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和申小姐的第一次见面,我至今还记忆的很是清晰。那是我第一次抵达新的工作地点,当时申小姐在弯身忙碌,在她的额头,挣脱发束束缚的碎发,随意的拨动着她细碎的汗珠。她抬头和我问了一声好,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的律动,引动着她那被发丝拨弄的汗珠滴落到鼻尖上。汗珠流动的模样,像极了夜晚的海平线处升起的明月,自然而然之中带着无法估摸的调皮。她眉头微皱,轻轻的用手指将它扫落,便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这就是我初见申小姐时的模样。
那一刻我猜测,在她不经意的动作里,潜藏着都市女性的骄傲和自在,也有着田埂姑娘的天真和洒脱,她一定是个极为幸福的女子。在我看来,她不属于世间的任何一人,她只属于她自己。但是很不幸,我猜错了,事实上是她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谈起申小姐的故事,知情人有很多,对他们而言,申小姐的故事即算不上惊心动魄,也算不上是曲折婉转,只是有一些戏剧的意味,是思想为成年必须要经历的波折。但当这些情节带入到,鲜活的站立在我们面前的一个生命的身上时,这些经历也不失为一个合格的故事。申小姐并不特殊,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向往温柔与美的女性,对申小姐而言,当下的一切都来之不易,需要她倍加珍惜。
当申小姐和我再谈起过往的记忆时,申小姐显得很轻松,仿佛这些记忆在时间的洪流中,去世了很长一段岁月,现在再去回望,也就只剩下冲刷抹平的淡然。当我问到谈到过往遗憾吗?
申小姐说,是这个时代错了,其它的人没有错,没必要去谈遗憾不遗憾,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当我追问到再谈起他们,还会有情绪波动吗?申小姐没有回答我,只是悄悄的笑着避开了我的眼神,当我再次追问的时候,她抬起头笑着说不会了,都已经过去。
《二》
申小姐初见晨先生时,还是在高中的时候,男孩子身上带着的阳光和早历社会的成熟,将申小姐的眼睛紧紧的围困在他的身上,申小姐没有想到,仅仅一次简单的同学聚会,会让她用五年的时光,去体会一场烟花从绽放到凋谢的过程。当然,人世间的美妙,就在于它的无常,正是在这些无常之中,我们才可以体会到未知的绚丽,才可以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申小姐和晨先生在了一起了,晨先生大申小姐三岁,年长的岁月加上社会的磨炼,让晨先生在申小姐的面前,获得了足够的信任和依赖。晨先生的温柔是申小姐最需要的,也是最渴求的,就这样,晨先生用自己温柔的手波动了申小姐骄傲自在的心。和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他们约会,接吻,做爱,然后一起行走在这并不大的城市的每一处角落里,即使走过五次,十次,他们都不会嫌弃,在他们的心里,小小的城市成为了一个巨大的世界,在等待着他们去探索,每一次的出现,都会有新奇的发现。
高中完毕之后,申小姐没有选择继续去上学,而是步入了她憧憬已久的社会,她跟随着晨先生的指引,申小姐很快找到了稳定的工作,并且他们正式的开始同居,日子如恰到好处的蜜糖一般,丝丝缕缕的沾染在他们的身边,晨先生是一位合格的调味师,他不会将这蜜糖调剂的太淡,因为申小姐是一位坚定地甜食主义者,同时他也不会将这蜜糖调剂的太浓稠,因为他的理智和他的成熟,告诉他,太多的糖分在摧毁掉一个人的同时,还会将女子的身体俘虏,再不复青春和活力。就这样,恰到好处的甜蜜,让并不富有的两人成为了城市里最满足的人。
三年的时光,他们从未争吵过一次,晨先生喜欢申小姐的天真,活泼,自由,所以他竭尽全力的为申小姐编制一个梦,一个只有温柔的梦。而申小姐喜欢晨先生的温柔,知性和成熟,所以她极力的将自己藏在心底的善良和体谅献给晨先生。简简单单的生活并未消磨掉他们炽烈的爱,反而将这一份柔美的爱意融化成细胞,入侵到了他们彼此的血液里,让他们一度认为,对方就是自己的不可或缺。
