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走,于那一隅里绽放的美好已不足为奇,因为人生数十载所遇到的美好也不过如昙花一现般匆匆消逝了。
我说过我喜欢你吗?那一定是假的,区区喜欢而已,能有什么意义呢?根本是不走心的。我记得很多年前,邻居何阿姨家有个漂亮的姐姐,人好又善良。附近的人都喜欢她。她经常带着我们这群小孩子们玩,那时的她在我们心中也是像仙女一般的存在了。就这样,渐渐地我们长大了,我已上初中,而那个邻居姐姐快高中毕业了。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我记得有次放假(我们初中时住宿,几个月放一次假)我回家,便见邻居家的大门紧闭,不像往常一样热闹,门口处还残留着些许灰烬与许多脚印,就像是被许多人踩过一样。深深浅浅的脚印,就像空缺的人心一样,即使是用整个岁月也填不平了。
我带着不解走进家门,看到家里也是冷清异常,我问母亲,邻居家是怎么了,怎么那样死寂呢?母亲缄口不语,我带着疑问问其他的邻居,他们也都讳莫如深,好像是说了会犯什么罪似的,当时也快临近期末考,我便也忘了这件事,邻居家也重新住进了其他人,那个邻居家的姐姐也成了我儿时最美好的回忆。
我很顺利地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我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新环境,我喜欢这里,新同学,新老师都让我感到欣喜,我记得有次体育课提前下课,我与同学商议与逛逛学校。于是我俩便去了学校的A楼。我俩楼道里嬉闹着,忽然发现有间教室的门锁着,与其他教室不同的是,这间教室的门用铁板封锁着。正当我们想要走近探个究竟的时候,突然学校楼管走过来,把我们喝走了。我俩带着不解悻悻地离开。
也许是年少,新鲜事一多,旧事也就忘了,我们依旧照常生活,那个被封锁的教室也早已成为我们每个人心中的禁地,只知道它是个不能靠近的地方,却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高中三年,我考上了外省的一所大学,当初要去这个地方,家里是百般不同意的。他们觉得这个市外来人口太多,人太杂,我一个女孩子在那不安全,而我却无所谓的力排众议,选择了这里。
我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将带给我无尽的悲痛,如若知道,我是断然不会来这里的。
正如家人所说,这个市聚集了各色的人,我初来便被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各类的店铺所吸引,我流连于街景却也没有错过学校报到的时间。事情很顺利,我向家里通电话报了平安,母亲分外叮嘱我自己在外面万事都要小心,我也只不过是敷衍了事。
大学的课程开始了,我不像班里其他同学一样,管的不严的课能逃则逃,而我每堂课必到,课余时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会书,就这样到了大二。
大二的我还像往常一样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有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我不像其他同学一样去逛街,参加各种聚会呢?归根到底,我可能是太懒了罢。骨子里的懒让整个人的性情都有些迟缓了。“你活得像个老年人”,舍友揶揄着,我笑而不语。
大二添加了一门新的课程,我怀着期待去上这门课,而舍友们依旧如故的逃课,这门课的老师是个比较年轻儒雅的男子,我欣赏他温文尔雅的风度,也时常被他不拘于时的气魄所吸引,他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就好像从古诗里走出来的文人一般,他不像苏轼般豪放,也没有杜甫的沉郁,也不像陶渊明般彻底的恬然自居,而是自成一种风格,说不出来的让我沉迷。
这可能就是后面一切的源头。
渐渐地,他也熟识了我,只因为我在他上课时认真的表情,以及每节课必到的精神,还有课下与他讨论的态度,有的时候我能从他的眼里读出意思凄凉与无奈。傍晚,我经常与他在校外的小路上散步。我会问他一些问题,可能这些问题于他而言过于幼稚,但我却乐此不疲。时常会不由自主地默默注视着他,而每次我从他眸子里读出的只有孤寂。我想要了解他,而他仿佛把自己封锁了起来,不让外人走进。
彼时的我20,他26。六年可能发生很多事,我在他孤寂封闭的时刻遇到他,不知道是悲是喜,以至于到最后我也没弄清,认识他于我而言是灾难亦或是其他,而这一切早已不再重要,因为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时间一长,我俩无话不谈,我会和他讲,我每天发生的趣事,而他便是会心一笑,便不再言语,更多的时候我俩只是静静地走,什么也不说便能明白一切。
就这样,时间的转轴转过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我与他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学校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俩也乐得如此。
一天,他突然说走累了,要坐下歇会,我是知道他是有话要和我说了,他说,“亦寒,我其实是很喜欢你的,你知道吗?”我会心一笑,“我想我是知道的。”他说:“我是冲破内心种种阻碍才向你说的,我不想再对一个女孩子不负责了,我是权衡再三才和你说我喜欢你的。”“这一年多我是了解你的,我一直在等你对我说喜欢我。”他欣慰地笑了,然后说,“你不想听听我的过往吗?”“我想不必了,过去的事情提有什么意思呢?就让它继续沉封下去吧。”他拥抱了我,并吻了我,我不禁一颤。
