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男耕女织的那个年代,农村妇女除了农忙季节帮男人去地里干活,在家务活方面那可是全套功夫,做饭炒菜不用说了,做豆腐、推磨推碾、喂猪喂鸡,甚至缝制衣服,都是一把好手,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妇女。
拆洗被褥,重新缝套,是母亲每年夏天必做的功课。
经过一个冬天春天,棉花做的被褥变得又硬又脏,夏天不是农忙季节,母亲便在这个时间拆洗、重新缝套。小时候的我,是母亲的跟脚,也是她的小帮手。
最早的时候,被褥的面都是自己纺线后找人织的粗棉布,它的优点是结实耐用,而且几乎不用花钱。但是缺点更明显,冬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被面又硬又冷,只能在被窝里穿着衣服坐一会暖和了再脱衣服进被窝。对小孩子来说,大人要用火罐子将被里烤一烤,暖和点了才让小孩进被窝,我那时候就享受了这个待遇。
后来,粗劣的印花手织布渐渐被机织的柔软的棉布替代,颜色也丰富起来,见证着生活的日渐改善。
夏天,农活比较少,母亲就开始忙活拆洗被褥和棉袄了。拆被褥,是小孩子也能干的活,母亲拿剪子把被褥上的线一段一段的剪断了,我的小手就可以把线从被褥里扯出来,扯完了线,一个脱了衣服的棉套就出来了,这时候要把被面被里拿到河边去洗,夏日的河边,一段是在浅水里扑腾的男孩子们,一段是洗被套的大婶大娘们。
洗好了被套,棉套要在太阳地下暴晒。被压实了的棉套,经过暴晒,还要用木棍使劲的拍打拍打,将里面的灰尘拍打出来,同时也让棉套松软有空气。
接下来就要缝制被套了,又叫“棉被套”。家里的高大梧桐树下,是一块密不见阳光的树荫,母亲就在这个树荫里棉被套。这时候,树上的蝉放肆的鸣叫着,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但是树荫里还是有着珍贵的凉意的,母亲铺好藁荐或者篾席,将被面被里对好,穿针引线,将三面在外边缝得密密的,留下长的一边,然后将晒好的被套,也就是棉芯铺在反着缝好的被面上,将发黑发硬的棉絮去掉,换上新的棉絮,将压的不平的地方找平,高的地方撕去,补在洼处,再轻轻的抚平,一个平整的棉套就形成了。
接下来是技术活了,棉絮铺好之后,将没有缝住的一边的被面裹着棉絮卷起,卷到头之后将另一侧的被里扯过来,再把卷起的棉絮连同被面抻开,然后两个人一人攥着两个角猛地一抖,整个棉被就舒坦了,然后把没有缝住的一边缝住,再在被面上大针脚的缝几行线,棉被就这样翻新完成了。
母亲缝制被套的过程,小时候的我是伴随始终的,有时候帮她抻抻被套,有时候给她递递线球,然而,这温暖的空气里,在母亲一边做活一边絮絮叨叨的故事里,我经常在新缝的被褥一角沉沉睡去。
后来,我结婚以后家里的被套旧了,还让母亲给翻新一下,再后来,城里渐渐有了专门缝制被套的作坊,不用再让年迈的母亲操劳了,但是小时候母亲在树荫里缝制被套的情景还经常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