至于结婚,生子,以及未来的生活,只要一谈起来,双方似乎都会有着说不完的话语和设想,他们不需要担忧未来,也并不会去盲目揣测未知的危险,这一份默契在两个人的心底都占据着巨大的位置。他们都知道未明确的担忧是一条又一条裂痕,积累的久了,必然让蜜糖变质,让建立起的大厦崩塌,所以他们都选择不去理会这一没有意义的事情。
在申小姐的心里,晨先生就是他的所有,他可以没有宽敞的房子,也可以没有体面的稳定的收入,但只要他拥有着令她心醉的温柔,那么整个世界都会瞬间变得温暖。申小姐是单纯的,晨先生成熟的,他们在正合适的时机相遇,又在正合适的时间相处,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便会在正合适的未来一起生活。
美好的事物被打破,往往是没有征兆的,一旦这一份意外急匆匆的赶来,那么过往的美好都会如云烟一般被冲散。晨先生吸毒的异样最先被申小姐发现的时候,是晨先生再无法将最爱的蛋黄从容的下咽,在他的口腔中,蛋黄的每一粒琐屑都成了鲜明的刺,让他难以下咽。初始申小姐只是以为是申先生食欲的问题,但晨先生不断萎靡的精神告诉申小姐事情并非这么简单,申小姐要带着晨先生去医院。
出乎意料的是,当晨先生知道了这一消息,他一改萎靡的状态,以一种近乎野兽的咆哮拒绝了申小姐的提议。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咆哮,申小姐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这在往日的三年的时光里,是从未发生过的意外。申小姐的脑海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击,她无法想象往日里属于她的温柔的成熟的英雄,竟在片刻之间化作了一个魔鬼,将他们之间的信任与爱狂暴的猛烈的撕碎。
之后,申小姐赌气一般,不再理会晨先生。反观晨先生这里,当他看到看到申小姐受到惊吓后的模样,心头也是瞬间一颤,立刻向晨小姐道歉,并将自己的温柔展现的淋漓尽致。再三向申小姐保证,自己只是一时的冲动,而且他的身体也没有问题,等到第二天,就会好起来。面对申小姐的情绪,晨先生使出了往日里屡试不爽的方式,尽管这一次比较特殊,但结果依旧是好的,它并未令晨先生失望。
申小姐是宽容的,即使她的心里有很多的疑惑,但面对晨先生温柔的话语,这些今日筑起高墙的疑虑和怒火,都被程先生一点一点的拆解了下去,用它铺成了艳丽的路面,供两人行走,解决了疑虑的申小姐又开心了起来,她再次确认,她的选择是对的。
在第二天,晨先生再回到家中的时候,果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生活随着时间的流逝,将不快的记忆很快的冲刷了个干净。申小姐还是申小姐,还是那个单纯,骄傲的沉溺在爱里的姑娘,但晨先生却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在往后流动的时间里,晨先生出现情绪不稳,食欲不振的情况越来越多。但奇怪的是,在第二天,晨先生便恢复如初,恢复成那个温柔的,成熟的,让申小姐痴迷的男子。这不间断的变化,让申小姐疑虑的高墙再次建立起来,并越建越高。在没有丝毫证据的前提下,申小姐开始疑虑晨先生的爱已经开始发生了偏移,或许对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或许对方是一个温柔的姑娘,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但她一定比自己好。
面对疑虑,对大多数女人而言保持理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幸运的是, 申小姐并不属于大多数,她压制下自己的情绪,开始试探晨先生。也许是晨先生的演技太好,在试探之中,晨先生依旧是那个温柔的,成熟的,爱她的男子。不间断进行的言语试探,并未让申小姐得到那个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结果,申小姐也试着说服自己,是自己的多疑,但理智告诉她,人并不会发生无缘无故的改变。最终理智战胜了自我信服,在疑虑不断堆叠的情况下,申小姐去查看了晨先生的手机。
