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耳畔的温暖

【耽美向】

(一)

付瑾第一次接触“同性恋”这个词是偶然间的一个巧合。

高三那年,他哥哥付泽宇专门买给他一台笔记本电脑,方便他查找资料。

有次同学借用电脑接收了几份学习资料,抄录后并没有删除。

晚上付瑾翻看电脑时,发现除了几份资料,还有一份格式为avi,名为《蓝宇》的文件。好奇心驱使他打开看了几分钟。

起初并没有看懂,只以为是部很老的电影而已。但当看到两个半裸的男人拥吻时,他脑子里像是炸了几个烟花,轰隆隆的响。

他匆匆关掉窗口,在网络上搜索了许多关于这部电影的信息,发现这是一部讲述同性爱情故事的电影。

继而发现许多论坛也有同性恋的版块,不少人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故事,感叹世俗不肯接受他们的爱情。

高三繁重的学业不允许他对此事念念不忘。没过几天,也渐渐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那部电影被存在文件夹的最深处,直至很多年后他才再次打开来看。

付瑾学习成绩很好,可以在年级里排前十名。长得又好看,眉清目秀,看上去很乖的模样,事实上,性格也特别乖,基本没什么脾气。

待人温和有礼,不仅老师喜欢,年级里不少女生也对他爱慕有加。大胆的女生曾明里暗里的对他示爱,可他通通以礼貌客气的话给回绝了。

对于付瑾来说,女生是种非常可爱的生物,会哭会笑,偶尔还会撒娇。可他并不想这么可爱的生物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叽叽喳喳不停。

高中毕业,他被哥哥所在城市的名牌大学录取。这事儿让他激动了很多天。

填志愿时,他填的大学都在C市。一是因为父母觉得兄弟二人在一起有个照应。二是付瑾的私心,他想离哥哥近点。

自付泽宇大学去了C市以后便很少回家,后来同朋友在C市创业,更没有多余的时间,有时一年才回家一次。

付瑾开心的给付泽宇打电话,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

“哥!我大学不要住宿舍,我要跟你一起住!”

“还有,给我买张大床,垫子要特别特别软!”

“还有还有,买个沙袋,我要练肌肉。”

付泽宇在电话那边笑道:“好,都依你。”

这一句话让付瑾从狂喜中平静下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声音软糯糯的,“哥,我过几周就去找你了,你要等我。”


(二)

付瑾大学的生活适应的还算快,每天朝九晚五的上课,日子平淡无奇。

一周有两天满课,其他几天课程较少,周三周四会自习到晚上八点才下课。

平日里五点下课时,付瑾就自己坐地铁回家。八点下课时,付泽宇则会开车去接他。

付泽宇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恨不得告诉他怎样喝水不会呛到,怎么吃饭不会吃撑。

周围任何事情稍有危险,付泽宇便会敏锐的捕捉到,从而把付瑾保护起来。

来到C市三个月后,付瑾迎来了第十九个生日。

临近冬至,天气越来越冷。这天,付瑾早早的下了课,无所事事,又不想回家,索性偷偷去了付泽宇的公司。

他没有去过,只听付泽宇说,五十层的写字楼只有两家公司,他们公司占了其中三十层,可见公司规模也发展的不小。

刚进一楼大厅,前台的女生便笑眯眯地看着他,“先生,您找谁?”

付瑾摘下帽子,道:“我找泽远公司的付泽宇,我叫付瑾。”

女生点点头,拨通了一串号码,说了几句后挂断,对他笑的更甜了几分,“原来你是付经理的弟弟呀!付经理那么帅,弟弟果然也很帅。”

夸了几句后,她指指不远处的电梯说道:“付经理在二十九楼,电梯在那边。”

付瑾道了谢,朝电梯走去。

电梯里,只有他跟另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看上去比他哥哥大几岁,手里正拿着文件翻阅着,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去几楼?”

“二十九楼。”

男人按下后,再次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几眼。

下了电梯,绕过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楼层里只摆了四、五张办公桌,所有人都安静工作着。

一位年龄偏大点的大姐看到了他,好奇地问道:“你找谁?”

