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随笔19:明明就在故乡为什么还如此思乡
秋风起,蟹脚黄,月儿圆,丹桂香。
今年仲秋,照例千里迢迢赶回老家,然而天公并不领情,更不作美,从他乡到故乡,不但路上堵成了一锅粥,大雨更是追着我将近半月,到昨天还是冰冷的雨水在空中胡乱地下,传说的月儿还不知在躲在天空啥旮旯。
好在终于放晴,月儿露面,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七的月亮应该也不差,晚上兴奋的等待着,可惜,也许是白天到处跑的太累,等着等着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凌晨,醒了,被月色惊醒。
连日大雨的洗刷,尘俗喧嚣荡然无存,新空如洗,天地立新,世界展现出令人发狂的安静。
明明只有三点,窗外却已大亮,来到窗前,似乎要补偿我似的,玉盘似的月儿倾泻着她水银般的光泽,铺天盖地,汪洋恣肆,如梦如幻,如仙临世。
那皎洁的光芒,漫山遍野,浩浩荡荡,华美而凄清,热烈又多情,许是多日阴云掩盖的原因吧,月亮虽已不算太圆,却是格外清丽脱俗,如新芽初发,散发出神圣的光芒,又如美人出浴,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不时有几丝云带飘过,如微风,似流沙,平添几丝妩媚、几抹风雅。
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稻田里,青蛙的鸣叫声高亢嘹亮,一呼百应:在草丛间,在水塘旁,在石缝边,在墙角上,在树销头,在露珠后,在凡是可以产生月夜童话的角角落落,虫儿们正聚精会神的进行着它们的大合唱,如此激情又如此低调,如此混乱又如此协调,如此寂静又如此喧嚣,好像这个美好的夜晚、这轮圣洁的月色只属于它们,别人都是配角。
远处,一闪一闪的来了一颗“星”,细细一看,方知不是星,是夜航的飞机,它在缓缓的穿过夜空,向着月亮,向着远方飞去。天空如此宁静,月色如此迷人,那一闪一闪的飞机,看上去是如此渺小难寻,谁知道它上面乘坐的是怎样的旅客呢,也许是日理万机的官员,也许是家财万贯的商人,也许是朝气蓬勃的学子,也许是风情万种的美人,此时此刻,他们距离月亮如此之近,他们也会为这纯粹的夜色所迷吗?他们是去度假?是去出差?是去赴约?还是和我一样只为赶赴日思夜想的故乡和亲人团聚呢?
那渐行渐远的飞机,是国产的?还是进口的?是南航的?还是北航的?它也有家乡吗?此时此刻,飞机应该也会思恋它的故乡吧!
天空,大地,雄伟而肃静,却又似万马奔腾,沐浴在这连绵不绝的月色里;山川,河流,奔腾且安宁,却又如万岳朝宗,拜服于这悄然无声的月光中。
想到《静夜思》,《望月怀古》,想到《明月几时有》,《春江花月夜》,不禁吟咏咀嚼,忽然又感到一阵颓丧:是的,此时此刻,在这大自然面前,一切描绘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历代天才们呕心沥血推敲来的名篇神作远不如这一小片月色来得诗情画意。
心神严穆,山河静谧,大音希声,大美无形,大自然的魅力,就在于她的淡名泊利,只需静静绽放自身的美。
忽然感觉奇怪,太阳经久不缺,堂皇高照,为什么时隐时现、阴晴圆缺的月亮却更能引起人们的思念,乃至痴迷,彷徨?
为什么如此美丽的月亮,却让我备感惆怅?
记得我国古代有嫦娥奔月的寂寞传说,西方古代也有类似的月亮神话:是说月神狄安娜爱上了一位人间小鲜肉,名叫恩底尼翁,但爱神维纳斯警示她:凡人的美貌都是不可久留的,他们都要渐渐衰老。于是,一根筋爱到底的狄安娜请求父亲宙斯将这小鲜肉接到天上,并赐他长生不老,可惜神仙的法力也是有限的,最终宙斯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他的准女婿在长睡中永葆青春。从此恩底尼翁就长眠不醒,可怜的月神狄安娜就只能望着梦中情人,脸上总是愁容。
中外古今,月亮都曾这样凄情满满,难怪月色总是带来寂寞悲伤。
忽然想起,为什么春花秋月能给人格外的迷恋?
春花,妩媚明艳,舒爽夺目,因为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秋月呢?静穆如洗,清心怡神,所以白日沦西阿,素月出东岭,遥遥万里辉,荡荡空中景。
春花之美,芬芳绚烂,秋月之美,阴晴阙圆,可又像过眼烟云,转瞬即逝,易逝的才是最美的,难存的才是珍贵的,人情大略如此罢。
四时不歇,月光如春夏秋冬来去无情,难怪月儿总是让人挂肚牵肠。
忽然想起:
为什么今夜的月光可以如此皎洁?
为什么今夜的虫鸣可以如此嘹亮?
为什么今夜的大地可以如此安静?
为什么今夜明明就在故乡,无边的乡愁反而遽然增强?
是的——
明明就在故乡,此时此刻,为什么我却从来没有过的思乡?