申小姐长久以来的疑惑终于被彻底的揭开,结果不是她想象中的糟糕的结局,但这一种结局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的糟糕,她发现晨先生在吸食冰毒。当申小姐知道晨先生吸毒的时候,申小姐并没有大发雷霆,她固执的认为,凭着晨先生对自己的爱,他可以成为晨先生的救命稻草,可以将他从无底的深渊救起。沉溺在过往温柔的记忆里,申小姐满怀信心,甚至她还有一种莫名的英雄主义情怀,申小姐相信,这是一个对自己的爱人最好的付出。
她迫不及待的去和晨先生质问,面对秘密被揭开的境况,晨先生缓缓的说出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在发小的劝导下,他开始了第一次尝试,他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这个从小到大关系紧密的朋友,相信朋友所说的,冰毒并不会让他的身体产生依赖性,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份精神的调剂,但他忽略了精神的依赖往往要比肉体的依赖更加的致命,生命的生长,依赖于精神对肉体的支配,倘若有一天双方的天平失衡,或是角色互换,那生命也就会在不断延续中沦为不会腐烂的肉。晨先生在尝试中,通过精神的迷醉,获得了以往无法想象的快感,即使他明白,这种快感就像一条毒蛇一样,会在不断分泌的毒液里,杀死每一个被它咬住的人,但他依旧舍不得这已经尝试过的“美好”的事物。
了解到事情始末的申小姐,不断的向医生了解冰毒戒掉的可能性,在医生肯定的答复后,申小姐的内心充满了拯救爱人的喜悦,即使这一份拯救还未开始,但足以让申小姐欣喜不止。面对申小姐认真且执着的模样,晨先生应下了绝不复吸的诺言,岁月静好在承诺说出口的瞬间,成为了申小姐看的着,摸得清的东西,按照申小姐的设想,一切都会回归到原点,他们彼此相爱,无忧的度过接下来乏味的生活。
奈何,生活的戏剧性,就是在于光明开始复苏的时间里,被潜藏在黑暗里的丑恶趁虚而入的那一刻,所产生的令旁观者惊奇,令当事人绝望的感官。你不例外,我也不例外,申小姐和晨先生也不例外,凡夫俗子都逃不过生活或多或少的玩弄。
晨先生并未坚守住他的诺言,当申小姐知道爱人欺骗她的消息的时候,是在看守所里,申小姐作为晨先生的联系人,被请到了长桌的面前。据警察所说,晨先生在事发之后,想到的联系人只有申小姐,关于他的亲人,他只字未提。
申小姐和晨先生面对面的坐了下来,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痛苦,晨先生在申小姐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这一刻,申小姐的眼睛里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洞,吸取着一切活着的东西,然后将它们处死埋葬,再无丝毫的痕迹。晨先生慌了,这也是申小姐第一次看到晨先生痛哭流涕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申小姐的心脏不停的抽搐,她的眼角不自觉的打开了一条溪流,延绵不断。两人沉默无言的留着眼泪,这一刻的申小姐是悲观的,这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样子,申小姐的悲观是带着喜剧色彩的悲观,这份喜剧,是过往的记忆给她造成的盲目形成的,她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理智带着盲目,造就而出的悲剧是有多么的可笑,可笑到一份无束缚的承诺,居然就可以打破他们信任的墙壁,在此之前,这是无法想象的,也是不会发生的,至少在申小姐的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看着眼前男子崩溃的样子,申小姐再无法让自己理智。在他的面前,她真正意义上的发了脾气。