事情若是这样下去便好,可是所有美好的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想的那样,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我与他的事被学校领导发现,他被领导叫去训了话,回来的时候却很淡然,只轻轻地说了句:“怎么又像当年一样呢。”随后他便安慰我说,一定不会离开我,而我也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样勉强度过了一两个星期,我俩都照常上课,表示互相之间很淡漠,让别人以为我俩是真的分了手,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让我到某家咖啡厅说有重要的事情。我便如约去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是一位老者,他开门见山:“我是问筠的父亲,你是亦寒吧?”我讪讪地说:“伯父好。”“你真的有点像她。”“像谁?”“一个已经远去的人,都是往事了,简而言之,我希望你离开问筠。”“为什么?伯父,我俩互相是真心喜欢的,您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好不好?”“谢谢你让我们家问筠走出来,你不适合他,我要给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你要是真的爱他,肯定是希望他过得更好,他的父母也过得更好,而这点你根本给不了他,你只能给他无尽的舆论压力与别人的嘲笑与指责,你若真爱他就放手吧。”我怆然不知所措,只得答应。问筠的父亲走了,我已泪流满面。
回学校后,我与他表明立场,他呆若木鸡,他试图拉住我,却无果。我背对他走了,他一定不知道我早已泪如雨下。
一个月后,我听舍友说他调去了别的学校了,而且将于十月份结婚,新娘家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十分有钱,他俩的关系听说也十分的甜蜜,而我只能默默地躲在角落里哭泣,一次又一次地重温那条走过的路,无奈路还是那条,只不过身旁少了一个人。
晚上回宿舍突然听到舍友说了个八卦消息,是关于问筠的。“唉,唉,唉,你们知道吗,小寒,你肯定不知道这件事,你快过来听听。”我便下床支起耳朵听八卦舍友讲述。这一讲,开启了尘封多年的往事。
“你们知道吗?问筠老师在高中的时候谈恋爱,有个女生因为他跳楼自杀了,那个女生叫从菡,听说好像是那个女生怀孕了,受不住外界的压力以及爱人的背叛跳楼的。”听后,我一阵晕眩,从菡姐不就是邻居家的那个姐姐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的时候,周围人都说我鼻眼有些像从菡姐,因此,从菡姐也很喜欢我,我决定,第二天回家,一定要问个清楚。这一夜,彻夜无眠。
第二天的晚上,我回到了家,父母表示十分惊讶,我只推说想家了,父母也没有多问。次日,我便带着疑惑问了母亲,起初母亲不愿意和我说,却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缓缓道了出来:“你从菡姐上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也很喜欢她,他俩就在一起了,后来被男生的父亲知道了,男生的父亲是这个学校的校长,为了顾及面子问题就把他俩拆散了,并且把男生转学到了其他学校。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可是一个月后,从菡发现自己怀孕了,就开始找校长,让他给她一个交代。而校长置之不理,并且叫来了从菡的家长,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从菡身上,从菡的父母对她失望极了,而从菡给那个男的打电话发短信他却一直不回。从菡彻底绝望了,于是她选择了自杀,就从她所在的那个教室跳了下来。此后,一直有人说那个教室半夜有鬼影飘荡,于是学校就把那个教室封锁了起来。”我恍然大悟,原来A楼被封的教室就是从菡姐原来的教室。“后来,发现了从菡的遗书,‘你说你喜欢我,而我却恰恰信了,若是不信该有多好,原来你嘴里的喜欢这么轻。’我们这些做家长的,都为从菡这孩子感到不值啊。”
母亲说完不禁黯然,而我却不知如何是好,原来,他嘴里的“她”便是从菡姐,而我则成了从菡姐的替身用来弥补当年他对从菡姐的愧疚。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学校,像个行尸一样,过了一两个月,有天突然觉得身体不适,去检查发现自己竟然怀了孕,而此时距离他结婚还有两个月,我不知如何是好,紧张,焦虑,害怕齐涌心头,我开始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个女声,我匆忙说打错了,我把一切能联系到他的方式都试了一遍,却都是无果,我绝望了,就在那一刻,我想到了死亡。
也许死了能让他记起我来吧,我想等到他结婚的那天死去,我想把我和从菡姐的照片给他作新婚礼物。在等待的这两个月间,我没有间断过找他,我也找过他父亲,我曾想,如果我联系到他我就放弃死亡这个念头,而事实果然如我所料,每次给他发消息都是石沉大海。我也就放弃了再联系他,因为他马上就要结婚了,而我则要去奔赴一场死亡的盛宴。
那天,我穿上了他说过他最喜欢的衣服,托同学把我和从菡姐的照片于他结婚那天转交给他。我上了学校教学楼的天台,那个我俩时常去的地方,站了一会,我仿佛听到了他结婚典礼的礼炮声,我笑了,跳了下去,我想,我终于可以兑现那个诺言了,那个永远陪着他的诺言。
事后,像高中那场事故一样,封锁消息,人人缄口不语。而他呢,只听说,他妻子十月怀胎后难产大出血医治无效身亡,给他留下了两个女儿。知情的人都说,那两个孩子像极了当年的从菡和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