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死亡的循环
虽然回到宿舍后，那简就累得再也不想起身，更别说去食堂吃晚饭了。但是那简实在架不住艾比关于训练完补充能量的重要性的唠叨，只好打起精神，换上了制服样式的衣服，与艾比一同前往食堂。幸好食堂并不远，就设在中间层五层，乘坐电梯就能上去，要不那简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坚持走到那里不倒下。
食堂规模很大，能容纳几千人同时就餐，即使现在处于多数队伍结束训练的就餐高峰期，但因为食堂取餐窗口众多，那简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食堂内还有清洁机器人来回打扫，所以就餐环境也很舒适干净。
“末日”过后，几乎所有的土地和水源都受到了辐射污染，可供种植的土地变得十分稀缺，所以多数食物都是人工生产加工的产物，本质不过是各种化学物质的合成，并经过后期加工赋予其不同的口感和外表罢了，只有极少数的食物来自温室种植。也同样由于食物的缺乏，每个人分配到的食物都是经过计算后严格分配的。
“这种稀缺的供给也只有晚餐才有，”艾比挑挑眉，说道，那得意的表情似乎在说：“看，就告诉你听我的没错吧。”
那简被艾比可爱的表情逗笑，连忙点头回应。
“告诉你，外出到了基地，会有更加美味的食物呢，去了你就知道了。”艾比卖了个关子，故意不告诉那简，以保留神秘感。
那简笑着摇摇头，自己也慢慢适应了艾比的个性，像艾比这样子的性格也十分难得，而且和她说话也十分有趣，那简想着，取得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后，同艾比一起走向就餐区，寻找坐的地方。
“这边，艾比，那简！”凌宇看见她俩，起身打招呼，示意艾比和那简和他们一起吃饭。
艾比便拉着那简走到凌宇他们所在的座位，那简这才发现这张桌子上坐的全是自己队友。那简一一打过招呼后，发现桌子的另一头似乎有两个陌生的面孔，看样子应该是别的队伍里与自己队友比较熟的队员，那简不由得好奇地多瞄了几眼。
那边坐着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看起来有些瘦弱，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卷发，皱巴巴的制服，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而且他坐在那里也不和周围人交谈，也对其他人的谈话丝毫没有兴趣，显得有些不合群。而女孩要活泼一些，金色的短发有些男孩子气，十分干练的样子。好像察觉到那简的目光，女孩朝这边看来，那简连忙低下头，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
“...那个就是老托尼走后新来的家伙？”那简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说的好像是自己。
“嗯，是的，”这是凌茹的回答，“她是那简，新的侦查员。”
“看起来蛮有意思的。”
话音刚落，那简就用余光瞥见那个女孩起身走来，站在了自己的身旁，那简微微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女孩要做什么。只见女孩伸出右手，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
“佐伊，304队队长。”她简短的自我介绍同她看上去一样的简洁干脆。
304队？看来算是邻居了。到了净化区，自己的队伍、304队以及306队是驻扎在同一个基地的，也难怪与队友熟识。但更让那简惊讶的是这个看上去简短的女孩背后隐藏的实力，能够成为队长一定有着不凡的实力。那简看向佐伊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敬重，她伸出右手，轻握住佐伊的手。
“那简，305队侦查员。”那简微笑着回应道。
佐伊打量那简一番，微微点点头，拍拍那简的肩膀，然后又走回自己位置上。她这一番动作让那简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思索一番实在得不出结论，只好疑惑地坐下。
一旁的凌宇便向她解释道：“佐伊是304队侦查组的，一般来说，同一个基地侦查组的侦查员要互通情报，这样能最大程度上提高行动组的效率。”
得知佐伊是侦查组这样的事实让那简有些难以接受，在她的印象里，只有能力不足的人才会被分配成为侦查员，例如自己。她很想知道原因，但她并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凌宇同样也是侦查员。
凌宇似乎知道那简心中的疑惑，便问道：“那简，你是不是认为，佐伊作为侦查员居然是队长这一点很奇怪？”