大声的声讨着晨先生,在这个封闭的屋子里,晨先生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只是默默地感受着申小姐所有的愤怒,然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好像沉默在此刻就他最后的安全港湾。等到申小姐的情绪有了稳定的时刻,晨先生抬起了头,以孩子渴求原谅的眼神对上了申小姐的眼眸,低沉的嗓音从他口中响起,一句“对不起”狠狠的击打在了申小姐的耳膜之中,令申小姐瞬间慌了神。男子脆弱的模样让女子心疼不已,申小姐不再吵嚷,转过话题开始不停的安抚晨先生,在申小姐的心里往往原谅就是这么简单,可能只需要一个发自内心的忏悔就够了,因为在过往的日子里,晨先生对自己所有的宽容,就是她做错之后,发自内心的忏悔所促进的。
之后,申小姐每天都去看望晨先生,直到七天之后,晨先生走出戒毒所的大门,这一场闹剧才暂时的结束。申小姐开始严格的管制晨先生,在一段时间里,晨先生享受着被管制的幸福,没有丝毫的怨言。同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加的亲密,在不断修补的信任中,申小姐觉得自己就是晨先生的英雄,她喜欢这种感觉,当一个习惯于依赖的人,转变角色成为提供依赖的人的时候,那种满足与自我认同是其他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申小姐和晨先生就在这种角色互换的场景中,安稳的度过了两人信任创痕的治愈期,而这一切的功劳,都要归结给时间,作为一剂治愈的良药,它拥有的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淡化。当晨先生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后,申小姐便放松了对他的管制,之后的日子仿佛瓶子里的水,透明,且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平静的美,对申小姐而言,这就是最美的生活。而晨先生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从那之后,他似乎习惯了沉默,沉默的本质是救赎,还是压抑,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又或者是二者皆有吧!晨先生是一个矛盾体,他有着令申小姐心醉的成熟,但在事发之后,他却又拥有了让申小姐心疼的脆弱,每一个矛盾体都是危险的,稍不留意,便会导致天平失衡,使自己坠入偏向的一方阵营无法自拔。
晨先生第二次进入戒毒所,申小姐是知道的,因为举报的电话正是由她所打。这件事情,晨先生并不知情,他不会想到,一次习惯性的彻夜不归,会让申小姐不停的寻找他,找遍每一位朋友的家。当申小姐敲开门时,晨先生和他的发小正安然的沉醉在满足之中无法自拔。面对如此景象,申小姐近乎崩溃,但她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偏执,鉴于之前的成功经验,她认定一定是自己所做不够。
申小姐将晨先生狂暴的拉起,向门外走去,无人成为这个过程的阻拦者,但当事人自己成为阻拦者的时候,那么无药可救就是唯一的可表达此刻的词汇,往往旁观者对于恶的鉴定远比当事人清晰,但当事人对旁观者的信任远比同行者淡薄,晨先生便是如此。在此刻,他再无丝毫的温柔,而是成为了一个即将面临失控的野兽。
晨先生动手打了申小姐,转身走回了屋子,并狠狠的关上了门,申小姐可以原谅他无理智下的暴力,但她无法原谅晨先生拒绝治疗的行为。当多次敲门无果之后,申小姐拿手机报了警。在申小姐看来相爱的两人是医患关系,一生用针筒竭尽全力的吸取用来治愈对方的药品,用来治愈生病的一方,可一旦发现药几乎没有疗效,那么必须要将已经用过的药品舍弃掉,换一个新的新药品来进行治疗。
申小姐再次去见晨先生时,是在晨先生已经清醒了的时候,据狱警所说,当晨先生清醒之后,一直在抱头痛哭,询问起晨先生的母亲时,晨先生说他没有母亲,他只有申小姐。本来蛮腔怒火的申小姐,听到这一番话之后,瞬间柔软了下来。见面时,申小姐没有责备,只有鼓励,鼓励晨先生好好的戒毒。往后在为期两个月的时间里,申小姐每周前去探望一次晨先生,直至晨先生走出戒毒所的大门。
