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荒，”我叫着哥的小名，一辈子没叫过他哥，“猫丢了。”
“家里连鱼骨头都没有，估计不会回家了。”
话头突然就此打住，我苦着脸。
在这之前，家里养过一条狗，大年三十吃了药死的老鼠，间接毒死了，那是最难过的一个除夕。
童年喜欢养宠物，但是过早经历生离死别，有些残忍。
第三天，大年初二，去二姑家拜年。她家有一窝羊崽，刚断奶，会吃草。
“爸，我想要一只小羊。”
父亲有点错愕，只看了我一眼，便跟二姑丈接着唠嗑。
二姑接了话：“去，挑一只回去。”
说罢，拉着我那凉冰冰的小手，走到羊圈旁边，我挑了一只纯白色。
整个春天，除了上学，我所有时间都和羊在一起。大概它也需要一个伙伴吧。离开了妈妈，小羊的身体没有想象中那样茁壮成长，甚至有些虚弱，伴随着掉毛，病殃殃的。
清明节前听二姑丈说，羊是牲口，不能当宠物养，要放到山上去吃草。对羊来说草也是药，身体缺什么，它就会去找不同的草来吃，既能填饱肚子，还能治病。
扫墓的时候，我把羊带上了山。
生平第一次看到它如此欢快，对它来说，漫山遍野的草或许就相当于我们的满汉全席。
从那以后，羊脖子套上了套圈，和一条五米长的牵绳。一开始它很不适应，呼哧呼哧地到处走个不停，想要挣脱，我也有点心疼。母亲说不拴住很快就丢了。想想再也没回家的猫，我懂了。
当然，没人看管的时候才要拴住，有人在的时候，就可以把牵绳解开，它就戴着套圈自由自在地边玩边吃草。为此，每到周末，我会抓紧时间把作业都做完，尽可能多的留出时间来放羊。
诚如二姑丈所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放养，羊长得很快，也很健康。我和它在一起的时间都很有规律。
上午，我不能睡得太晚，否则会被它的咩咩声叫醒。
中午，我把它拴在树下阴凉处，抽空回家吃饭。
下午，它会悠闲地躺在树底下，花一些时间反刍，如果我没去找它，它可能也懒得动。
这天傍晚，袭来一阵雨，打湿山上树木的叶片，又倏然离去。雨过之后，带有泥土芬芳的湿润的夏风拂面吹来，轻轻摇晃着竹叶，沙沙作响。这天气晒稻谷真是要命，大人小孩，左邻右舍，全都来帮忙抢收稻谷。一旦淋到雨，来不及再晒干，可能就要发芽，发芽等于这半年白忙活了。
收完稻谷，天已经黑了，这才想起羊还在山上。
我拿出手电筒，一个箭步往山上跑。
山上到处都是坟墓，有墓碑的，没墓碑的，几乎都是被盗过的。因此，确切地说，到处都是墓洞。小学生黑夜独闯乱葬岗，我竟然没有感到害怕，甚至没往那去想，满脑子都是我的羊。
很多年后听过一句话：“真正的勇敢，只会在一个人害怕的时候出现。”
想必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