进入梦的集市。外来的人儿虽不可思议,也试过一试,没有想象中的难寐,在纯粹而寂静的夜晚,竟是轻易好眠。
这是在哪个谁的好梦中么?我站在山腰俯瞰半个世界,头顶上是白云飘飘,脚底下是烟雾缭绕,隐约可见扛着锄头唱着山歌的快乐农人,我便是那红砖黑瓦住了老两口的房子,我是——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