晨先生在这一次之后,安心的待在申小姐的身边,而申小姐也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对晨先生的关注更高了。晨先生和申小姐的生活终于回归到了正途,然而这一份宁静并未维持很长的时间,晨先生和申小姐便发生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争吵。
等到一切安定,两人再回忆起戒毒的经历时,申小姐向晨先生坦白了,她以为,晨先生会满面笑容的给他一个拥抱,但对面那双由温情变为冷漠的眼神告诉申小姐,他并不会这样做。晨先生以近乎野兽的姿态询问申小姐为什么要背叛自己,面对心爱之人的这一番毒药一般的话语,申小姐忽然明白了,其实自己对人性还是差了一点。她不明白为什么晨先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未等申小姐的话语说出口,晨先生就已经夺门而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申小姐只感到脆弱和无力,这一夜,她在泪水的陪伴下度过。即使理智告诉申小姐自己并未做错,但那种不是背叛,又像背叛的愧疚感一直缠绕折磨着申小姐的神经。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争吵,打闹也成为了两人之间的常态,有时申小姐开始思考分手,但每当念起和晨先生过往的记忆,申小姐都会将这个念头打压下去。她相信,时间会将一切的伤痕都淡化,就像以往一样。
等到晨先生第三次入狱的时候,申小姐已经绝望了,但申小姐并未有丝毫的表露,这一次,晨先生入狱两年,申小姐维持着每一个月前去看望他一次的习惯,申小姐知道他也是个脆弱的孩子,经不起接踵而来的打击,否则他那摇摇欲坠的灵魂大厦,就会在顷刻间崩塌。申小姐每个月都会给晨先生写一份信,只是信里的内容少了很多亲密,更多的朋友的关怀和鼓励。
申小姐并未和晨先生说分手,即使在她的心里,她的爱人已经死去,但她依旧维持着每月一次的探望和每月一次的信件,长达一年半之久。探望的期间,两人没有再没有过哭泣,只有微笑着鼓励,有时狱友在旁边称赞晨先生一句,晨先生的老婆真漂亮。晨先生和申小姐便不做解释的轻笑几声。或许双方都明白,这一段感情已经逐渐消逝了,而双方不解释的轻笑,就是在祭奠,祭奠已经去世了但还暂时留在别人眼中,他们曾设想过的婚姻。
申小姐赌不起,而申小姐的家人也不会允许女儿,三度踏入难以看清前路的迷雾沼泽之中。申小姐正式和晨先生明确的结束,是在晨先生入狱的一年半之后,申小姐不再去探望晨先生的时候。双方之间没有说过分手,就是自然而然的结束了,双方都心知肚明。不去探望晨先生的这一个月里,晨小姐订婚了,男子的家境并不是很好,也没有好看的皮囊,只是男人不会吸毒,也很温柔,这一份温柔和晨先生的温柔相差不多,这时的申小姐也已经怀了孕,也有了对于婚礼的具体规划。
最后的结局是一别两安,虽然这一份情感的结束,并不是很明朗,申小姐心中也有着很多的渴求没有实现,但这些渴求都被她沉压在了心海,无边无际,找不到一丝一毫破海而出的希望。直至晨先生出狱与她的第一次会面,申小姐才终于让她的渴求冲出记忆的海洋,消散到了空气中,再无一点痕迹。
那天晨先生来到了申小姐工作的地方。
申小姐:“你来干嘛?”
晨先生:“听说你结婚了,来看看你。”
晨先生:“你变胖了。”
申小姐:“你也胖了。”
说过之后,两人再无言语,晨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子上,车子停留了很长时间,但在申小姐下班前开走了,没有惊动到任何一个人。
《三》
申小姐对于婚姻的概念并不重视,她认为这只是走一个过场,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双方的妥协,比起婚姻是爱情的升华和自己人生的保障这一理念,申小姐更愿意将婚姻理解为一份平等互惠的合同。双方互不亏欠,站立在相同的阶梯,共同去承担这样一份责任,申小姐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去做了!
