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地铁,上班,忙如狗,加班,挤地铁,到家。魔都的生活节奏紧张而烦乱,在枯燥乏味的两点一线上苟延残喘着,眨眼,又是一年。
来魔都打拼了7年,唯一不同于往昔的,除了行将老去的身躯,还有便是他将要成为今晚庆功大会的主角之一。
于是乎,在镜子前,陈默拿着那根黑色领带绕了整整半个小时,却依旧绕不出一个像样的结。苦笑!就好像他和她的爱情,跑了7年却依旧跑回了原点一样。
原来,不是所有的事,只要努力,就能完成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 突然翻滚绞痛著 不平息 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
大厅,灯光耀眼,掌声雷动。随着主持人念出了他的名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今年的销售冠军陈默,180的模特身形,带着职业式的微笑,大步流星地走上了领奖台。
“还有我们新人组的销售冠军,杨晓婷~”一束斜扎的马尾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视野。
她一边鞠躬致谢,边微笑着向他这边走来。
瞬间,过滤掉了所有的嘈杂,只有他正不断加速的心跳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躁动。
那个长得和柳筱筱如出一辙的女孩正向他走来,一步一步,携着和煦的阳光与三月嫩柳的芳香,宛如14年前,他与她初识那一天一般。
“想念如果会有声音 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事到如今 终于让自已属于 我自已
只剩眼泪 还骗不过自己”
——
那年那天,高二,他拿了市作文竞赛第一名,全校大会点名表扬嘉奖。而她,一个转校而来的新生,也是校英文朗诵冠军。柳筱筱斜扎着马尾,一脸俏皮地向他走来,席卷着四月天的清新与五月天的倔强,完全不似三好学生那般中规中矩。可也是这份俏皮不羁,让他们这对金童玉女很快便走在了一起。
之后的剧情一如八点档肥皂剧那样老套而又充满着甜蜜。所有的事情,只要是和相爱的人“一起”做,这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了。
一起复习,一起作业,一起听歌,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过节,一起进了同一所大学,一起逃课,一起远行,一起写毕业论文,一起度过了7个春秋……
几乎高二以后所有的第一次都和对方的名字有染。甚至好几次,他都梦到了他的未来里,有着她的身影,有着她头顶的那一抹俏皮弧度,倚靠着他的臂弯。
“陈默,以后我要住大大的房子!”“好!”
“陈默,你以后不可以学抽烟,我妈妈对烟过敏!”“好!”
“陈默,你以后一定不要喝醉酒回来,我讨厌男人满身酒味!”“好!”
“陈默,以后我们结婚时礼炮一定要最响的那种,我要让上帝都能听见我们的幸福!”“好!”
“陈默……”……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身边会少了这个马尾辫的存在。那个斜扎的马尾,宛如一个高傲的公主,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公主。而如今,却不知身在何方……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的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
那年,他们毕业了。他跟着她来到了她的故乡,魔都,这个充满着机会与欲望的都市。
他不停地东奔西跑,加班加点。他不愿让双方父母付首付买房,他觉得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耻辱。他要用自己的努力去证明自己能给她幸福。然而,房价上涨的速度犹如飞人博尔特,无人能及。他那微薄的薪水仅仅只够用来支付房租水电,他需要更多的钱,需要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来给她幸福。
而她则成了一个空乘,隔三差五地满世界飞行。她的见闻越来越广,她的谈吐越来越高雅,她越来越璀璨夺目,也越来越高高在上。
是的,他明白,他们之间已有了隔阂。
她的口中从小众品牌更换到了连他都看不懂的外国奢华品牌。
她的口中从相夫教子,换到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憧憬。
她的口中从一个一个闺蜜的趣事换到了一个年轻有为的机长杰森怎样成为人生赢家的成长历程。
甚至,到后来,他已不清楚她的航班路线,不清楚她又去了哪个国家欣赏了哪处风景!
他,不小心,弄丢了他的小公主!
于是,只能在日以继夜的加班,昏天黑地的出差中越来越消沉,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沉默。
……
“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歌曲 变成两部悲伤的电影为什么你 带我走过最难忘的旅行 然后留下 最痛的纪念品”
——
“陈默,发什么呆呢?大美女来敬酒了。”同事一肘子,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好,我叫杨晓婷。”她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让他闻到了一股蜜橘的香味,他曾经啃了7年的唇膏味。该死的,他以为过了7年他已经能够忘却这个味道了。从来不曾想过,这味道竟能如此清晰,也如此让他窒息。
不是说过了7年,全身的细胞都会更换完一遍吗?
