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冬日的夜里,身上裹的厚实,也就觉不得是冬夜,只有脸露在肃杀的空气里,被冷风侵蚀,冬天已经过了一大半,还不到冷的时候,回家的路走了一半,里面的衬衣竟然被汗水浸湿,我仍旧保持这五六年前延续下来的习惯,走很多路就要听很多歌,虽然手机里的那几百首歌从七八年前就已经存在了,不过,在不同的时间里,不同的情况下去听,想起来的往事却都是一样的。
正如堂哥所说,我吃过许多地方的饭,泡过许多地方的妹,被盖许多次数的帽,穿过许多种类的鞋,却只进过一个看似不像蒙进的球。
我当然没有他那么优秀,我只是想做个英雄罢了。
一月,显而易见,跟我的生日有关。
大概是在中学才有了星座的概念,一年里的十二个星座对应了圣斗士星矢里面的黄金十二宫。那时候每天晚上回去守着六点半的小神龙剧场看完动画片之后第二天都会引来各种各样的讨论。小时候我最喜欢的是紫龙,因为他的中国血统以及一头正统的黑色长发,后来随着年纪慢慢大一点开始喜欢上了里面的不死鸟一辉,喜欢它之后再也没有换过,大概是因为凤凰的原因。十二黄金宫里我是处女座撒加的粉丝,他是最接近神的男人,动画片里面高冷的不要不要的,以至于后来在跟小伙伴玩儿起cosplay的游戏时,基本上是在一辉跟撒加之间扮相纠结半天,一直到最后,我们对于星座的模糊认识被同班的女生用《时代影视》最后几页的星座知识科普之后才明白,原来星座是根据生日而并非喜好来定的。于是,偷偷地趁着语文课上老师不在,借来了后排女同学的时代影视压在了卷子底下,小心翼翼得按照自己的生日去匹配,心里默念一万遍,一定要是处女座,一定要是处女座。
结果,匹配的结果用红色的字体告诉你:你是摩羯座。
摩羯座是什么鬼,就是那个拿着锋利无比的修罗刀来自比利牛斯山的修罗么?他的实战能力可是在黄金十二宫里倒数的啊!
我当时差点没忍住把时代影视像是撕葵花宝典一样撕成碎片。后来,这个秘密我谁也没说过,我仍旧在cosplay的游戏里面扮演着撒加或者是一辉的角色,拥有着无比的超能力跟精神意识。那年毕业前夕,班级里流行起了同学录,同学录上个人资料里赫然有星座一栏。我想都没有想,直接填了射手座。为了保证一致性,那时候开始,在所有人的同学录上我都写了射手座,后来我逢人就说我是射手座。
哎呀,你是射手座啊,射手好啊,没心没肺的,乐观开朗。
哇,你是射手啊,别说你看起来还真像是射手,自来熟,还特爱自由,平时不爱被人管吧,射手座就跟个孩子似的。
射手座啊,人都说射手座的花心,好色,我看啊你也差不多,算了,还是不把我妹妹介绍给你了,省的你祸害人家。
就这样我顶着花心好色的射手座活过了整个青春期,这期间几乎没有人去考究我到底是什么星座,也没有人拿我的生日出来对质,我说我是,我就是,而我给人的感觉也活脱一副射手座乐观,热情的面孔。再回想起《时代影视》里面对于每个星座的性格分析,我更加觉得我就是不折不扣的射手,我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例外,总有人不在规矩的范畴内独一无二的生活。于是我都欣然的接受别人我是射手座的肯定,而渐渐活到如今,我觉得自己其实跟射手座一点也不像,从里到外,从头发到脚趾,俨然一副摩羯座的模样,于是,我决定纠正我当年为了在小朋友圈里怕被认定为“怂”,“弱”的摩羯座,而稀里糊涂的号召天下说自己是射手座的错误,毕竟,大部分人青春期里的那个偶像周杰伦先生也跟我一样都是摩羯座。
想想自己小的时候,真的是幼稚。
手机里将近三百多首歌,我常听的也只有五十几首,有些歌循环到了,总是想都不想就躲过去,有些歌不愿去听,是因为有些故事不愿去想,想起来了总会感叹时光匆匆,过得太快,老的太快。
回家之后,我就开始觉得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全身的关节缝隙里仿佛有一颗会膨胀的螺丝钉,挤压的我浑身酸痛,早早上床,本以为会早点睡去,没想到夜里浑身发热,先前身上的疼痛感在高温的催化下疼的更为放肆,我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体温计在黑暗里量体温,果然没有猜错,发烧了。
39°3。
而我的第二个下意识就是老了,身体抵抗力不行了。
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十分严实,在疼痛跟高烧的煎熬下,意识模糊,大量出汗,湿透了床单被褥,我裹在里面,想起来儿时一起玩耍的伙伴们,把拖鞋套在手上,树上折下来的木条拿在手里的当成武器,捡来的铁盆用来防御,在午后的学校里伏击假想的敌人,画面里也有我,我印象很深刻,我穿着一条米白色伴有绿色点缀的背带裤,我估计把背带松开,当成两条托在身后的羽翼,那是明显是不死鸟一辉的扮相,从远处跑来,准备发动一辉的技能“凤翼天翔”从三层小台阶上跳下来,身后的小伙伴踩住了我的“翅膀”,画面里的我摔了一个仰面朝天。