申小姐和她的丈夫韦先生的认识,是在她的前男友入狱期间。据申小姐所说,她和她的丈夫从相遇,就是自己耐不住寂寞,当灵魂和肉体都放置在空无一物的真空之中时,必然要选择一方坠入现实,寻求触碰感,只有这样,才可以清晰的知道自己在真空之中并没有丧失生命力。不幸的是,申小姐的灵魂在不断前行的过程中,被撞碰的支离破碎,再也经不起下一次的颠簸。于是在迷雾蔓延的真空中,申小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选择让自己的身体来拯救自己的生命。
在韦先生和申小姐结识期间,韦先生一直是一位温柔的人,事后不久,申小姐发现自己怀孕了,当一道红杠变成两道红杠的时候,申小姐就知道,自己就要承担起合同责任人的角色,申小姐是善良的,尽管她还没有做好做母亲的准备,但她依然坚持要让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见识一下人间的色彩。在申小姐看来,韦先生的温柔或许不是自己最想要的,但应该是比较合适的!于是在韦先生不计代价的柔情倾注下,申小姐决定和这个男人结婚,而发生这一切的时间,仅仅只有六个月。
两人很快的结婚,婚礼很小很顺利,只有双方的亲戚和申小姐自己的闺蜜前来参加。婚礼当天,申小姐挺着肚子,轮换着桌子去敬酒,申小姐的笑在整个婚礼的现场,成为了一抹独特的风景,标准又不失优雅,没有人觉得这样的笑很怪,经历了很多婚礼的家长们,早已觉得这就应该是婚礼正常的走向。
申小姐的婚姻什么都没有要,房子,车子,彩礼,这些被大人们视若日后生活保障的基础,都和申小姐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仅凭借着一份证书,申小姐就成为了一位丈夫的妻子。尽管这个丈夫大她七岁,但申小姐没有丝毫介意。
申小姐是一位极其宽容的人,她和韦先生生活所有的开销都是AA制,申小姐觉得这是一份尊重,对自己也好,对自己的丈夫也好,都是极好的一件事情,至少可以让双方不必因为经济的倚靠,导致双方位置的天平失衡,对此,韦先生极其同意,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将双手和双脚一起举过头顶,表示赞成。
韦先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也有着一份体面的收入,但不羁的灵魂始终会让这一份体面的收入,难以留存,于是韦先生便带着申小姐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居住在远离城市的老房子里,可能韦先生觉得,只有安静的世界才可以压制住他躁动的心脏吧!而这一切,申小姐都知道。
但和申小姐预想的婚姻不同,申小姐的婚姻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整个事件从开始到落幕,仅仅维持了三年的时光,然后就各自崩盘溃散。和每一位经历过的或者没有经历的人的设想一样,婚姻中角色模样的变换,是极快的,也是极其彻底的,虽然申小姐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但不停奔袭而来的打击,让申小姐在维持了三年的容忍之后,终于向韦先生提出了离婚。三年的时光,足够将一份容忍转化为难堪,流淌不停。而这一切的开始,都源于韦先生的一次出轨。
毫无疑问,韦先生是有魅力的,特别是对于年龄低于他的女孩子,韦先生总会凭借他的温柔与魅力博得对方好感。韦先生和一个小他九岁的女孩在一起了,他们是同事,女孩未婚,她和韦先生约定,等到她要结婚的时候,两人就分开,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可以一直维持伴侣的关系,“只做不爱”的理念,经过人为的努力,终于成为了现实。他们之间开始的很突然,也符合事态的发展,但按照理论发展,申小姐在某一个契机下,也会顺理成章的发现这一事情,这才符合事情发展的逻辑。
