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1日(No.77)
人类与疟疾:漫长的探索
本文也是译作。
这篇文章,很有意思,很有教益。
译完这篇简短的医学史料,我对历史上诸多研究疟疾的医学、生物学专家,充满敬意。他们崇高的思想境界、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严谨的工作作风,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说断定“仍在肆疟的新冠肺炎有可能导致某个强大帝国的逐渐衰落”为时过早,我可以告诉你,瘟疫导致强大帝国的衰落,这样的事,历史上早就发生过。强大的古罗马帝国的没落,正源于疟疾瘟疫的横行与泛滥。
如果说人类已经战胜疟疾,我必须强调,人类距完全根除疟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2021年6月30日,世卫组织宣布中国获得无疟疾认证。但“百度百科”相关词条告诉我们:“迄今疟疾在全球范围内的流行仍很严重,世界人口约有40%生活在疟疾流行区域。……每年全球约有1亿人有疟疾临床症状,其中90%的患者在非洲大陆,每年死于疟疾的人数超过200万。”
如果说治疗疟疾最有名的良药,一是原先的奎宁,二是后来居上的青蒿素,我必须强调,中国科学家屠呦呦正是由于“创制新型抗疟药—青蒿素和双氢青蒿素的贡献”而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人类需要团结起来,共同应对种种瘟疫的挑战。政治捉弄、互相甩锅,不仅毫无益处,还会妨碍问题的解决。
下为疟疾病理示意图,再下面是译文正文。
疟疾,因能引起数百万人的死亡,甚至会导致一个帝国的没落而闻名于世。有人认为,古罗马帝国没落的首要原因,正是疟疾引起的巨大数量的人员死亡。
罗马医生曾描述寒、热症状及疟疾的重复发作,并告诉我们:在地势较低的潮湿地带,疟疾的袭击极为常见。人们相信,湿地上空的坏空气是发病诱因。这一信念让疟疾派生出一个时髦名称:在与古罗马拉丁语具有最紧密联系的意大利语中,“坏空气”一词的拼法是“mala-aria”,这正是英语“疟疾”(malaria)一词的来历。如果说对于20世纪的人类来说,这个词的发明并不科学,让我们记住这一事实:湿地与疟疾横行,一定存在着内在联系;疟疾的命名,其本身或许描述了值得称赞的观察成果。
17世纪,人类获得应对疟疾的另一个重要成就。那时人们将许多从所谓“新世界”发现的植物送回欧洲,用作药品。人们发现,这些植物中的一种,金鸡纳树的树皮能够很好地治疗疟疾。可以肯定,金鸡纳树树皮,含有奎宁。
但是,对于17世纪的医学界来说,疟疾的诱因仍然未知,因而有人想通过实验来获取真相。是不是潮湿的“坏空气”诱发疟疾,实验会给出答案。勇敢的志愿者被试,喝下湿地之水,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下一步,研究者应去何处观察病因?
两个世纪过去后,人们才获得另一重要发现。驻守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医生,后来获得诺贝尔奖的查尔斯·莱物任,抽取了疟疾患者的血液,经过两年的(1878-1880)仔细研究后,在高倍显微镜下发现血样中存在微生物。这种微生物得到描述,并被命名为“疟原虫”。人们继续做实验,最终的结论是:所有疟疾患者的血液中,都有疟原虫。
但是,研究者们并不满足于上述结论:他们还不知道将疟原虫带进人体的媒介是什么。为此,人们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既然疟疾与湿地有关,为什么不排除湿地因素,看看是否能同样排除疟疾疾病?
在某些地区,人们做了尝试。人们将湿地的水抽干,结果这种疾病大为减少,甚至完全消失。疟原虫在湿地之水中吗?答案如同两个世纪前一样,是否定的,因为志愿者们再一次喝下湿地之水,再一次什么事都没有。那么,疟疾疾病的传播媒介,到底是什么呢?
1883年,美国医生A.金列出自己的20份观察记录的清单,他相信这个清单指向的事实是:疟疾与蚊子有关。今天,这些记录看起来十分平凡,但回溯历史,人们将这些记录看作疟疾研究史上的里程碑。金医生的观察记录是:
其一,那些走出家门的人,与足不出户的人相比,更容易患上疟疾。
其二,睡在完好的蚊帐中的人,与不用蚊帐的人相比,患疟疾的可能性较小。
其三,睡在“有烟之火”附近的人,不会患疟疾。
上述这些与其他观察记录,引导金看到如下事实:疟疾与蚊子有关。但出于谨慎,金是这样提出其观察结果的:“如果资料不能证明假设,那么资料可以成为研究起点,并激励后续实验与观察;通过这些研究,已获得的观察结果的真伪,会得到验证;这两种结果,无论取得哪一种,都是研究道路上的进步。”事实上,他在这里指出,无论所发现的东西被证实为真理,还是被证实为谬误,都是科学的进步。
然而,许多人认为金的理论并不能令人信服,因为它是建立在推理基础上,并非建立在实验证据基础上。这个实验证据,由19世纪80年代工作于印度的英国陆军军医罗纳尔·罗斯提供。罗斯首先想要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蚊虫叮咬疟疾患者后,能否在它身上找到疟原虫?他按计划让一组称为“疟蚊”的蚊子叮咬疟疾患者,几天后显微镜显示:疟原虫在蚊子的胃里繁殖。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发现。如果他仅仅发现疟原虫寄生在小小的蚊子胃里,那么这不算很重要;但这种寄生是繁殖性的,这意味着蚊子的胃是疟原虫的自然生息地之一。
下一个合乎逻辑的实验,是让受到感染的蚊子去叮咬健康人。但由于后果有可能很严重,科学家们不愿用人体做实验。罗斯用麻雀做实验,当麻雀渐渐衰弱,其血液接受检验时,发现了大量疟疾寄生虫。
但是罗斯的实验,有一缺陷。麻雀身上的疟疾寄生虫,虽然与人类的十分相似,但毕竟不是同一种。它们属于不同的种类。
最终,蚊子将疟疾传染给人类的猜想,只能通过直接的实验——在人体上的实验,来获得验证。意大利生物学家于1898年走出这一步。他们为人类寻找疟疾起源的探索,补上最后一个缺失环节。
由此人类最终得知:传播疟疾的罪魁祸首是蚊子,而不是它们的滋生地—湿地。数百年时间过去了,它才成为被确认的事实。
即使是今天,想要根除疟疾,人类仍有很长的路要走。1967年,世界卫生组织报告,已有2.5亿人患上疟疾,一百万人因此而死亡。
问题为什么迟迟得不到解决呢?这其中的因素很多。生物领域未能解决的问题,总是没完没了的,研究它们的科学家太少了。
在治疗疟疾方面,我们需要做的事有:
其一,医生要识别这一疾病;
其二,生物学家要使用高倍显微镜研究蚊虫;
其三,公共卫生工作者要消灭蚊虫及其滋生地;
其四,化学专家要开发杀虫剂,杀灭蚊子的成虫与幼虫,药物研究者要开发治疗疟疾的药物;
其五,政府官员要组织、指导针对疟疾的科研项目。
不幸的是,在“知道如何解决问题”与“找到解决它的办法”之间,常有遥远的距离。
(资料来源:《生物科学:对生命的探究》英文版,1973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