那简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凌宇无奈地笑笑，解释道：“EOS系统不是依据综合实力大小安排人员的，而是对你综合考察后，将你安排到最合适的位置。佐伊的领导能力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相比于她的战斗力，她敏锐的观察力和强大的收集情报的能力更突出，所以她才能以侦查员的身份成为队长。而且其实EOS系统给出的调度建议只是建议，很多时候还是需要队长有自己的判断的，毕竟就算是最高级的系统也是有考虑不到的地方。”
那简朝凌宇感激地笑笑，心中对凌宇敏锐的观察力感到惊讶。凌宇的答案在一定程度上宽慰了自己，还侧面提示自己凌茹并非刻意针对自己，可能是另有其他考虑。凌宇似乎总能察觉到他人的困惑并给予帮助，这一点让那简在心中给其加分不少。见惯冷漠的面孔，能有一个愿意提供帮助的伙伴就显得很难得了。
“佐伊对面的是艾伯特，304队的科研负责人，他性格与艾比正好相反呢。”凌宇接着向那简介绍道。
艾比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便抬头看向凌宇，“别拿我和他相提并论，每天和他在一起工作简直无聊死了，还是和加尔一起有意思。”
“加尔就是306队的科研负责人。”凌宇解释。
“那306队的......”那简便好奇地看向周围，似乎对艾比口中的加尔很感兴趣的样子。
“此番会中心城休整的只有我们队和304队，306队留下在基地驻守。”凌宇笑着解释着，然后转向艾比，“艾比，你帮那简再传输一下其他两队队员的资料吧，经常碰面不认识还是有些尴尬的。”
“恩恩，可以呀，”艾比应道，然后又看向那简，“小简，一会儿回去我们去测试一下加尔新做出的游戏软件吧，好不好？”艾比一脸期待的看着那简，见那简犹豫不答应，艾比便解释向那简，说：“那是一个可以在虚拟空间中提高参与者对战技术的软件呢，对你现在很有帮助呢，要不要试试？”
“啊，这个......副队说要我晚饭后去找她的，你忘了吗艾比？”艾比听了那简的话，不由得情绪有些低落。
一旁的安宁一听见有好玩的东西，便凑了过来，“我来测试啊，这么赞的软件，木头，你也一起吧！”说着又勾搭上曹以航一起。曹以航没有回应，安宁便权当他默认了。艾比又重新兴奋起来，与安宁详细介绍软件的使用方法。
旁边的凌宇看得出那简有心事，便猜想应该是因为一会将要进行的谈话。对此，凌宇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自己这个姐姐，当真不会处理这些简单的人情关系。那简刚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明明目的是好的，但又极度地不愿意解释原因，让他人误解。自己好容易才劝凌茹和那简把这件事情谈清楚，看样子又搞砸了。只不过是私下的交流，不知怎的变成了队长找队员谈话。要是那简真因此心中有了疙瘩，于队伍于凌茹都不会是一件好处理的事情。但这件事情自己实在不好再插手，替姐姐解释也没什么用，自己能暗示的也都暗示了，除此之外也帮不了什么忙，内心不由得纠结起来。
“凌宇，你能告诉我关于老托尼的事情吗？我听大家一直在提他，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啊？”那简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宇听见那简的问话，便明了那简心中所想。“老托尼应该是第一批战士了，在队伍中资历最老，听他们说，老托尼还见证过‘末日’呢。他对我们很好，但要求也同样严格。他总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似乎并不太相信EOS系统。所以每当新的战士加入，对其能力进行进一步评测是他留下的传统呢。”凌宇耸耸肩，无奈地笑笑，看上去对这样的传统也是有些无语。
居然是传统啊，那简恍然大悟，心里有些埋怨自己多心，错怪凌茹了。
“那他为何离开了呢？”那简又好奇地问道。按理说，现在的人类已经不惧怕死亡，旧的肉体死去，再克隆培育出新的肉体就好咯，那简实在想不通除了死亡，还有什么能够让老托尼离开他热爱同时也深受大家拥护的队伍。
凌宇提及此事，神色也有些黯淡，“两个月前，在一次任务中，老托尼为了救姐姐死亡。当时基地里面没有备用的身体，只能重新培育。但在克隆过程中，艾比发现老托尼的基因信息已经被系统删除了，随后便接到来自EOS系统的消息，说老托尼已经调到了管理层。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虽然我们也为老托尼的退役感到高兴，但毕竟以后很难再见了。之后EOS系统便让在老托尼离开这段时间内暂任队长一职的原副队长王轶接任队长，暂任副队长一职的姐姐成为正式的副队长。过了不久，我们便接到通知说新的战士要来，你便到了。”