所幸,这个契机并未被延后,申小姐在朋友的告知下,查询了韦先生的聊天记录,韦先生也并未让申小姐失望,保存聊天记录的习惯,并未随着婚姻开始而被韦先生所遗弃,这一完整的保留习惯,使得他们双方之间的战争拉开了帷幕。申小姐在此期间,并未崩溃,当她发现了这一切之后,反而分外的冷静。
在一个温暖的午后,申小姐将三个人聚拢在了一起,并提出离婚的诉求,并表示愿意成全他们双方,听到这个消息,韦先生很诧异,那个女孩也很诧异,但接下来的话语,则是让申小姐更加的诧异。还没有等到韦先生表态,女孩先开了口,她表示,自己并不会和韦先生结婚,她和韦先生之间仅仅只是维持着伴侣的关系,如果真的需要结婚,也不会去选择韦先生。女孩说的很平静,很理智,这一番话语透露出的意识,让申小姐感到吃惊。申小姐设想过很多的的结局,或是成全,或是争吵,但唯独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就在申小姐和女孩的交谈里,韦先生的遮羞布被一点一点的撕开,当所有的羞耻被公之于众,韦先生不再沉默,他被说出了一个在申小姐看来无法反驳的理由。韦先生说,这次的事情是源于男人的本能,假如,他和女孩结婚,还是会有同样的结果,只是人被替换,但作为男性的本能是不会变的。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申小姐感到一阵的厌恶,她忽然开始重新审视身边的这一位枕边人,她甚至开始期待,期待这个男人还可以说出怎样无耻的言论,以便让她扩充自己的见识。
但韦先生接下来的话语,并未如申小姐期待的那般,韦先生说:作为一位丈夫,我遵循着我的本能,是我的过错,但我不会选择离婚,我保证不会在出现下一次,我恳求你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毕竟我们还有孩子。在这一刻,申小姐崩溃了,她旁若无人的哭喊了起来,没有一丁点的征兆,女孩看着申小姐哭喊的样子,悄悄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自行离去,而韦先生则是沉默的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申小姐。就这样,一场本应该掀起狂风骤雨的谈判,以一个女人的崩溃,另一位女人的离去和一个男人的沉默草草结束。事后申小姐摆出了与韦先生彻底决裂的气势,拉开了一场冷暴力战争。韦先生在此期间,又重新找回了他温柔的品质,不断去融化申小姐已经结冰的内心,同时孩子也成为了韦先生手中的筹码,用以压垮申小姐最后的尊严。
张爱玲说过一个男人的一生中,至少会拥有两朵玫瑰,一朵是白的,一朵是红的,如果男人娶了白玫瑰,时间长了,白的就成了桌上的米饭粒,而红的就成了心头的珠砂痣,但如果他要了红的那朵,日子久了,红的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而白的,却是床前明月光。申小姐妥协了,是的,她在接连不断的折磨中,为了孩子和自己婚姻的延续找了一个理由。她认同张爱玲的话语,并选择将它不讲道理的带入了自己的经历中,她开始觉得她的男人说的其实也蛮有道理的,在以后,只要自己看护好,生活还是可以入以前一般,既然自己现在是红玫瑰,那不妨试着尝试白玫瑰的角色。但事实是怎样,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那份濒临破碎的灵魂已经被彻底打碎了。
至于那个女孩,在谈判过后,便离职去了一个新的城市。而韦先生在此之后,也便开始重新扮演一个合格丈夫的角色,这让申小姐已经破碎的心,有了逐渐愈合的趋势。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崩溃,是骤然击碎而痛苦,还是缓慢压碎而痛苦,这二者之间的鉴定着实让人难以明确。