付瑾指指不远处挂着总经理办公室,关的严丝合缝的木门,道:“我找付泽宇。”

在四、五个人好奇的注视下,付瑾走向办公室。手还未碰到门把,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了。

付泽宇笑盈盈地走出来,看到付瑾后笑意更深。

伸出手揉揉付瑾毛茸茸的头发,轻声问道:“外面冷吗?”

付瑾摇摇头,“不冷,不过有点飘雪了。”

付泽宇点头,修长的手指再次去解开付瑾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屋里热,别捂着,待会出去会感冒的。”

“嗯…”

身后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正经严肃的付经理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候,说话轻声细语,眉梢眼底全是笑意。

付泽宇把他拉进办公室,临关门时冲着手下说道:“这是我弟弟,付瑾。好了,大家都工作吧。”

关上门,付泽宇才放松下来。温热的双手附上付瑾的脸颊,略抱怨地说道:“外面那么冷,脸都冻的红彤彤的了。你想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去接你。”

付瑾笑笑,道:“没事!哥,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付泽宇歪头看向落地窗外的风景,思考了会儿,道:“C市下初雪的日子?”

付瑾皱眉,“不对!”

付泽宇轻笑一声,拉起他的双手环上自己的腰,再伸出手臂把他搂进怀里,附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小瑾,生日快乐。”


(三)

付瑾意识到自己爱上亲生哥哥是因为一个女生的出现。

几年下来,付泽宇公司发展的越来越好,当初和他共同创业的朋友也不太管理公司,渐渐退居到股东行列。

付泽宇平时虽然忙,但是答应付瑾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也一如既往的接付瑾下课。

直到付瑾大三那年的国庆节。

七天假期,付泽宇没时间回家陪父母,付瑾便独自一个人踏上回家的火车。

付瑾在家呆了五天,第六天一大早就坐上火车回了C市。

临上火车前,付泽宇给他打电话,问好了几点到,说会去接他。

然而付瑾在火车站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

C市正在下雨,非常非常的大,付瑾拦了几辆出租车,都说因为雨太大,不接客人了。

付瑾顶着大雨,在路边不停地拦出租车。好不容易有一位司机跟他同小区,正好因为雨太大打算回家。就这样,付瑾才坐上了出租车。

司机看他狼狈的模样,说道:“这是去旅游了?怎么不让家里人来接啊?”

付瑾擦擦脸上的水珠,道:“嗯,我哥大概有事脱不开身。”

司机又道:“这雨太大了。我车上也没什么毛巾,你将就一下,回家赶紧洗个热水澡,现在天凉了,容易感冒。”

付瑾点点头。这会儿他也没觉得生气,他认为哥哥应该是有事脱不开身,毕竟公司里很忙,有些事推托不开也是正常。

可当他如同落汤鸡般打开家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女人扑在他哥哥的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一瞬间,付瑾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眼眶热,泪腺疼痛,身体不停地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气。

付泽宇显然才意识到问题,急忙看了一眼手表,不知所措道:“小瑾,你回来了……”

怀里的女人似乎没发现周围的异样,仍旧抱着付泽宇的腰,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处。

付瑾苦笑,扔掉手里的背包,抹了一把脸上滚烫的热泪,甩门而去。

他之前一点都不生气,他觉得他的哥哥不会食言,不会丢下他,就算丢下他也一定是有正当的理由。

可他看到那一幕才意识到,他顶着暴雨拦出租车时,他的哥哥在搂着一个女生卿卿我我啊!

这么多年,付泽宇公司发展再好,周围莺莺燕燕再多,也从来没有跟除了付瑾以外的任何人如此亲密过。

他委屈,他难过,那种感觉无处宣泄,堵的胸口难受。

付瑾突然想到几周前看得《蓝宇》里的一个片段。

捍东说:“蓝宇,你有病吧你?”