原来是这样，那简感觉自己心中有很多疑惑都解开了，豁然开朗的感觉让那简心情大好，朝凌宇笑着感谢几句。
“......这么牛，我一定要在这个软件里面打败木头，以报下午被打败之仇！”安宁在一旁信誓旦旦地说，看样子对下午对战失败仍耿耿于怀，立志要扳回一局才肯罢休，对此，曹以航只淡淡回了一句“无论在哪你都打不过我”，瞬间将安宁噎个半死，众人听后不禁大笑。那简发现其实曹以航还是很有意思的。安宁不服气的发起挑战，迫不及待地拉着曹以航和艾比先行离开回去测试软件了。
凌茹也起身，准备离开。感觉到凌茹的目光，那简便迅速结束了晚餐，不想让对方等自己太长时间。吃完晚饭，那简起身。凌茹已经先走出食堂，示意那简自己在门口等她。
凌宇在一旁有些担忧地望着凌茹的背影。是怕凌茹处理不好让自己心里不舒服吧，那简心想，便朝凌宇笑笑让他安心。还没有等凌宇反应过来，那简便离开了食堂。
凌宇欣慰地笑笑，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那简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希望姐姐能够让那简明白她的用心。凌宇叹了口气，然后和队长王轶讨论起来下午的对战了。
这边，凌茹带着那简来到食堂外的走廊上，向左走了几步，避开进出的人流。那简有些好奇凌茹究竟会说些什么，便立在一旁等待凌茹开口。
凌茹咬咬嘴唇，眼神也有些飘忽，不知道是没有想好说什么还是有什么顾虑不想说。看到为谈话同样纠结不已的凌日，那简发现，其实凌茹可能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冷漠不近人情。
“首先，那简，欢迎你加入305团队，”万般纠结下，凌茹还是开口了，“其次，我要为我下午说的话道歉。”
那简抬头惊讶地看向凌茹，却看见凌茹坚定的目光，“对不起，那简，下午对战后我给出的评价有些过分，没能考虑到你的感受。”
那简听见道歉，连忙摆手，“没关系的，小茹。再说了，你评价的很正确。”
凌茹似乎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那简笑笑，然后说：“当时那样做，也是不得已。小简，EOS系统对于你的评估结果显示你的行动组适合指数和侦查组适合指数都很高，行动组更适合，所以EOS系统才会认为你应该替换掉弱点更明显的安宁成为战斗人员。但是，安宁他很要强，也不够沉稳，远不如你适合当侦查员。队长的职责就是从全局出发看问题，不能只着眼于单个个体。虽然看起来侦查员能力稍微弱一点，不如行动组做出的贡献大。但侦查员的任务同样艰巨，如果不能收集到足够的情报，便让行动组贸然外出，就是将全队暴露在危险中。队长做决定更依赖于EOS系统，但我认为这次EOS系统没能考虑到这个决定可能带来的后果。为了说服队长改变主意，只好采用这样暴力的手段。加上你现在身体素质太差，外出任务的确勉强。”
“嗯嗯，我明白的。”那简回应凌茹理解的笑容。看安宁的表现，要是他真的成为侦查员，很可能会乱套，看来EOS系统并不像介绍所说那么完美，那简心想。不过另一个问题又冒了出来。
“但是新来的战士身体素质都不够强，多数不也马上被派去战斗了吗？”那简提出心中的疑惑。
听见这个问题，那简明显感到凌茹的态度瞬间冷了下来，又换上了冷漠的表情，那简吓了一跳，连忙回想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让凌茹不高兴了，却又听见了凌茹的回答：“因为对于EOS系统而言，没有什么比实战中死亡的经验更宝贵的了。”
那简顿时明白凌茹的冷漠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EOS系统。
“新来的战士去战斗，最糟糕的结果不过就是被杀而已。只需要佩戴便携式的意识传输机，把临死前的意识传输回基地，再培育出一个新的肉体就又可以继续战斗了，还可以保留被杀死的记忆。要知道，这样是提升一个人战斗力和意志力最便捷的方法，‘生存命题’不就是如此吗，让人一遍遍经历杀人与被杀，从而挑选出战士。来到这里也一样，在任务中死去，重生，再死去，在一次次循环中进步，以这样的模式打造出来最适合为人类战斗的工具。”
那简没有想到凌茹居然会这样想，她呆呆地看着对面这个似乎早已看透一切的女孩，她究竟经历了多少次死亡才成为了现在的她，那简不由得好奇，是因为这样的过程太痛苦了所以才不愿意自己再走她的老路吧。安宁那句“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在可怜她”又再一次回响在脑海里。安宁说的没错，凌茹清楚知道安宁对证明自己实力的渴望，她更不愿意他人承受自己承受过的痛苦，还不愿意解释她的用心。这样活着，凌茹也很辛苦吧，那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陷入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