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之际,懵懂少年时常羡古人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美景,官场高升、修仙有成、家财万贯实为人生志得意满之三要,现如今平庸惨淡如是的我不远千里,跋山涉水不辞辛劳,慕名而来做那一番穷游,何须悲春伤秋,心境到意境亦到,万里大好江山收入眼中,知行合一,若有所感悟,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自瘦西湖北门下车,蜀岗山下,漫湖堤边、湖心岛上桃红柳绿,碧波荡漾,春光妩媚醉人心,一时恍然若失,梦中兮幻境兮,人间仙境兮,一时东南风动,白色樱花飘落满地化做花泥,千丝柳絮新吐嫩芽迎风摇曳,垂柳这般婀娜多姿,有幸得那二月春风,裁剪得如此好身材,羡煞我这梦中人。醉美人间三月天,万物待这春意浓时,勃勃生机争相吐绿,百花竟显妖娆身姿,蝴蝶飞舞丛中,蜜蜂采蜜花间,林深处百鸟争鸣,人流熙熙攘攘,竟相来踏寻这人间春色。
瀑布飞流而下,一亭桥耸立其上,双峰云栈 四金字苍劲有力,亭桥旁一水渠引水蜀岗山中,仰望蜀岗中峰大明寺一片黄墙青瓦,飞檐耸立,山顶栖灵塔直冲云天,隋时初建此塔时地宫中曾埋佛骨,寺以塔名牺灵寺,转眼千余年若云烟过眼,战火时频仍毁,太平盛世募资重建,几度风雨几度秋,道是无常却有常,不如大彻大悟,取大明二字了得。瀑布下一水潭,偎红倚绿,乱石丛中黄色的连翘花层层密布,我于花所知甚少,不远千里求助同事小张,每每慰我求知之心。亭台廊阁曲折潭上,便人休憩观瀑,潭底一时轻雾腾腾缭绕,细看原来是那水管喷雾,亦不失一番点缀。湖边石滑,保安每每吹哨警告越过周边黄线拍照者,虽是无情却有情。上得乱石台阶,觅得北门去处,匆匆前行,虽叹此身常为孤单客,却喜那番风景一番感悟融在心间。
进得北门,四处花团锦簇,此时方知为何称做瘦西湖,比起杭州西湖的波澜壮阔,恢宏气势,两者当有环肥燕瘦之比,瘦西湖北南走向,阔处碧波数里,狭处若玉带缠腰,二十四桥、五亭桥、大虹桥飞架其上贯通东西,两岸杨柳青青,繁花似锦,引进的荷兰郁金香数株、几十株、上百株点缀岸边和花坛之中,郁金香的花语寓意皆是美好的事物,虽有小毒,置身室外亦无大碍。杭州西湖延续着钱塘江大潮的豪迈,扬州瘦西湖则是私家园林的精致入微,来扬州早上皮包水,一尝扬州的各色汤包,晚上则是水包皮,澡堂里一洗风尘,落得个干干净净,内外兼修实为人生两大乐事。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俗不可耐,得杭州人汪亢比拟杭州西湖,以瘦西湖为名,成中国风景名胜取名蹭热度之滥觞,如今亦是一痩解千愁,暗自纠结着自己臃肿的身材,多么痛的领悟。天下西湖三十六,一胖一瘦花落杭、扬二州,其他三十四西湖做何想,愿君莫轻天下文人,虽手无缚鸡之力,神来之笔到处,一字捧之可上天堂,一字贬之亦可入地狱。
于修复的唐罗城西门遗址的城墙上望着对面的粉墙青瓦古宅,遥见 蜀岗朝旭 四个大字,实为北门入处第一景,传说蜀岗山上有时光穿梭隧道通蜀地四川,今人好穿越,古人亦当仁不让,好在无门钥可入,否则扬州兴尽,省那路费钱,且去天府之国逍遥快活一番。天际那一抹旭日东升实在应景,罗城西门估计为水门,虽厚颜翻看明人顾祖禹的《读史堪與纪要》,作为遍游天下的攻略之资,奈何查无此条,天下文章有得抄即拿来抄,没得抄就胡乱造,用点心搞得象真的就行,皆大欢喜,知否知否,有所谓亦无所谓。至于春流画舫、醉月飞琼则无言以对,不过湖边停着几只画舫,琼花尚须四月十五到十八开放,晚上六点半前后瘦西湖闭园,琼花飞落谁家,不关我辈甚事。
品茗轩里遍藏字画,假做斯文,摇头晃脑欣赏一番,好歹识得几个大字,实在是三生有幸。千曲百折的廊道尽头是那波光亭,波光亭上望瘦西湖最宽阔处,残荷余梗临近湖边,待得夏至枯枝复生,感叹莲之盛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花开千般娇艳,婷婷玉立其间,摘得莲蓬去,洗得脆藕入口甜,时过境迁却守得这一番寂寞,春色无边我自凋零,且盼夏至花开自是我辈潋滟湖间。扬州的太阳给人感觉是灰蒙蒙的,照在湖面碧波荡漾想必是极难的,意境不到只得用心境去感悟,想那古时应该是如何如何的,一法通万法皆通,唉,遇上我这种没文化的人实在是可怕。幽篁馆为那赏荷之处,曲径幽深,盆栽文化馆旁的绿竹轩亦见丝竹密布,叹行色匆匆,不得一一留影。