蓝宇说:“是啊,我有病。大学里那么多女生,偏偏喜欢上你。”

付瑾摸摸自己脸上的泪痕,自言自语道:“哥,我是不是也有病了……”


(四)

付泽宇找到他时,他正在小区公园的亭子里坐着。

小小的一个人蜷缩在石凳上,原本毛茸茸的短发因雨水都贴在脸上,身上的外套浸了水已经失了原来的颜色。

付泽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有一点声音会惊吓到他。

付瑾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侧头看了过来。清秀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眶却异常的红。看得付泽宇一阵一阵的心疼。

付泽宇凑过去,轻轻蹲在他身边,迟疑地唤道:“小瑾……”

倏然间,付瑾的眼泪如决堤般的洪水汹涌而来。

付泽宇急忙搂住他,不停地说:“对不起,小瑾对不起,对不起…”

“哥,我该怎么办……”

“小瑾,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我好心疼。”

半晌,付瑾渐渐停止哭泣,身体却不自主地发抖。

付泽宇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是滚烫的吓人。

付泽宇拿起地上的伞递给他,轻声说道:“小瑾,我们回家,好不好?”

付瑾点点头。

付泽宇把他横抱起来,他撑着伞,两人缓步走入雨帘之中。

回到家后,先前那个女生已经不在了。付瑾无力的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看着付泽宇,“那个女生呢?”

付泽宇俯下身,脱去付瑾身上的外套,轻声说道:“她是我公司里的员工,今天是来跟我借钱的。”

付瑾推开他的手,自己脱下长袖,没有再理会他,径直走向浴室。

付瑾觉得自己冷静不下来了,他意识到多年存在内心最深处的感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他是同性恋,所以他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那也罢,同性恋在这个社会已经不是那么受歧视了。

可是,他居然爱上的是自己的哥哥!

多恐怖啊!

他思考着该如何扼杀掉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的感情,毕竟这是有违伦理的啊!

水声渐渐停止,付瑾安然无恙的从浴室里走出来。

“哥,我们谈谈吧。”付瑾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

付泽宇点点头,说道:“你先听我解释。”

“今天这个女生跑来我们家,来找我借钱,她爸爸得了肾癌,换肾需要钱,她才出此下策来找我。”

“我承认她有所预谋,可我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关于没去接你,是我被她纠缠的忘记了。”

“小瑾,这件事情我道歉,我没保护好你,让你淋了雨,发了烧。”付泽宇低下头,声音轻轻柔柔的,满满的都是歉意。

付瑾淡淡的回道:“这件事我已经不生气了。哥,我想我还是搬去学校宿舍吧,你也该找女朋友了,我总住在这里你也不方便。”

付泽宇苦笑一声,双手钳住付瑾的肩膀,强势的与他对视。

“小瑾,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来没交过女朋友,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女生,我只有你!”

“我有病,我喜欢自己的亲弟弟,我想给他最好的,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我趁他熟睡吻过他的唇,我看到他任何一个稍微诱惑的姿势都会有生理反应。”

“小瑾,我是不是让你觉得恶心?”付泽宇痛苦地皱起眉,眼里全是绝望。

付瑾挣来他的钳制,慢慢朝他凑了凑,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哥,我也有病。”付瑾唇瓣附在他的唇上,缓缓的,轻轻的回道。


(五)

再次遇到付瑾是在峡湾小镇,距离他跟我讲故事已经隔了一年多,能再次见到他让我很是欣喜。

我们在咖啡厅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来闲谈。

他跟我讲了很多之后发生的故事,多半是些不愉快的事情。出柜,家里人的反对,周围朋友的异样眼光,好在他们都坚持了下来。

我得知他们这次来挪威是来登记结婚的,心里不由得感叹世间美好。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接着响起温柔男声的哼唱。

“喂,哥…”

“嗯,我知道啦。”

他笑盈盈的,话里话外都是甜蜜的味道。

我问他,“你手机铃声是什么歌?”

他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哥唱给我的。”

“我先不跟你说啦,外面下雨了,我哥来接我了。”付瑾起身,背起双肩包。“记得回国联系我。”

我点头,看着他走出咖啡厅。隔着落地窗,一位身材修长的男人撑伞站在雨幕里,看到付瑾后急忙走过去,把他拉进伞下。

雨丝细密,玻璃窗上全是水珠。我隐约看到付瑾朝我挥了挥手,他身边的男人也看了过来,冲我温柔的微笑着。

我想世间有很多完美的人,他们被最温柔的人保护着,即使前路漫漫,荆棘遍地,他们也会很幸福。

那些如我一般不够完美的人啊,我们终其一生去寻找那些温柔的爱人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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