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在柳树下等过一个人,偶尔抬头瞥见的柳枝嫩绿,像皮肤下有些紧张的血管,那时的心情复杂。开始觉得等待是一个难熬的过程,希望会有好的结果,这样可以弥补所有的委屈。人生时间历经二十年,或多或少都这样遭遇过。成长就好像是个概念性的词,身体会成长,思想也要。一段日子里情绪从不会单一,烦恼也是这样,所以总是挑挑拣拣,告诉自己慢慢来。人们都讨厌压死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可在骆驼临时之际,没有哪一根是无辜的,不过都是日积月累罢了。旧的东西出不去,新的东西进不来。
以前认识一个人说难的时候,要跋山涉水,途经数不清的日和月。来时的风尘仆仆,等快要见面时还要特意好好地梳洗打扮一番。然后摘一朵自认为最美的花,在见面时送给你最想见的那个人。料想里人世间的美好差不多是这般如期而至中的惊喜,因为总有人在等待,而总有人在路上。
倘若所有的关系都再简单一下,便是不用转身也知道那个人一直都在。即使错过了青梅竹马的成长,余生也能共一场老病死。好像我们总是喜欢期望的很多,无非是失意太过寻常。倘若真正遇到这么一个人,世间浪漫,应该不及她春风入窗时的一碗甜粥,秋叶触眉时下意识的拥抱。人生苦长,美好事物太短。
我原来写故事写的离奇,大多都是心里说不出来的话想通过另一种方式表达。偶尔会写到山上的花三月就要落败了,等到了六月份海底就开始泛蓝。路过的那个人带着一身的失望而去,眸子里装不下山河春色。待晚归时路过了那片海,一望无际却心生波澜。你说终究是对的时间难以遇到对的人,还是从来没有什么对与错,有些事总要你去经历之后,才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在我的世界里,很多都是虚构的,一字一句的斟酌尽量让它们血肉饱满。往往在九十月份,就想要谈及风。说风刚好吹开一树的桃花,而叶子已经活跃了好久,刚刚熬过了暮冬,桃树就要开始换下新的颜色。有只蝉趴在盛夏的光影里,闻到了花香,隐约里有人在呼喊它的名字。它昨日瞥见了一只飞鸟落在檐上,心生出了自由,理想同飞鸟远去,眉上是晴朗蓝天,却从不肯低头看树上残红。等到秋意入了怀,夏蝉呢喃里终老,飞鸟南去时落进猎人的温柔陷阱。小孩听不懂它的嬉闹,在隆冬烤雪时 一片叶子藏在书间。所有的故事戛然,任别人书写。他们都是如此倔强,永远都只朝着自己在乎的方向奔跑,从不愿意回头。在意的盲目而自私,也许是他们真的想要,又或许不过是一时的热勇。
所以到底在期待什么?又恐惧什么呢?在我原来生活的小镇上,那时四野有微醺的光,海岸边刚有了暮色。河流绕山而过,行船刚入了大海。有心事从河边来,落进夜晚无尽的风声里。水草欢呼雀跃着,摇摇晃晃中月亮碎成了几瓣。一个人在河边散步,目送着桅杆作别。乡下正升起暖的烟,层云压低了屋顶,老人跟了几里的山路,少年还是执意去了远方。当时他什么也没有拿走,偏偏衬衫里藏下了早春里渐浓的月光。多年来几经熨烫,仍然抚不平情感上的褶皱。是故会有伤感,是想来心上一紧的遗憾。
等老了应该要回家去,在黄昏的时候,看白鹭落在船尾,各自蜷着身子亲吻,等池塘里的月光慢慢漫上堤岸,白发苍苍的人手摇着蒲扇,把月色都装进了帐子里。风路过竹林,带来一阵声响。在月下看人,看老去的人,或许是一声呢喃,又或许是两个人的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