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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核:通过瓷厂班车,串起两个搭车的小混混多年前和多年后的状态。
这个故事特别简单,篇幅也很短,在网上很容易搜到。
故事写了两个时间点,一是改革开放初期,再就是多年之后。
花庄位于城郊,是瓷厂班车经过的站点。两个年轻人一连多日冒用瓷厂新工人的身份搭车到瓷厂,他们的言谈举止引起在车上工人的反感。后来,他们不再出现,但车上的瓷厂职工老徐依然记得他们,多年后与其中一人相遇,问起两人。
苏童的这篇文章的语言平淡,就像一个简单的纪录片,片子短,但时间线的两端隔得却很长。
仿佛多年前,他在某个城郊架了部摄像机,对准一辆破旧的瓷厂班车,跟拍了几个早晨,然后,又在多年后,让当年班车上的两个人相遇的片段在镜头中短暂呈现,通篇无旁白,只让观众自己看其中的变化。
首先是时代的变化。
时代的变化体现在方方面面,这里归纳三条:
摇摇晃晃的大巴车换成了大丰田,很明显,瓷厂的经济效益变得更好,招的工人更多,企业改为股份公司;
一路风貌的变化,曾经的稻田、成为无数的高楼大厦和立交桥,原来的城郊变成市区;
公交站牌上站点名字的变化,从花庄到瓷厂先前要经过四片农田、一个林场(国营的)、还有刑场、砖瓦厂、养鸭场……而城市急速扩张后,这些统统不复存在,变成游乐场、公园、日化集团、日化新村、养殖场、大饭店……
经济高速增长,农田变成高楼,城市急剧扩张,这些变化明显就是改革开放后高速发展的那些年。
我在想,时代在进步,瓷厂从国有资产变成了股份有限公司,改革开放春风带来的红利,被哪些人享有了呢?先富起来的人们,并没有带动后富,而是抢先站在高处,参与更多的利益分配……扯得有点远了。
其次是人的变化。
两个青年的变化是主线,他们似乎是住在花庄附近城乡结合部的年轻人,一连多日蹭上瓷厂班车,衣着明显在模仿九十年代的港台片——吊在腰上的短式牛仔夹克,白色高腰运动鞋,两个人的脖子上都系着时髦的风格相仿的丝绸围巾,不只外形,他们连言语和举动也是油腔滑调又带着鲁莽,彼此间的玩笑既粗鲁又带点兄弟义气,瓷厂职工都不喜欢他们。
作者细致地叙述了他们的动作和对话,文字里带着扑面而来的真实感。
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带着非常明显的无业游民的特质,既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无处发泄的过剩精力,也有毫无目标感的无所事事的游荡,他们对刑场枪毙犯人的关注,有没有让你联想到先生的名篇《药》?但这种无所事事和没有目标,一定不单单是哪个人的问题。
在过去年代,能在瓷厂有份工作无疑是让人羡慕的,可没有关系、放弃读书、农村户口,不包分配的年轻人,要怎样获得一份稳定工作呢?而没有工作的年轻人能做什么呢?他们用大大咧咧的混不吝来掩饰羡慕和苦恼,似乎也变得更容易理解,我用了苦恼一词,其实是看到作者写到他们留在废品堆里的一地烟头。
(题外话:这一高一矮两个青年让我想到《上海滩》,里面周瑞发和吕良伟扮演许文强和丁力,尤其打伞的那个部分。)
多年后,高个儿开着夏利出租车,他叫烂黄鱼,矮个儿被枪毙了,他叫一片红,果然,苏童老师这名字起的一语成谶。
可能好作品就是这样,让人思索,这个瞬间,我想到的是教育资源的不均衡,假使这个社会体制大体是以受教育程度来决定一个人未来发展,那么生而为人,便有了阶层。
最后,说到作为配角却不可或缺的老徐。就是他率先证明了两位的瓷厂工人身份可能是真的,又是他主动提出质询,最后,也是他求证了这两人并非瓷厂职工,最后,通过他告诉读者这两个人的现状。供应科的老徐,直到退休依然是老徐。
他多年来对这两个男青年念念不忘,从侧面证明,他的日子如此乏味,正是一眼望到头的人生。篇尾,老徐还住在花庄,那里现在叫花庄新寓。
而那两个曾经生龙活虎的青年人,已经与这个世界永远告别了,虽然一个还在开出租,一个真的离开人世。
说真的,写到这里,心里有点沉重。苏童是个好作家,他在记录时代的片段,用某个侧面,一个道具和寥寥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