被高温折磨的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发烧也可以让人想起很多过去的往事。
似水流年才是一个人的一切,其余的全是片刻的欢愉和不幸。
三个小时之后,我出了一身的汗,体温降了下来,身体也轻松许多,身体里的那些磨人的螺丝钉也拆走了,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钟,凌晨三点,想想刚才意识模糊想到的童年,拿起手机却发现我竟然没有童年里,星矢,紫龙,冰河等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既然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我梦到了他们,那就在这里告诉他们,我想他们了,愿他们都过的还好。
2006年1月23日,农历,腊月廿四,小年的第二天,星期一。
乔说,你为什么可以记得那么清楚。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有的事情跟时间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堂哥说,上学时候吃“忘不了”吃多了。
确实,我念书的时候确实吃了很多“忘不了”,那个时候电视上的广告打的很凶,后来才知道,其实就是普通的鱼肝油而已,并没有太多改进记忆的功能。不念书之后,也就再也没有吃过。
我念高三,还有半年的时间高考。拖到小年终于放了寒假,我便赖在电脑前不动了,那时,腾讯就有弹窗口的习惯,正打着游戏,弹出了科比得了81分的小窗口,我当时有点吓傻,觉得这不可思议,索性退出了游戏,去网上查证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那时候网络一点都不发达,很容易查到这的确是个真的游戏,我妈在厨房已经包好了饺子,她催促我很多次我的屁股才离开椅子去吃饭,我爸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我把电视调到了中央五台,声音调大,等着科比的消息从新闻里播出来,我妈又喊我吃饭,我才不舍的去厨房坐下。
这是我十年前的记忆,一转眼,科比要退役了,我记得那天新闻里下场时单手指天是我心中永恒的经典画面。
堂哥说,我们也十年了。
谁能想到十年前那个默不作声,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他竟然也会在我的生命里驻足这么多年。十年,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说长,因为人生不过几个十年而已,说短,我的人生,俨然已经要过去第三个十年了。人生旅途中,大家都在忙着认识各种人,以为这是在丰富生命。可最有价值的遇见,是在某一瞬间,重遇了自己,那一刻你才会懂:走遍世界,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一条走回内心的路。
我不记得我跟你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因为高三是个只关心分数没有感情的冰冷岁月,所有人之间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我记得你下课总喜欢跟班里那个颈椎不好的胖子打羽毛球,而我总是跟班里的其他人拿着篮球先锋报讨论篮球,上课的时候你沉迷于书法,隽秀漂亮的字体就是那个时候连出来的,而我总是头不抬眼不睁拖腔拉调的回答老师提出来的刁钻古怪的问题。我印象最深的场景就是语文考试时候,不管是你还是我,先写完作文的放下笔时,对方都会闻声望过去,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至今回忆起那个场景,就像是昨晚在篮球场上你投进一个高难度的进球,一边走回后场一边冲我笑一样。
转眼十年,雕刻时光。
忘记了是哪个吃饱了撑的午后,我信誓旦旦的走在你面前,指着教学楼前的那排冬青树说,将来某一天老子是要出小说的,等老子说了小说,立马给你买一双AF1。这个愿望至今连一个字没有实现过,我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小说,而我送你的第一双鞋,也不是什么AF1。
你总说我,硬汉。
我总是回复,不如你。
这种习惯性的对话已经成了我们现如今的日常寒暄,我们都回不去那个没有手机却必须得上晚自习的年纪,也回不去那个学习累了只能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的午后。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你留着的两撇胡子要比我留着的寸头难看多了。
