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又坏了。
我无奈地噙着牙刷,弯腰去拧角落里的出水管。水少的可怜,只得弯着腰拿着杯子等水注满。
左上角的镜子晃动了一下,我侧头看过去,有人拿钥匙开门,走廊没有灯光,只影影绰绰看见人影。那人费了一会儿时间才把门扭开,之后走进去把门轻轻地推上了,门头几根吊坠在漆黑中晃动着。我把目光从镜子上收回来,杯子里的水正在向外溢出。
头顶的墙角结着蛛丝网,墙壁上的白色涂料裂着缝,有着粗细不一的纹路,像被火烤过一样。这房子太陈旧了,屁股坐上床沿,都能听见地板吱吱丫丫的声音。我把烟摁灭,红色的火光在漆黑中消失掉了。枕头有股霉味儿,窗外的杨树叶黑漆漆地乱撞,看样子是起风了。
隔壁来了新房客,我早已忘记隔壁房间的存在,它空了太久了,有三年?还是两年?呵,我在这地方住了有三年了呵。这破房子,我早晚要搬出去,我厌倦这里的一切。一束光从楼下射上来,缓缓向上移动,光线愈加强烈,直到把那杨树叶照的通白,应该是一辆货车过去了。我能分辨出是大车还是小车经过,大车过去,紧闭着的窗户会颤动,虽然住在高层,我都怕这房子会因一辆大货车的经过而倾倒下去。
现在想来,我刚洗漱时,是有高跟鞋的清脆声音在走廊响起的,那新来的是个女人。
我在小学做语文老师,学校也是破破烂烂的。好在时间自由,教学任务轻松,并且恰当地错过了人潮蜂拥的上下班高潮,日子过得像一湖死水,可却非常容易地沉陷下去,总有一天会触到湖底,污泥早就等着把我吞没。
这是第三天了,我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3:20。隔壁的关门声虽然轻悄悄的,但还是被我敏锐地捕捉到,我像是在等着她回来。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洗漱声吵醒,我听到水滴在瓷砖上的声音。醒来时已快8点,我不慌不忙地拿起牙刷推门出去。在挤上牙膏的那一刻,我的余光瞥到了梳妆台上残留的一张纸巾,邹巴巴的纸巾上留着殷红的唇印,是那女人留下的。我伸手拿起来在鼻尖嗅了嗅,又轻轻地把它放在台子上,还原了它刚才的形状。我看向镜子里的隔壁房间,她的高跟鞋整整齐齐的放在门口,她白天不出门的吗?
这天中午放学,我反常的向老公寓走去。刚推开合租房的大门,就听到有讲电话的声音,是隔壁那个女人的房间,我轻悄悄地探身把耳朵贴在她房门上,却没有听到什么,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我听到我的心跳声。房间里突然有了响动,我跪了下来,上半身伏在地上,头侧过去,下面门缝的光线照在我的眼睛上,那是一双高跟鞋和一对白的晃眼的腿,她的脚指甲涂上了鲜红的指甲油。它走了过来,高跟鞋的根与木地板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它,停住了,再没有动。我缓缓站起身来,走回了我的房间。窗外的杨树叶一动不动,柔和的日光铺在桌子上。今儿是个好天气,上午竟没有发觉。她在房间里做什么呢?会不会也在望向窗外?我突然想起来什么,拔腿跑向电梯。
14,15,对,我住在15层。从左边数,1,2,3,4。我是左边第4位住户,那她就是第5位。4,5,5?奇怪,她的房间没有窗户。原本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窗户到了第4位,再往右就空出了一片空白。她的房间没有窗户?我在楼下向上仰望着,又一次地数了数楼层,看了下我房间窗户两旁的住户,右边突兀的多处一片空白,竟然没有窗户。
住了这么久,也还真没注意到隔壁是没有窗户的。想想也是,现在的房东为了多租出去一间房子,把原有的房间做了隔断,这样的隔断房没有窗户也是正常的啊。那天晚上,我在窗台抽烟,背后方的顶灯把我的影子打在了楼下,就这样又抽了一根,想着下午没来得及去上课,明天要给他们补课了。我再往楼下望去时,旁边多出了一个影子,就在我影子的左边,一个女人靠着窗户在抽烟。我望着那女人的影子出神,烟不知不觉地燃到了尽头,烫的我一个哆嗦,把烟头甩在了桌子上,我转身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疑惑地往楼下走去。
只有我房间的灯在亮着,我在楼下用力仰起脖子往上看着。左右的窗户都是漆黑的,是我看错了吗?不对,明显我右边的住户有女人在靠着窗户抽烟,烫我的烟头让我很清醒。那女人的影子离我的影子那么近,应该就是隔壁那个女人才对。可是,她的房间是没有窗户的啊,我再往上看去,我窗户右边的墙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我房间的窗户发出澄静的光,我看着那片漆黑的墙,在等待着它亮起来。等了许久也还是漆黑黑的一片,夜风有点亮了,我裹起睡衣朝楼上走去。
我再没有碰见过她,也再没有去特别注意隔壁发生的事情,我想她经常凌晨回来,因为有时会把我吵醒,有时我会抬高嗓子骂几句,那双在走廊“哒哒”作响的高跟鞋就会慢下来。我用被子蒙住头,只顾睡去。
过了有半个月,这天5点下班回来,老远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我楼下。我刚出电梯门就被拦了下来,我说明情况后,那警察看了我一眼,就放我进去。合租房门前有刑警在低头说着什么,看我进来就欠身让我进去。隔壁那女人的房间门开着,我把钥匙插进锁孔的同时,把身子探到隔壁,只看到刑警在地上画着什么。站着的一个便衣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急忙扭开门进屋了。隔壁那女人!我的心兀自慌乱起来。刚倒的一杯水还没喝几口,就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来,是那位便衣。
“你认识隔壁那女人吗?”
“不认识,她刚搬过来不久。”
“哦?”
便衣打量着我的房间,冲我微笑。
“她怎么了?”
“死了。”
“啊?!”我的心砰砰砰的跳着,越来越急促。
“你过来。”那便衣说完就走向了隔壁。
我拖着身子跟着他,走进里面,看到那女人躺在地上,嘴唇是淡白色,娇小的脚丫上红色的指甲闪闪发着光,那双高跟鞋在她脚旁整齐地摆放着。
“过来看看这个。”
便衣站在门口的书桌旁向我招手,我走过去,看到桌子上有张纸,上面有几行娟秀的字迹。
“隔壁那男人在我门外!”
“他!他的眼睛!”
“他在偷听,他走了吗?”
我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我的手在颤抖。
“他在我窗下正盯着我!”
“他晚上又出现在我窗户下,站了好久!”
…………
我猛地回过头去,一扇干净的的窗户安静地在那里立着,柔和的太阳光正打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