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在最后的几年时间里愈发迷糊,甚至记不得自己的生日记不得自己的年龄,但是他记得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外甥。他这一生足够固执,幸得晚年有个孝顺的女儿一直照顾他牵挂他。
很多年前,好像要坐很久的汽车,当时觉得像过了一天的时间一样的漫长如今看来不过也只是两个小时的路程,仅仅两个小时的路程又像一堵围城将外公和他仅有的家人分割开来,聚少离多。一年只有在寒假暑假外公才会在我家待上那么三五天,在他看来这是给女儿添麻烦。一生固执般的要强却又不辞辛苦按时的看望自己的女儿一家。也会在每年春节带上自己制作的二三十斤的腊肉香肠来到我家,儿时只觉得好吃,现在想来在那个如今看来一切都不太方便的年代偏瘦的外公坐车还要手提那么重的货物一定很辛苦。
外公是一位语文老师,固执,清高,讲究这些复杂中性的词语拼凑出他的性格,总是穿的板板正正,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手提一个皮质公文包,甚至一家人吃饭,他都从来不在饭桌上添饭,他认为这样显得很不斯文,外公从学校退休以后,一直独居旺苍,同事都知道他为人一板一眼,甚至有些呆板固执,一直不怎么会使用手机,这些都是外公的独特和让我奇怪的地方。非常压抑自己的情感,从小外公就特别疼爱我,却从来不告诉你而是一直用行动表达也不让你回报甚至拒绝回报。
满目青山夕照明,这句诗句他常常挂在口中,后来每年过年去我父亲那一家亲戚那里吃饭也会在喝点酒以后念出来,那家人个个自私自利,嫉人有笑人无。总会揶揄外公文人酸楚。现在我看来,如此有情有义,张弛有度,的外公若不是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又怎会不知你们的唇枪舌剑。市井小民的思想在我现看来除了唾弃更加懊悔当时不学无术,没有为外公据理力争。引经据典的严厉的语文老师在这样的环境里也算是秀才遇上兵。更何况都知道外公已患病在身,现如今想来更突显那一家人的冷血和薄情。何况他们都多少受到他们大哥也就是我父亲的照顾帮扶。父亲也是一生老实本分,或许羊一样的人身边才会聚集狼一样的人。
新冠过后外公身体愈发虚弱了,阿尔兹海默症也越来越严重,这种病症会慢慢夺取人的记忆,甚至对时间的感知,会忘记自己的亲朋好友,家人和自己。就像一个人沉入黑暗的无底深渊缓慢下沉,无法呼救无能为力。但是外公一直记得他的儿子尽管他儿子一生未能尽孝,记得他的女儿,女婿,我的父母,他们一生孝顺,忠厚,良善,甚至在这个社会像羊一样温顺。当然外公也记得我,这个不孝孙。从我高中开始外公就基本上失去了独自生活的能力,母亲就把外公接在身边照顾,后实在是难以自理就送去了广元的养老院,母亲每周都会在家里给外公做好饭随父亲带过去,我那时太贪玩只是偶尔随父母一起去探望外公。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世间百千种苦痛也是对后人的教训和提醒。外公已经去世两年了。我时常会想起他,温润如玉,坚强又那么默不作声的付出自己的爱。外公安息,辛苦了。墨西哥人相信,人会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在身体机能停止运转的时候,在生理上宣告死亡。
第二次,是在举行葬礼的时候,在社会中宣告他的死亡,从此社会里不再有他的位置,甚至连存在的痕迹也会慢慢抹去。
第三次,是当世间再没有人记得他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死亡了。
在那些记忆消失前,如果我没有记起来,是不是那些时光和岁月就再也不存在了。我多么舍不得,有一天会将他们遗忘。
唯有记住,所爱之人才不会真的消失。所以在爱的记忆消失前,请记住曾经的那份爱
寒食又清时,连阴得蹔晴。
欲知春事晚,已见绿阴成。
蝶有俱飞逐,鸟仍求友声。
春衣期暖至,短褐尚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