可为什么,身体中还留有她的一切记忆。如同烙印一般,清晰而深刻,越想忘记,越无从忘怀。
就连呼吸,都感觉刺痛起来。
“你好,我叫陈默。”他不敢再与她四目相对,匆匆拿起了酒杯,“以后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吧。”言尽,不等她回应,一仰头,饮干了杯中酒。
一股热浪从喉咙奔流而下!我去,谁特么给我倒的白酒。
于是乎,本就已抑制不住的眼泪,这会儿更是肆意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而回忆,也如同猛兽出山一般,呼啸而来。
他又想起了7年前的那晚,他们唯一有过争执的那晚,他唯一喝过高度酒的那个夜晚,他后悔了7年恨不能重头再来的那一晚
……
“我们 那么甜那么美那么相信 那么疯那么热烈的曾经
为何我们还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遗憾中老去”
——
那晚,元旦,她和她的同事们下了飞机,临时约他一起K歌跨年。
于是原本在公司加班中的他不得不阿谀奉承地对着老板溜须拍马。总算,3个小时后,珊珊来迟。
刚进包房,还没来的及道歉,就有一杯洋酒飘到了他的眼前。
“你好,我叫杰森。一般晚来的可是要罚三杯酒的。不过,听说你是筱筱的男友,那么就是自己人了。就罚这一杯好了。”那个叫杰森的穿着一身名牌,左手一块百达翡丽已然将他的身价显露无余。
“我……”还没等陈默开口,一旁的筱筱已走了过来。
“我男人他不会喝洋的,换杯啤酒吧。”
“唉呀,这还没结婚就已经喊我男人了。”
“是啊是啊!都已经为他说好话了呢!”一旁的女同事们开始起哄起来。
“这……好像有点不够男人的腔调嘛。”杰森又插了一句。
“呯!”陈默闭着眼睛,将杯中的洋酒一饮而尽。
那种辛辣,那种狂躁,让他永生难忘。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你好,我是筱筱的男友,陈默。这杯酒我敬你,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发音,又一仰头,一干而尽。
“好,这才算男人嘛。今晚,不醉不归!”杰森放肆地笑着,如同每个游戏中的大魔头一般,不可一世。
半个小时后
“陈默,你醉了,你不能再喝了。”筱筱轻轻地推了推陈默的手臂。
“我没醉!”陈默又给自己和杰森满上了一杯。已不知几杯下肚,胃里早已如同火烧般难受,脑袋也又晕又胀。可也正是这种无法压制的晕眩感,让他可以忘了那些工作指标,忘了那老板的蛮狠吝啬, 忘了自己和筱筱之间越拉越远的鸿沟。
现在,他唯一记得的,是要打败眼前这个纨绔子弟,打败这个敢对筱筱有非分之想的富二代。
“喝!”陈默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就要把酒灌下。仿佛只要他能喝完,筱筱就不会离开他似的。
为什么会有离开这种感觉?他不明白,他不安,他惶恐,他不敢多想!
“陈默,听我一句,不要再喝了,行吗?我们回家吧!”筱筱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让他重又恢复了些许理智。
“喂,喝不喝?男人,可别在女人面前怂了!”杰森又是一杯喝完,如同没事人一样看着陈默,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自己是喝不过这个男人的,早在喝第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只是,他和他之间,自己不占任何优势,无论是外在,还是身世,甚至连相伴在一起的时间,自己都处于下风。
喝?他从未逆过筱筱的旨意!
不喝?今晚他便输的彻彻底底!
酒精挥发间,他已将放下的酒杯再次举了起来。
“10,9,8,……”外面已开始倒计时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陈默,你想清楚了,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贪杯喝醉的。你再喝你就别回来了!”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不知是外面的倒数声过于喧闹嘈杂,还是酒精的作用让他听力迟钝,陈默根本就没听清筱筱说了些什么,他只听见她说,你别回来了!
你别回来了!
你别回来了!
终于还是嫌弃一无所有的自己了么?
“祝你们幸福!”他看着杰森,倔强地喝干了杯中的酒!
“你……滚……”筱筱甩手给了陈默一巴掌,清脆而响亮,一如陈默想象中他们婚礼的礼炮声一般。
“再见!”转身而去的瞬间,他看到了她的泪水,看到了他在隐蔽处对着自己比出的中指,也看到了自己碎了一地的心脏和转瞬即逝的青春。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的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
庆功宴还在继续,同事们还在继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陈默借机溜到了酒店的阳台上,生疏地从烟盒里掏出了一根烟,却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出一个打火机。
筱筱不喜欢抽烟的男人,所以他很少抽烟;筱筱不喜欢一身酒味的男人,所以他很少喝酒;筱筱不喜欢一事无成的男人,所以他7年里从未懈怠过一天,如今车房两全;筱筱不喜欢……
他忽然感觉,原来她从未离开过自己。他用了7年时间将自己打造成了筱筱心目中的模样,可是筱筱呢?你又在哪里?
“需要这个吗?”蜜橘味从身后传来,同时,也递来了一个打火机。
“谢谢!”
“听说你是公司里最拼命的一个员工,工作7年从不请假,从不谈恋爱?”杨晓婷靠着栏杆,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问到。
“你想知道?”
“嗯!”
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烟,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释怀了。“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酒吗?我们经理说了,1瓶黑方就能放倒你了!”
“开玩笑,你们经理是哪个?看我不喝趴他!”
“我不信,你带我一起去喝趴她,她叫柳筱筱!”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 突然翻滚绞痛著不平息 最怕突然 听到你的消息
最怕此生 已经决定自己过没有你 却又突然 听到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