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算是我最喜欢的女作家之一吧, 看完《额尔古河右岸》后就爱上了她,尤其爱她荡气回肠中揉进的那一缕温柔。迟子建的文字是不屑讨喜,清静和寂的,她写一草一木都笔带深情,文字里浸润柔情。迟子建本人在感情上颠沛,早早丧夫,她是努力挣脱桎梏又不忍走远的,她的小说就像一个独居的人静静的梳理着往事的纹路,自顾自轻声说着呓语,全然不管看客的眼色。
除去《额尔古纳河右岸》,迟子建的小说多是写写小市民的生活,字里行间满是对黑龙江那块土地无休止的爱意,我零零碎碎的看她的小说,几乎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一个寡妇的形象,迟子建太擅长写这个形象,其实也就是太熟悉她自己的这个身份,读起来让人心疼。我一直不想写关于她作品的读后感,因为总觉得是在揭伤疤似的写隐迟子建小说背后的丧夫之痛,直到我看完《黄鸡白酒》,我想我终于可以写一写了,我在书中看到了迟子建的少女心。
她在《黄鸡白酒》中用了很多感叹词,“吧”字最多,口吻就像个小女孩似嗔非嗔,带一点不确定的嘟囔着。依旧写的是北方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年纪近百的春婆婆,春婆婆的丈夫早年染病去世,可她却苍苍貌铁骨身的活成了老神仙。年轻的春婆婆长得俊俏,有一股水灵劲,调皮乐观,坚持恋爱自主,爱上一人便排除险阻,迫不及待的嫁给他,跟着这样的姑娘,冷日子也是能过暖的;年老的春婆婆最爱吃豆子喝烧酒,时不时干点小坏事,每到逝世丈夫生日那天,就不远万里到曾埋下两人信件的那一片砖块下,蹲下颤颤巍巍的身子,用瘦骨嶙峋的手把砖块给摸热了再蹒跚的回家。
看《黄鸡白酒》时,我总怀疑这语言不太像迟子建,在我印象中,她永远是藏在文字背后满目沧桑的妇人,写作的时候很严肃,不苟言笑。而我看《黄鸡白酒》时,语言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添了一份灵动,像个调皮的小姑娘嬉笑着躲在文本后絮絮叨叨讲自己的初恋一样纯真。我想春婆婆就是迟子建的少女心吧,身为作家的她一直在用写作疗伤,把厚厚的泥巴涂在脸上,让别人窥不清她笔下人物的悲凉也就是她内心的悲凉。一座年轻的坟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头,她爱极了故乡哈尔滨,本来她的爱是轻巧可爱,却因为那座坟变得沉重。我猜,迟子建本来只是个字字柔情的小女孩吧,也会像春婆婆一样有点小癖好,因为丢失了心爱的猫咪,恶狠狠的敲打电线泄愤,听着楼下夫妻在床上扑腾出小夜曲悄悄乐,迟子建本来也应该清浅的像个少女,不经意流露出一些浓重的孩子气,供人疼爱,照料吧。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她那颗如跳跃在坟头的火光般颤抖的心,守着回忆那么多年,写了那么多以自己为原型的孤寂寡妇,终于写了一个带着少女心的春婆婆,那个发条拧的太紧快要崩坏的她终于在写作和大自然的怀抱里,缓了缓伤痛,渐渐好起来。
看到自己喜欢的作家心境上有了这样的改变很开心,希望迟子建能重拾少女心,把她天生的那缕温柔能真的写进属于她的喜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