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泡桐花开。
一直以来,拿泡桐当做梧桐,拿泡桐花当做梧桐花,拿泡桐花的爱情当做梧桐花的爱情。却忽然,春日里满树花开的,竟是紫色的泡桐。
不放心,又去百度一番,答曰紫色风铃般开花的,泡桐。
难为我这许多年,一腔纯情付予梧桐。难为本该受我情牵的泡桐,沉默无声。
有什么要紧,反正思的念的,是那一树紫云,一院浓香。却依然觉得不妥,像是爱着张三,嘴里心里念叨反是李四。那张三的心里该有多空落。
泡桐,也是有心的。
泡桐花香啊,香的可不是一丁半点的香。走在路上,噫?什么香?初时匆忙忙的入一点心,疑惑时又闻不到了。再抽大气闻一下,扑愣愣香个满怀,像一口猛灌的水呼噜噜进肚,噎了一个踉跄。这才晓得,泡桐花开了,这才去摇头转向寻找,泡桐树在哪里开了花了?
泡桐花遮遮掩掩,藏在绿化带后面,高大的白杨或者柳树里,不争不吵的紫粉色小喇叭一嘟噜一串串挂着,一树云朵,密砸砸挨挤挤,不显山不露水的只让人识了香寻她。
泡桐花的模样是不那么俊的。喇叭样的花朵抹了一层毛毛的粉,不似洁净。没有梅桃杏的娇嫩,没有牡丹月季的明艳,只管傻乎乎的齐整整开了花,唯有浓郁的灌了蜜样甜的香,揪住行人,驻足倾慕。
我喜欢的,是折下一串盛放的泡桐花,插在玻璃瓶子里的模样。细高挑的玻璃瓶,歪歪的压了大串桐花。二十多年前的大院里,有整排粗大的泡桐树。春夜里,桌上一枝桐花,屋外点点细雨,听得硕大花朵啪嗒,啪嗒落在地面,四周寂寂。
有一段爱情,便是在桐花香里,蜜一般甜过腻过的。爱,总还是有过。终是觉得爱无论长短,认真诚实,全心相待便好。每一年桐花开,总有一枝以爱的名义折下,插入花瓶。
后来,不再爱。想想真好。我们随时光缓慢行走,付出与期待中显露生活不堪的针脚,所以一切平缓而又坚定的走向唯一去处,无对与错。桐花开过,有所念记,便是一段人生了。
依旧念着桐花,恋着桐花,却早与爱无关。念的忆的,是一场无畏纯粹的青春,和那个折了桐花递过来的人,不染分毫。
有一条街,零乱种了泡桐,虽不齐整成势,却是满街香云萦绕,已属不易。上下班,会专心走那一段路,有时望两眼桐花,有时不望,只嗅着香,一径过去。那香,便可带回多年前春夜桐花落地的雨夜,一盏灯轻轻亮起。
再没有折过,一朵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