申小姐再次提出离婚时,已再无当初的理智,为此她不惜双方在法官面前正面相对。申小姐的崩溃起始于韦先生的偏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韦先生一直是模范丈夫的姿态面对这申小姐,但对于申小姐而言,伤痕的治愈需要一定的时间。显然,韦先生缺乏足够的内心,等待申小姐痊愈。对韦先生而言,申小姐是他的私人收藏,他可以允许自己找一个风格不同的收藏,在二者之间体会双方的美妙,但他绝对不允许他的收藏被别人所染指,人类的偏执和自私多疑,在韦先生日渐消逝的耐性中开出了茂盛的花。
韦先生开始不停的查验申小姐的手机,以及干涉申小姐的生活,申小姐每一次的朋友聚会,每一次的加班,每一次的晚归,都需要韦先生知晓清楚。往后的日子里,申小姐与韦先生依旧如往常一样生活,他们的身体可以在房间的任何一处交合,但申小姐的灵魂早已逃离到了韦先生看不到的位置。
申小姐说,现在她的婚姻就是找了一个合租的室友,或许从韦先生出轨开始,他们就成为了对方的工具,用来排解身体需求的高功能工具。仅仅因为孩子,两人连接在了一起。经历了三年的婚后的生活。申小姐明白了婚姻的开始起于激情四射,终于波澜不惊,当然也有过程中的失望作为调剂和伴随。
经历了长久的忍受和压抑,申小姐终于崩溃了!崩溃的导火索源于韦先生不讲道理的蛮横,当耐心消磨殆尽的时刻,深藏在内心丑恶的妒火会自发的燃烧,燃烧掉一切与它相关联的事物。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韦先生来到了申小姐的工作单位,到来的原因仅仅因为一份怀疑,韦先生再没有优雅温柔的表象,他就像一个实行凌迟之刑的刽子手,在众人的面前,将申小姐维持的尊严一点点的彻底切碎,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份无理由的怀疑。
当背叛成为过去,囚禁和控制成为新的困局。那么我们所能选择的只有两条道路,或是将隐忍当成习惯,沦为一个奴隶。或是挣脱枷锁,成为一个自由人。所幸申小姐并未丢弃自己的骄傲,她选择走向自由,拥抱新的生活,申小姐提出了离婚。即使她知道,如若没有孩子,她往后的人生会走出更好的步伐,但她依旧选择去拥抱孩子,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在嫉妒和自私所产生的怒火中生长。她坚守着自己的固执,和韦先生展开了拉锯战。双方在协定的过程中有些波折,孩子最终归申小姐所有,在协定抚育上,韦先生表示并不愿承担更多的责任,这更加坚定了申小姐的抉择。之前孩子是她婚姻的延续,之后孩子便成为了她生活的延续,协议签订的那一刻,申小姐笑了,和我初见她时一个模样,申小姐又变成了那个骄傲的自由的,纯粹的女孩子。
可等到离婚的证书摆放在申小姐的面前时,申小姐却掩面而泣,她坐在自己的驾驶座上,将所有的情绪都告诉了她脸下的方向盘,我不知道这是解脱的泪水,还是对已经去世的时光的不舍。怀揣着复杂的情绪,趁着夜色申小姐走向了城市小巷子里的小酒馆!
《四》
申小姐和我说,她的前半生,只有两次融进血液里的爱情,一次永生了,而另一次,则是被生活谋杀了。申小姐还说,她和三年有一个魔咒,注定她无法将时间延续,只能在无法抵抗的状态下,将三年的时间凝固成定格的记忆,供她成熟,供她品味爱的价值。同时爱的细节往往是禁不起推敲的,它会在胡乱平凑的节点,毁掉一个人对美好的幻想。以前木心先生说一生只够爱一人,申小姐说这个时代,爱太多了,变得廉价了,所以爱自己就够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这样深情的话语,在往后我应该不会再听到这样的呢喃了!非是申小姐不愿说,而是我不愿再去问,眉间一松,我们很有默契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每个城市的夜晚都拥有着足够的包容度,它可以将光彩夺目的女郎,捧上高朋满座的舞台中央,也可以哼着催眠的蝉鸣声,哄每一位心满意足的流浪汉入睡,倘若有寝食难安者,它便会用浓稠的黑色包围在他们身旁,让他们避免与每一个有尖刺的思想接触,让他们安安稳稳的度过难熬的时光。我是这其中一员,申小姐也是这其中的一员,站立在夜晚,等待明日太阳照常升起,然后一切重归原点,幸运的是,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