长大后,踏上车的那一刻,印在车窗里的那张侧脸,离家乡越来越远的时候,都还没有意识到,从此故乡只有冬,再无春夏秋。对我来讲,故乡的冬,我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铺天盖地预告的极寒天气终于到来,厨房的窗上一夜之间结满了窗花,前一夜下了纷纷扬扬的雪,第二天早上起来迫不及待的拉开窗帘,想享受一下雪地里刺眼的阳光,却发现还是柏油马路还是赤露在空气里,那一夜的“千树万树梨花开”又重新归于昨夜了。我把自己裹严实了,把自己丢进了零下18°的寒冬。
我想说,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
冬天就应该有冬天凛冽的样子,至少街上不会再看到衣着单薄的小青年,也不会看到露着脚踝女生,所有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电视剧里大雪封山打猎归来的猎人进屋子之后抖落身上雪花的情景。拐角出的迷你岛的透明玻璃上爬满了雾气,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东西,这个画面让我想起了电视里的新年广告,也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年味,肃杀隆冬里的寒风,把一家人包围在暖暖的小屋子里,窗户上爬满雾气,这是我心中新年的模样。
这一天,还是来了。
从去年开始,我对于生日就开始有某种成都上抵触,严格的来讲,生日才是可以认真增加岁数的日子,这是一个可逆的过程,逝去的日子永远不会回来,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二十岁,过去了,就没法回头了。即使堂哥说要送我价值不菲的粉喷,我也始终不祈祷生日这天的到来。
衰老,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我用冷清这样一个词来形容我的生日,我猜这大概跟我的心境有一定的关系。大清早的就收到了孟君的短信,是的,她发了一条现在几乎很少有人用的短信给我,她说,时间真快,又是一年。看吧,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从心底开始感慨起来,老妈自从用了微信之后,开始很少打电话发短信了,早上还在厕所看到她的短信我差点笑的掉进马桶里,什么恭喜发财,合家欢乐这样的词语都用上了,一股拜早年的气息映入眼帘,ruby特意为我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上了汪国真的诗,这个方法很特别,如果让我选择,我还是喜欢张国荣《我》的歌词。
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我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瞬间,让我的心境一夜之间,冷清下来。如果可以,我很想回到去年,去年的生日,那是个很美好的生日,有兄弟,有朴树,有安静的大海,还有美好的夜色,最重要的还有我的小姨,她打电话跟我说过,生日快乐。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比如说邮票,有些是用于寄信的,有些仅仅是为了收藏。
之前过生日,总希望时间可以过的慢一点,毕竟,一年也只有这一天可以完全地放松下来,可是今年不同,希望时间过的快一些,赶快过去,因为它一直在耳边不停地提醒我某些事情让我整个人坐立不安。下午冒着严寒出门的时候,看了一个中年男人,三十几岁,我偶遇他很多次,他一直在重复地做着零碎的工作,我见过他发过传单,当过保安,中午带着盒饭在附近的迷你岛热一下,要一罐啤酒草草吃完,那天下午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在发传单,零下十五度的大街上,根本很少人会用手接他的传单,他休息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戴了三副手套,虽然不知道他否是成家,是否有孩子,也不去管他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至少,他还是个愿意去承担责任的人。
我跟茜茜说,我是摩羯座。
茜茜说,魔羯座的男性很少表露自己真正的感情,你基本上是一个孤独的人。你的生活是在一丝不苟的精神、高度的责任感和逻辑头脑的严格控制下进行的。所以我常说你像是一台管控严密的机器,一点没有趣味。另外不得不说,摩羯,是一个很腹黑的星座。
我说,你是占卜大师么?
茜茜说,这只是我眼里的你。
我眼里的你,就像落荒而逃的鱼。
空气越来越差,是时候跟一些人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