一路东行,穿过那清远堂,瘦西湖里的古建筑对我而言,幼时曾住过那古宅老屋,身在江南徽派建筑司空见惯,不是万般新奇,实难撩动我心。扬派盆栽文化馆值得一番流连,五峰松、三角枫、金雀花、紫梗海棠、罗汉松之类现场科普让我脑洞大开,知识见长。当年常笑一树梨花压海棠,误以为海棠似芍药,一枝枝独立花盆中,未曾想海棠亦是一树花开满树花,瘦西湖亦是遍种海棠,正当花季美不胜收,惊艳眼球。
不觉来到东门石壁流淙,别处皆取太湖石点缀房前喷泉之中,唯得此处黄色的方块巨石层层码就,也许是一体的,恕我眼拙,几处水流自高处飞溅而下,古时当为水车取水而上,如今不去想它罢了。想那炎炎夏日,休憩于廊下,一壶清茗一张躺椅,听那流水潺潺清风徐徐,一时风动,读残书半卷想必是极好的,奈何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意境只能及此。
二十四桥上人头攒动,不过是上下各二十四个台阶的单拱桥而已,同行的摄影大师们耻于下手,唐杜牧的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名句千年,少时不求精深学问,此行亦抱着看看二十四桥气象万千的雄姿的目的,结果小桥点点大,忽悠并非今朝有,奈何流传已千年,实伤我心。桥上看人头,桥下看一只黑天鹅带着两只灰野鸭似的小天鹅徜徉湖中。来到扬州看到柳树就自然想到隋炀帝杨广,给柳树赐姓杨也是千古帝王第一家,南朝陈未灭时以晋王之身驻跸扬州江都,灭陈时大将贺若弼自扬州扬帆,一马当先孤军奋进,隔江攻破南京金陵。谈及隋炀帝,必及那风姿绰约的萧皇后,到那徐娘半老时亦是一嫁再嫁,虽非自愿,亦是一番传奇。扬州、镇江所见诗词多及箫处,本人臆想当是谐音萧皇后意,可惜查了度娘,只有一个萧氏称呼,有姓无名。
熙春台楼高数层,有美女服务员看守,处于封闭状态,只知是古人做寿摆酒之地,满月夜杯觥斛影中登高赏月,想必是极好的,波光粼粼之际月落水中,婆娑柳影暗香浮动,一时撩动心弦。台旁池中两只黑天鹅绕着废旧的沉船,转颈缠绵承欢,郎情妾意溢于言表,这狗粮撒的,怪不得西方欧洲人童话中黑天鹅是邪恶的化身,暗自吐口唾沫,真tmd邪恶,不由我也邪恶一番,桥下那个带两只小黑天鹅的,是谁,身份行迹着实可疑。
转转停停,于湖西岸见一白塔,白玉石上刻着十二生肖,亦处封闭状态不得上行,只知是经太平天国之乱后重建,为法海寺之后院,于门外法海寺简介碑文上脑补了下丙午丁未之厄的大概意思,亦称红羊劫,阴历年每到丙午丁未之际,稍不小心天下必大乱。荼毒江南的太平天国之祸,因洪秀全的洪、杨秀清的杨,谐音也凑了场红羊劫。不小心第一次走了寺庙的后门,法海寺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这人潮汹涌之地,静心佛法想必是极难的。一时风来,不知风动还是幡动,我只知香风扑面玉人来,定是我心在动。
往东过五亭桥,亦称莲花桥,东南西北中五座亭子挤在一座桥面上,想必是设计者闲的蛋疼,在去镇江的高速路上,亦见周边一微缩版桥上竖五个亭子,赠一俗字可否。前行过鸽舍,白鸽大肚翩翩,人来不惊,不乏喂食者,自得其趣。大虹桥畔就是那小金山,门外一棵银杏渡劫不成,遭过雷劈,断面层层新意,虽残未死再生亦难,树桩下一株紫藤缠绕而上,可惜未到花开时,难见枯树逢春之意。进的小金山院门,两棵三百余年的银杏枝繁叶茂其中,正殿乃是关公庙 ,义薄云天,功名不成何敢冒讳子孙后人,此生误我者傲骨傲气而已。
过的大虹桥便是那徐园,里面的盆景已无心再看,静立阁楼中的碑前看那徐园的来历,不过是辛亥革命时南方革命党趁乱割据江东,袁世凯系军阀徐宝森于国民党裁军缩编内乱之际,以银弹收买旧时部下马君武,起兵扬帆于扬州,不费吹灰之力光复南京成一时英豪,历史再次告诉我们,能用钱办好的事就不是事,用钱砸就是了。扬州的富商不错过溜须拍马大好之机,建徐园赠于徐宝森,当然中央拨款亦在其间,民国六年即一九一七建成,奈何徐宝森已魂归天国,故立碑留念,虽极尽阿谀奉承之意,文笔也确是不凡。
瘦西湖不过当年扬州富贾的私家花园,如今收归国有打理的相当不错,游历其间感慨万千,人生似白云苍狗,云烟过眼,想那老渔翁一船一杆撑的浮生半日闲,有那清风明月伴我,鸬鹚鱼鹰恬静中不离不弃,垂鞭独钓快活似神仙,真好。越过一片片花的海洋,出的南门去,不负烟花三月下扬州之豪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