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是谁？”零号看着陌生的环境，无措地问着面前的李明如。

李明如把他带回来后就让他父亲去找小男孩的父母了。李明如虽然还小，但他不傻，明明自己进去时有两个小男孩的，而且把活生生的人和试验品一样关在培养舱。

很明显那个陌生大叔在做坏事。坏大叔让自己把小男孩带出来，虽然不知道坏大叔有何用意，但自己自然是要救人的。

“我叫李明如。你，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

他父亲动用了所有人脉都没有找到这个小男孩的相关信息，这个小男孩好像是在这个世界凭空出现的一样。

父亲告诉他，不要声张，他会慢慢查找小男孩下落的。

李明如看着眼前像受惊小兔子般的男孩轻声哄他，“我们见过面的，在那个实验室的，你还记得吗？”

伸出小手拉住旁边更小的手，“你上次说什么荼？哪个荼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零号回答的意思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明如以为他是间接回答了，他就是自己第一眼见到的男孩。

“你什么都不记得啦？对了，我昨天新学一首古词。”李明如拿来书本，翻给他看，“谢却荼蘼，一片月明如水。”

“你看，这句词有我的名字，也有荼这个字。我姓李，那你就和我姓吧。”李明如觉得自己起得名字棒极了，还沾沾自喜补充道，“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你就叫李荼吧！”

他扑过去抱着李荼，“李荼，李荼，我的阿荼。”

小时候的李明如不知道此荼非彼荼，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名字的词是令人伤感的。

在那一片月明如水的夜里，白色的茶蘼花凋谢了。

谢荼不知道，他以前见过李明如，比李荼还早。就像李明如永远也不知道，他第一眼见到的小男孩是谢荼。

一切就这样错过了。

最终和李明如两情相悦的，是李荼。

谢荼望着眼前哭泣悲怮的李明如，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他想，我和李荼终究是不同的。

地上哭得那么伤心的人，是他爱的人。

而他在为他的爱人哭泣，悲伤。

世人眼中，我和李荼毫无区别。

可，在李明如眼中，李荼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爱李荼。

谢荼微闭上眼，眼中蓄积已久的泪，终究是承受不住内心的悲伤而落下。

他与李荼有着同样的基因，李荼会爱上李明如，谢荼也会。

李明如能够爱上李荼，却不会再爱上谢荼了。

“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谢荼抱着李明如道。

“阿荼，我的阿荼！你回来了，我好想你。”逃避心理让李明如再次陷入幻想。

谢荼听到李明如用惊喜且小心翼翼的声音喊着自己阿荼，即使明白喊的不是自己，还是不可抑制地动心了。

但，也仅止于动心了。

“李明如，你和谢荼的故事该结束了。”谢荼抚摸着李明如的脸，迷恋，痴迷，深情。

最后，蜻蜓点水而又虔诚地吻了下李明如的手背。

是深情，是克制，是告别。

轻轻将手中的药剂注射进李明如颈侧，不一会儿，李明如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任务者100809，谢荼。启用Ar最高执行者权力，申请治疗方案。”原本治疗方案是默认的，可是因为刚才李明如清醒后撕毁任务书，他现在没有权利进行治疗。

Ar若想启用治疗方案，第一原则是当事人同意，Ar会绝对遵循当事人意愿。谢荼从没有启用他的最高权力，就像他这个人，以前从没有过私心一样。

而他唯一一次的私心，是放弃自己唯一的私心。

红珊瑚耳坠闪烁，机械声音传出，“任务分析，任务进度判断，任务方案报告……任务者100809，治疗方案申请通过。”

看着光影上精确详细的治疗方案，谢荼静默着。他抠抓着已经结痂的掌心，伤口裂开，一浅一深的疼针扎似的刺挠着谢荼的神经，疼痛能让他保持理智。

可是他真的好难过啊，他不断压抑自己的悲伤，告诉自己要做正确的事。可是，为什么呢？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只不过是喜欢着一个人。

看着流血的掌心，谢荼想着久远的记忆。

他爱他的妈妈，妈妈永远离开了他。

他爱他的爸爸，爸爸把他作为复活妈妈的试验品。

于是，他不敢爱了。

可是，爱是悄无声息的，是一见钟情的。他第一眼见着李明如，就失了魂，丢了魄。

然而，爱李明如是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疼得心肝直颤。越疼便越想从他身上汲取温暖，饮鸩止渴，飞蛾扑火。

“我放你离开，你能放过我吗？”谢荼低头看着李明如。

“哥呀，哥哥。”小李荼在李明如家待了两个月了，在这两个月里李明如一直在教李荼喊他哥哥。

李荼声带发育良好，但他以前基本没说过话，所以很多话他明白意思却无法完整说出来。

“对！阿荼好棒！你在叫一遍哥哥。”

“哥哥！”李荼听见李明如夸他，眼亮了亮，语气轻快。

“哎。”

“哥哥！”

“哎！”

脆生生的哥哥真的要把人心窝融化了，李明如望着奶团子般的李荼，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填满了。空旷的别墅开始有了人情味，李明如不再厌恶回家了，因为家里有他的小孩，他的阿荼。

十岁的李明如在和李荼相处一个月后，他想，他会把李荼当成亲弟弟般宠爱。

十二岁的李明如在和李荼相处两年后，他想，他会照顾李荼一辈子。

十七岁的李明如在和李荼相处七年后，他和他父亲进行一次长谈。

“爸，我想和阿荼在一起。”

他爸不在意回道，“那就在一起。”

李明如看着他爸的态度就知道他俩不在一个频道，他爸虽然爱他妈，但是在他看来他爸本性还是多情的，不然怎么会在他妈去世后不过一年就在外面找人了。

他爸不在意的潜台词是，你和李荼在一起可以，男人嘛，玩玩可以，只是以后还是要结婚的。

但是，李明如想的，是一辈子。

“我就要他一个了，一辈子。”十七岁的少年梗着脖子说。

然后，那天，十几年没管过他的名义上的亲生父亲第一次管他了——拿棍子把他打了个半死。

丢下沾血的棍子，冲趴在床上的李明如说，“你玩可以，动真心？我明天就把李荼给扔了。”

最后李荼没扔成，不是因为他爸心软。而是李荼进医院了，医生检查后说，活不过十八岁。

于是，他爸就放弃了，睁只眼闭只眼等李明如自己放弃。

屁股还没好的李明如，趴在李荼的病床前。眼眶红着，全然没有对他自家老子的蛮狠劲，眼中全是心疼。

病床上的李荼，才不过是个十二岁大的孩子。李明如花了七八年才把李荼养的白白胖胖，这一病，便让李荼的精气神萎靡下来，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李明如抓着李荼的手，嘴中喃喃，“阿荼，我的阿荼，你快醒醒，看看哥哥。”

病床旁的李明如，脸色并不比李荼好到哪里去，“你不是最喜欢哥哥的吗？你快睁眼看看哥哥。你不是说想吃冰淇淋蛋糕吗？你醒了，哥哥就带你去吃好吗？”

“阿荼啊”哥哥想过和你一辈子。

“我的阿荼啊。”哥哥想和你一起白头。

“我的好阿荼啊。”哥哥爱你。

“哥哥，你怎么哭了？”李荼刚睁眼就看见哥哥趴在床头掉金豆子。善解人意说着，“没事哦，哥哥我不告诉别人。”

“哥哥，我为什么在医院啊？我……怎么了吗？”

“阿荼乖，阿荼没事。是哥哥，哥哥屁股疼，阿荼陪哥哥在医院待几天好不好？”

“好。”

我的阿荼啊，他还是个孩子。

我的阿荼啊，他还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